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軍在宮墻之外,李萱兒決定還是出去找兄長。
李溫已經得到消息,正坐在崇光書院內堂,幾個男人商量著后續對策。
“馬元贄這回是發飆了,為錢、為權,他都忘了,本朝宦官要夾著尾巴做人的規矩,終于到了他該滅亡的時候。”
鄭顥說著,拿出一本冊子遞給李溫,說到:“這是他近期賣官的明細,有幾個五品官,都是通過馬相公之手提拔的,我打了紅圈的那個,上任椅子還沒坐熱,就開始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了。”
“馬植?他才拜相幾日,就這么囂張?”李溫翻著手上的冊子,才發現鄭顥整理得很詳細,就像是當場清點過一樣。
“圣上拜的相,有真正發揮過作用的嗎?就像我父親,那天我還笑他,天天上朝,一個對天朝有用的建議也沒提過。”崔公子不屑一顧的的說。
鄭顥笑道:“哦?是不是你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到書院找我喝酒那天?你這不是找抽嗎?崔相想提建議,那也要讓他提才行。”
李溫合上那本冊子,裝作沒聽懂他倆話里有話,只皺著眉說:“扳倒馬元贄,還需要一個契機......”
鄭顥點頭道:“快了,我這些名單,就是為這個契機準備的。”
“什么名單?李雪晴被關到神策軍大牢,她可等不了那么久。”李萱兒帶著楊懷信,進了后堂。
“李雪晴?什么時候的事?”
李溫他們只知道馬元贄昨天殺了兩個內侍,昨晚讓趙合義抄了長安殿。
楊懷信忙答到:“就在一個時辰以前。理由就是李副使和兩個掌事,都有可能碰到領回去的冰。”
“江醫正告訴我,那桶水都被你們拿去救火了,沒有驗過,他怎么知道水里有毒?”
崔瑾昀覺得很奇怪,江醫正來找他,就是他讓江醫正去取水的。若取回來的是他們倒了羊脂的水,他就很容易證明出,水中無毒這個結論,可惜水已經被倒掉了。
“馬元贄需要什么證據?他只需要猜測!”李萱兒憤憤的說。
她知道馬元贄會慢慢被父皇削權,最終還被抄了家,但現在很多事都改變了,她像陷進一個只知道開頭,不知道結局的大謎團里。
她重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掉將來會挾持長兄,讓他身不由己,墮落為昏君的宦官,可每一次改變,將來都變得愈發不可測。
“馬元贄已經開始調整他的布局,馬順今日調回京師禁軍就是個開始。我們估計,原來被他放到軍隊里去掙軍功的自己人,這次都要陸續回到京。”
李溫給妹妹倒了一杯茶,誠懇說到:“他這個舉動,只要持續下去,一定會讓父皇不安。我們剛才決定,以靜制動,讓他把這出戲唱下去。”
李長風在一旁插嘴道:“要救李雪晴,就要提前開始行動,老鄭這份名單,能讓他下臺,卻動搖不了他的勢力,將來跳起來反咬一口,也難說。”
不錯,以前父皇用的也是溫水煮青蛙的方式,不敢一下激怒他。阿兄他們說得有道理,小不忍則亂大謀。她有些失望的問:
“那......李雪晴就不能救了?”
“能救。否定那桶水有毒,不就證明他們抓錯了人?”鄭顥不忍心看到萱兒失望。
宮里的事,就算是前世,他也不甚了解,能幫上她的并不多。她一心想救李雪晴,就有她的道理。鄭顥又將目光投向了崔公子:
“江醫正來找你的時候,他并未肯定水中有毒,那宮女既然是先風疹,后中毒,有沒有可能是風疹致死?”
“你這不是逼我撒謊嗎?老鄭,你做人的底線哪去了?......嗯?等等......致死?”
剛才還叫喳喳的崔公子想起了什么,突然嚴肅起來:
“確實有一種致死的可能,叫做寒性癮疹,但這需要兩個條件,一是要她的體質本身遇冰水會起疹,二是要她患有隱疾,冰水刺激她癮疹發作,從而引發隱疾,至于中毒的癥狀,就推在隱疾身上......”
“這么說,你之前認為水里有千機引,也是瞎猜的?太醫令就這么好糊弄?搞不好就打草驚蛇,讓馬元贄盯上咱們。老鄭,現在這條船上可不止你一個人。”
李長風立馬反對,絲毫不給崔公子留面子。
現在鄆王身邊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可都沒有強大到足以與馬元贄對抗,甚至連圣上的絕對信任都談不上,韜光養晦才是最好選擇。
“誰說我是瞎猜的,現在水沒了,你說什么我也無法證明!”崔瑾昀有些惱火,他最恨人家懷疑他的醫術。
楊懷信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像是太醫署用來裝藥丸的,他將瓷瓶遞給崔瑾昀道:
“我點火之后,剛好看見桌上有兩個空瓶子,順手裝了點水,怕以后還用得著,不知這能不能驗?”
崔瑾昀大喜,回頭叫道:“三郎,我給你的綠礬油還在不在?這里面若是有千機引,遇上綠礬油就會變成紅色。”
綠礬油拿來,果不其然,水變成了紅色。
李長風不做聲了:你對你說。
“李雪晴之所以能留在宮里,還對她委以重任,就是父皇要顯示自己,對罪臣李德裕有多寬宏大量,幫她,就是在幫父皇。”
聽萱兒這么說,李溫當即決定:“不錯,我們要保護自己,也要救人。妹妹,你先回宮,把這個病癥告訴霜兒,若是父皇問她,不要說錯了。”
萱兒走后,李溫和崔瑾昀也分頭行動。
崔瑾昀拿著一個寒性癮疹的病例,去找太醫令他們“探討”,江醫正聽得若有所思,他也把當初看見小青將死,到徹底斷氣這一段的情形,回憶了一遍。
太醫令曾宏志沉吟道:
“確實符合寒性癮疹,若是能證實該宮女確有隱疾,那她的死因就很有可能是寒性癮疹而不是中毒。江醫正,你負責研究風疹、濕疹治療,要多跟崔藥師學習。”
“糟了!”江醫正叫道:“聽說馬將軍將冰井司的幾個人抓走了,冰井使董敬是圣上的救命恩人,他若知道,還不剝了我的皮?”
崔瑾昀連忙說:
“那您得趕在董公公前面,主動找圣上說明,責任都往馬將軍身上推。否則圣上問責下來,咱們太醫署可不做他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