宋明曦想不明白,只好暫時把心頭的疑問壓下。
時間已經不早了,宋明曦駕著馬車離開槐樹胡同,為免遇到王花兒的無良家人,她特地繞了路走,這么一耽擱,回到楊柳村時天已經快黑了。
村口有兩個小身影等著,望眼欲穿,一看到馬車,立即奔了過來 石頭眼睛亮晶晶的:“姐,你終于回來了。”
小姑娘親昵地摟著姐姐的脖子撒嬌。
宋明曦笑著把二人抱到車轅上。
王花兒看著其樂融融的三姐弟,有些微微出神,直到進了院子,看到面前破舊的土胚房,這才回過神來。
“我們家房子剛蓋好,還要等幾天才能搬進去,你先在屋里打個地鋪擠一擠。”
王花兒急忙點點頭,她是個眼里有活的人,尤其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多少都有些戰戰兢兢。
不用宋明曦交代,便立刻幫忙劈柴打水燒晚飯了。
晚飯挺豐盛的,到底家里添了人,石頭上學的事也落實了,都是值得慶祝的。
石頭小臉上放光,瞪圓了眼睛:“我可以去讀書了?”
宋明曦笑瞇瞇地點頭。
石頭歡呼一聲,隨即想到什么,又有些苦惱,縣城的束脩,肯定很貴吧?
宋明曦見他臉上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有些頭疼,她弟到底為什么會覺得自家窮得連束脩都交不起的地步?她明明表現的很......有錢的樣子啊。
小小年紀就操心這么多,當心以后長不大。
吃過飯后,王花兒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起來。
第二天,宋明曦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時,隱約還想著好像有什么事情給忘記了,待看到旁邊睡得橫七豎八的兩只小豬時,這才陡然驚醒過來。
是了,今天要送石頭去學堂的。
“石頭,醒醒,醒醒。”宋明曦捏了捏石頭的鼻子,不料,小家伙閉著眼睛立刻張開嘴巴呼吸。
宋明曦:“......”看給你能的。
她干脆把人從被窩里直接抱了出來,深秋的早晨,空氣中夾雜著絲絲涼意,石頭猛地一哆嗦,瞬間清醒了過來:“姐?”
“快起來,我送你去學堂。”
“學,學堂?”石頭歪了歪腦袋,還有些迷茫。
直到宋明曦又提醒一遍,他才驟然想起來,忙翻出蘇三娘做的新衣服換上,喜滋滋地去洗漱。
石頭很快收拾好,背上一個新奇的有些怪異的小書包,拿上了早就買好的筆墨紙硯,便興匆匆的上了馬車。
學堂的門房事先被賀顯交代過,很熱情的送他們進去。
賀顯見了人,當即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女的?”
才一個晚上沒見,怎么連性別都變了,要不是臉還是那張臉,他都快認不出來了。
宋明曦笑笑:“夫子見諒,世人對女子多有偏見,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才改了裝扮方便行事,并非有意隱瞞,您千萬別跟我計較。”
石頭即將成為賀夫子的學生,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了,她還是主動坦白比較好。
賀顯臉色復雜,感覺受到了欺騙,不由得想起昨日在槐樹胡同的那些讀書人,若是知道教他們的是一個黃毛小丫頭,不知該作何感想?
“賀夫子,這是我弟宋明昀。明昀,快去拜見先生。”宋明曦才不會給他任何退貨的機會。
正在悄悄打量賀顯的石頭,二話不說走到他面前“噗通”一下便跪了下來,然后“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學生宋明昀,見過先生。”
賀顯:“......”動作快的他都沒反應過來。
賀顯笑了笑,伸手扶起石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你是個機靈的孩子,以后在這兒好好讀書,友愛同窗,不可頑皮。”
“嗯。”石頭用力的點了點頭,扭頭看向自家姐姐。
他的小臉紅撲撲的,宋明曦知道,盡管他一直說家里窮不用上學,但心里卻是極其渴望的。
“今后跟著賀夫子好好的讀書識字,賀夫子學識淵博,你跟著他不會吃虧的。”
賀顯瞥了他一眼,這話怎么聽著這么的別扭呢?
到底是因為他學識淵博不會吃虧,還是因為他背景深才不會吃虧?
宋明曦假裝沒看到他的眼神,表情嚴肅地奉上一壇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請務必收下,明昀以后就辛苦賀夫子教導了。”
賀顯輕咳一聲:“你倒是知禮。”
說完毫不猶豫地接了酒壇,牽著石頭就進去了。
宋明曦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感嘆了一句—為人師表啊。
石頭上學的事情解決了,她便又給朱家寶送去了一壇葡萄酒,喜得他眉開眼笑。
“對了,你知道縣城哪里有書鋪嗎?我想買點紙。”
之前在鎮上買的快要用光了,需要補充點了。
“我帶你過去。”
朱家寶帶她去了長泰縣最大的書鋪—翰墨軒,書籍、紙張、毛筆、硯臺等物一應俱全,是讀書人最愛去的地方之一。
書鋪還挺熱鬧的,朱家寶進門就問有沒有出最新的話本,伙計認得他,忙熱情地迎上來引著他去挑選。
宋明曦搖頭失笑,自己看了一圈,再次為紙張的價格暗暗咂舌,嗐,這行業暴利啊!
正感嘆著,一旁有個書生問道:“掌柜的,草紙怎么沒有了?”
這紙是書鋪中最便宜的,一刀十六文錢。
那掌柜上下打量他一眼:“草紙吃墨嚴重,一張字寫完基本就不能看了,太透墨,字還會渲染開,賣得不好,以后都不會再進了。建議你買麻紙,質量不錯,一刀只要二十文錢。”
書生不自在地拽了拽洗得發白的衣角,臉上有些羞囧,然后默不作聲地往外走。
掌柜的一臉不高興,冷哼了一聲:“沒錢讀什么書,一副窮酸樣,連四文錢的差價都掏不出來,趁早回鄉下種地吧,真是丟了天下讀書人的臉。”
他并沒有壓低聲音,書生自然聽到了,臉色頓時漲得通紅,踉蹌了一下落荒而逃。
宋明曦蹙眉,難怪天下讀書人少,這不僅書貴,紙張也貴,不知阻礙了多少寒門讀書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