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把他吊了起來,這回的血流得比較歡快,滴答滴答落到水中,符合她的預期速度了。
“你剛剛的回答,到了后面一半,突然流暢了起來,似乎不需要回憶就脫口而出,我不太相信。”席歡顏窩在椅中,手中抓了把炒南瓜子——她綁席穹中時,順手從他家帶出來的,“在你的血流干前,你還有機會仔細回憶。”
席穹中崩潰地問候了她全家,又哭著罵她惡魔、怪物,只是他每用力罵一句,血就流得快一分,最后他沉默了,像被開膛破肚的牛羊吊在架子上。
他期待席告水或者哪個人來救他,可他也知道此刻大概是半夜,他又是獨住一間房,在天亮前沒人會發現他不見。
發現了又如何,他們找得到自己嗎?
席歡顏敢拿走他嘴里的布條,任憑他大喊大叫就說明周遭沒有人家!
哪些房屋周圍沒有人家?
是村西邊的空屋,還是東頭還沒竣工的新房,亦或山林中的.....獵人屋?!
心底那股寒意直躥而上,他狠狠地抖了一下,會不會、會不會是那間埋尸的屋子!
怎么辦?
怎么辦?
屋子里安靜異常,無論是這寂靜的黑暗,還是這糟糕的姿勢、喉間的疼痛都叫他無所適從。
一滴、兩滴、三滴,血珠緩慢有力地砸入水面,前所未有的焦慮和恐懼漫上心頭,他又開始大喊大叫,但這更像是加劇死亡的燃料,沒過多久,他就喘起了粗氣,“你還在嗎?”
“不,你會殺了我的!”
“你一定會殺了我的......”
他仿佛一條失魂落魄的、瀕死的魚,又或終于沒法撲騰翅膀的斷喉家雞。
但他可能不知道,在他的對面,那扇洞開的小木門后,那間里屋中,有個人被堵著嘴捆在椅子上,涕泗橫流地看著他。
席歡顏拍去手上南瓜子殼掉下來的屑,走進里屋,繞到椅子后,輕聲在這人耳邊道,“這很奇怪是不是,他如果什么都沒做,為什么篤定我一定會殺了他?怕到連坦白的勇氣也沒有。”
“所以說,席穹晚......”她扳正這個比自己大了近十歲的女孩的頭,讓她直視她的表兄弟,“他,你,或者說幸存的這些人,都參與到殺害我母親的行動里了,對嗎?”
“誰?”被吊著的席穹中宛如回光返照,大聲質問著,“你對穹晚做了什么?!”
席歡顏繼續對她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把真相告訴我,免受他這番苦楚,一個是跟他一樣,吊上去,流夠一盆血再死,想好了嗎?”
“別說,別說,她不會放過我們的,她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們這樣很做賊心虛,看來我沒冤枉人。”席歡顏擲出手里的匕首,穿透了席穹中的頭顱,隨即拿起地上的一段繩子,勒住席穹晚的脖子。
窒息感讓席穹晚從失神中驚醒,她不再去看那具吊在梁上晃蕩的尸體,哭著瘋狂地點頭。
席歡顏松了幾分力氣,拿開堵她嘴的布團,示意她可以說話了。
席穹晚終于哭出了聲,上氣不接下氣的,等到脖子又被勒緊了,方才慌忙辯解,“不關我的事,都是族長做的!不關我的事!”
她厲喝,“講清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都是族長的錯,我醒來時他們都已經死了!”
“席穹中在隱瞞什么!”
席穹晚搖頭大哭。
席歡顏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平靜道,“我數到三。”
“一”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二”
“你放過我吧,快點逃,族長會殺了你的!”
“三...”
“到我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尖叫后,屋子里靜得猶如墳墓。
席穹晚小心翼翼地屏息等著,見她沒有下一步動作,重新開口,“是席告水和席穹東,他們用放了麻藥的食物迷暈了所有人,我醒來的時候,其他人死了,屋里只有我們七個......還有你、你娘活著。”
席歡顏的眸中泛起冰寒,燭火忽閃了一下,某瞬有月光照進屋子。
“繼續。”
“他想封我們的口......”
“誰!”
“席告水!”席穹晚吞咽了一口唾沫,一鼓作氣道,“他逼我們宣誓對他效忠,讓我們一起殺了她。”
“用什么殺的。”
“匕匕首。”
“怎么殺的。”
“一人,一下。”
“我不想的,我不愿意的,我排在最后一個,輪到我的時候她已經死了!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是被逼的,我沒有殺你娘,我沒有,你應該去找席告水、席穹東,都是他們主使的,還有席蒼勝、席蒼平、席蒼烈,他們動手時,她還活著!”
“席告水還有什么計劃。”
“他想徹底掌控村子,讓村民成為他的士兵,好去外面建功立業,他們已經選好了落腳的地址,就在終朝山北邊洪鎮周遭,我聽他們說,那里有個荒村,收拾收拾可以住,離城鎮也不遠!”
席歡顏拿掉了掛在席穹晚脖子上的麻繩,“我要你將一切都寫下來,去族堂說出事實,你能做到嗎。”
“能能能!”席穹晚抽噎著拼命點頭,“我肯定將他們如何殺死你娘的過程一五一十寫清楚。”
“閉嘴。”席歡顏陰沉道,“你只管寫他們是怎么為了控制全村,謀殺幸存者的,懂?”
“懂、懂懂!”
她解開了她的一只手,拿來紙筆讓她寫了整整二十一份,待她寫完,又一掌劈暈了她。
席歡顏看了眼耷拉著脖子的席穹晚,走至一根屋柱前,屋柱布滿了祥云繁花浮雕,無一不精致漂亮。
她懷念似地輕輕摩挲了兩下,然后按下其中一塊花型浮雕,地面上一方光亮的大理石磚下沉,露出一個地下室的洞口。
將席穹中的尸體扔了進去后,她處理好遺留痕跡,扛著席穹晚走出了屋門,彎月懸在庭院上方,照映著曾經熟悉的家。
她攤開右掌,搓了搓手指,上面殘留的人體余溫讓她的心里有點異樣。
殺雞和殺人有區別嗎,她一時有點分不清楚,可是,還有人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