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李萱兒,也得到了四郎做祭天終獻這個消息。大明宮上空陰沉沉的天,仿佛被大風刮過,厚厚的云,也蠢蠢欲動的分了層。
圣上本想讓十八皇弟彭王做終獻,可楊玄價卻說:“圣上有八子,何不讓皇子跟著做獻禮?雖鄆王未歸,可夔王已滿十歲,足以為圣上分憂。”
“夔王太小,在祭禮上出了岔子,豈不貽笑大方?”圣上兩次三番見夔王被萬壽公主教訓,也覺得他辦事毛躁,幼稚欠考慮,到時鬧出些什么笑話,還要讓大臣置喙。
楊玄價小眼珠一轉,期期艾艾道:“那也好過......有人說皇子無能,不如......兄終弟及。”
“胡說!朕哪個兒子無能?”
自己兒子只有自己能嫌棄,圣上惱火的將禮部給他過目的單子拍在案上:“就算是朕弟弟,他們有什么資格?”
一個個都被弄得絕了后,他們沒點自知之明?
天朝自德宗之后,經過六位皇帝皆如被下咒一般,均未活過天命之年。而宣宗已近半百,不喜長子,四子以下皆為幼子,就開始有人閑話,說圣上后繼無人。
“圣上,祭天儀式上,若由四郎做終獻,正好可以讓這些謠言不攻自破。老奴愿陪在夔王身邊,時時提醒,不使其出錯。”
楊玄價倒是誠心誠意為了圣上打算,宦官伴皇權而生,他深知自己的富貴來源于圣上,當然,還有他要擁立的小皇帝。
在他的努力下,四郎已經一條腿邁上了儲君之位,再來一次獻禮,為的就是讓大臣們接受,四郎受皇帝青睞,被視為接班人這個事實。有朝一日,推他上位,外臣也不至于反對。
圣上最后還是同意了楊玄價的提議。這下,整個后宮知道了,各殿都在議論夔王做終獻,這意味著什么。
只有明義殿里仍舊安安靜靜,像什么事都沒發生,姐妹二人坐在前殿,跟著阿娘學繡花。
“姐姐,外面都在議論,說夔王要被立為太子,那長兄......”霜兒有些不安,不是因為長兄做不了皇帝,而是做不了皇帝的長子,就成了人家心里隱形的威脅。
萱兒不緊不慢的說:“不過是一次冬至祭天儀式,這也說明不了什么。長兄這次出門非同尋常,既能讓他體察民情,還能為受災的百姓帶去度過寒冬的希望。”
“明日我們跟著太后在宮中拜祭,宮外那些事,也不歸我們操心。今天我去送粥,楊玄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他可能已經在懷疑,你們父親這幾天服藥后的反應。”
晁美人已經連續三天換了藥,可崔瑾昀說過,戒掉對丹藥的依賴性,至少要三七二十一天。就靠這樣悄悄換藥,恐怕做不到。她也只能換一天,是一天。
“最好到道觀里,把煉丹爐里的丹藥給換了。”李霜兒拿過剪子,把線頭給剪了,將繃子遞給阿娘看。
晁美人點點頭,夸道:“這對水鴨繡得好,尤其是眼睛,活靈活現的。”她伸頭去看萱兒繡的,不禁掩嘴笑道:“萱兒,你繡的這是什么?”
“啊?這不是梅花嗎?”
“梅花不是這樣走針,花型也沒有打好。來,阿娘教你。”
萱兒眨眨眼說:“阿娘,我想繡外邊是五瓣,里邊是十瓣的梅花。”
“同心梅?那可比繡單瓣的梅花難,一步登天,繡不好可別哭鼻子。”晁美人接過她的花繃,繡了幾針做樣子。
眼睛看著母親飛針走線,嘴里卻跟妹妹說:“換煉丹爐里的丹?你倒是出了個好主意,等我出宮跟崔公子他們說。”
木藍匆匆走進來,湊到李萱兒耳邊悄悄講了兩句,她眉頭皺了起來,趕緊起身向母親告辭。
原來,蓁姬見桑葉沒回來,知道出了事,心里很害怕,今天冒險又派了一個婢女出去。結果,被南珠、金珠兩姐妹找借口攔下了。
現在,她們帶著這個婢女,正在承歡殿等她。
“公主,您看,就是她,她剛才把一張紙條給吞了,怎么辦?”金珠指著跪在地上、垂著頭的婢女,著急的說。
公主走到她身邊站定,淡淡問道:“你可知道,桑葉哪去了?”
那婢女驚恐的抬起頭。
“她昨天去藩籬坊送信,告訴武陽郡王,圣上這幾日沒去她那里,讓郡王改變計劃,可卻被他用弩箭親手射死了。反賊尚不能活,替反賊做事,安能保命?”
公主說完,請金珠她們和她一起坐下,見那婢女臉上陰晴不定,又說:
“蓁姬保不了你,楊玉環魅惑皇帝,得了什么樣的下場,難道你不知道?更何況她與武陽郡王勾結謀逆,更是必死無疑。”
那婢女跪著移動到公主跟前,磕頭哭到:“蓁姬見桑葉沒回來,叫婢子送的消息,和昨天一樣,只是多了一句,她連續三天腹瀉,怕是已被人盯上,讓武陽郡王明日千萬謹慎行動…”
“你吞的紙條上,寫的是什么?”
“婢子不識字,更何況婢子也不敢打開看啊。公主,您就放了我吧!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您。
蓁姬和武陽郡王,在回京的路上,一直同乘一輛馬車十分親密。蓁姬進宮,就是要纏著圣上,讓人詬病圣上失德貪戀美色。
齋戒這三日,本應該繼續纏著圣上,可蓁姬拉了三天肚子,讓其他采女去紫宸殿,又被圣上趕了回來,她就怕影響郡王行動。”
“郡王什么行動?”公主追問道。
“婢子這就不知道了。婢子和桑葉只是負責他們的聯絡,具體機密事情,怎會讓我們知曉?”
她說的不像是假話,看來也問不出什么。公主抬頭看了莫安一眼,莫安“唰”的抽出刀,架在那婢女脖子上,她嚇得跌坐在地上。
“你的人頭,暫時寄存在你脖子上,回去告訴蓁姬,信已送到。敢多說一句,立刻取回人頭,送你們主仆上西天。”
那婢女哪敢不答應?連連對著公主磕頭。
她們走后,萱兒更是發愁。今天的傳話,只能說明武陽郡王明日一定有行動,可具體什么行動,她一無所知。鄭顥雖然什么也沒跟她說,可前世他莫名其妙受了重傷,這一世不知是否同樣危險。
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跟到祭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