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司見二人相熟,大叫道:“什么人,藏頭露尾,非英雄所為?”
“是你爺爺!”蒙面頭領大叫一聲,摟著凌楚瑜躍上馬背。上官司怒不可遏,斥道:“賊子休走!”
他話音剛落,只見寒光射來,急忙揮鉤一圈,當地一聲,一只袖箭被擊落在地,入木三分。
那人馬鞭一揚,道:“走!”馬聲呼嘯,便朝山下奔馳而去。這一伙人來去如風,紀律嚴明,隊形齊整,如入無人之境。
“快攔住他們!”上官司指揮外圍的家將騎馬迂回包抄,將他們后路截斷。凌楚瑜要是逃走了,京兆四大家族定不會善罷甘休。
這伙蒙面人的馬匹披著木甲,包裹全身,馬腳處也戴著鐵片,以防拌馬鉤,任憑群雄如何劈砍,都難傷分毫。而騎兵沖殺本就有優勢,馬背上的勇士又驍勇,手中長槍左刺右殺,哀嚎一片,瞬間就沖了出來。
此時上官家和公孫家的人馬從兩側游移包抄過來,攔住去路。
蒙面頭領大叫道:“若不退,殺無赦!”他身后勇士也紛紛喝道:“殺無赦!”聲如擂鼓。
那些世家子弟兵哪里見過如此威嚴的人馬,紛紛膽寒。此時上官司喝道:“給我攔住!”飛身下擂臺,率領群雄從后追了過來。
蒙面頭領右臂一揮,那數十勇士挽弓射箭,前方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上官家此番趕來的,沒有帶強弓勁弩,無法反擊。這伙蒙面人箭術之強,生平罕見。他朝著東方勝道:“賢侄快下令放箭,截住他們。”東方勝冷笑一聲,置之不理。
“我以武林盟主之令,命令你立刻放箭。”他盛怒之下,竟大聲吼出來,完全不顧身份。東方勝漠然道:“莫二叔,這傳令下去,射殺他們。”
莫山庭瞧了一眼上官司后便依其吩咐而為。一波箭雨就朝著凌楚瑜一伙人射去,但卻偏得離奇,不是偏了就是連馬腿都射不到。上官司怒道:“東方勝,你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群雄瞧得明白,大家都心照不宣。東方勝冷冷道:“我管教部下不利,有負盟主所托,罪該萬死。”上官司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蒙面勇士雖被攔住去路,短兵交接竟也不輸對手,群雄紛紛咂舌,心暗暗吃驚,“這是哪里來的一隊如此厲害的人馬。”
“長安,你怎么來了?嫌命長了嗎?”凌楚瑜怒斥眼前這人。豈知那人哈哈大笑道:“不易,你將江湖攪得天翻地覆,這才是嫌命長。你先別廢話,跟我沖殺出去,再好好喝一杯。”
來者正是秦銘,他所帶領的乃秦府的勇士。秦家曾追隨太祖皇帝趙匡征戰天下,立下汗馬功勞。后來急流勇退,封侯歸鄉。但家風尚武,家將熟練騎射,都是以士兵標準訓練,所以比起江湖中人,他們紀律嚴明,英勇不凡,僅僅數十騎就可殺得對方人仰馬翻。
但畢竟對方人數眾多,一旦被纏住,沖殺不出去,后面有上官司率領的群雄掩殺而來,將他們再度包圍。
“媽的!”秦銘爆粗口道:“出來太匆忙了,再有十余人接應,看我不殺得他們丟盔棄甲。”
凌楚瑜道:“長安,你也算熟知兵法,為何要來這是非之地。若我們沖不出去,只有被包圍剿滅的份要。”秦銘哈哈笑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方乃男兒本色。更何況你這副慘樣,沒有我救你又如何能行?”凌楚瑜心頭發熱,啞笑道:“我割袍斷義,真當連你一道斷了。”秦銘哈哈大笑道:“要斷也是等突圍以后吧。”
此時群雄都圍了過來,秦銘等人不得已勒馬駐足,手拿長槍,左右揮舞。圍上前的群雄畏懼這些勇士,也都躊躇不前,相互瞪眼卻不曾動刀兵。
凌楚瑜左右瞧瞧,道:“長安,眼下我們有十三騎,若一昧蠻干,我們遲早人困馬乏。”秦銘道:“那你有什么辦法?”凌楚瑜道:“辦法倒是有一個。這些都是秦伯父親手調教出來的,只要我們結成陣型,有望能沖出包圍。”
這些江湖人雖武功高強,但都是烏合之眾,沒有默契,只要一支數十人精銳騎兵,定能勝出。凌楚瑜道:“我們以雁形陣沖出去,你跟我為領頭,其余分成兩隊,列在左右,互為雙翼。”
秦銘一點頭,當即大喝道:“雁形陣,分!”身后的十二名勇士都精熟戰陣,一聽便照令而行,左右展開,如一只大雁。凌楚瑜道:“東南方。”
秦銘當即掉頭一轉,往東南方而去。這陣型展開,呈“人”字形,又如大雁列隊,排序整齊,朝東南方而去。
此陣型靈活多變,即能沖殺,也能靠左右兩翼破陣。
東南方乃公孫家的騎兵所在,他們手握大刀,瞧見敵人沖來,急忙揮刀堵截。正當快交接時,凌楚瑜忽道:“右轉!”秦銘不假思索,向右一轉,左翼勇士隨之陡然急轉,長槍刺出,猶如大雁揮翅,登時掃倒一片。
秦銘右轉后直沖入上官家的騎兵陣中,一馬當先,萬夫莫敵,左右各挑飛一人,殺將而去。
上官司急忙大喝,讓公孫家騎兵前去支援,將西北方圍堵,自己則帶群雄緊隨其后,欲將包圍之勢進一步收縮。
可秦銘沖殺一陣后,又急忙掉頭,兩翼前軍變后軍,向后沖殺而去。群雄此時都往東南方游移,正北方向是最為薄弱之地,而且沒想到對手掉頭竟如此迅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眼前北邊就要被沖破,上官司急下令朝右移動,以步步緊逼的陣勢壓過去。而片刻后,秦銘又忽然朝南沖去,所到之處,皆人仰馬翻。
一時間,秦銘聽從凌楚瑜指揮,將攻擊方向多番變化,北沖南突,東顧西馳,竟將那數千眾豪杰調動得氣喘吁吁。他們此番前來芒碭山,大多步行,騎馬之人又少數,若只憑上官家和公孫家那幾十騎兵,難以將他們包圍。
歐陽靖在臺上遠看,道:“此子深通兵法,上官司被他調動得自亂陣腳,估計再有幾個回合,恐怕他們就要破陣而出了。”
歐陽云面有得色道:“爹,若他們逃走了,上官司的陰謀豈不是難以得逞,到時候四大家族定會拿他是問。”
贏似道瞧得群雄被沖得亂七八糟,生怕凌楚瑜逃走,道:“爹,上官家真是沒用,竟被十來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依我看別指望他們了。”
自他們抵達芒碭山后,就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他們素來只看結果,對過程并不上心,完全交由上官司親力親為。可他們大感此人才識短淺,難堪大用。贏載道:“那就讓咱們的過去收拾殘局吧。”其余三位家主點點頭,一名約三十歲男子上前微微一恭,領命而去。
“爹,四大家族的黃金騎兵出動了。”歐陽云眼看凌楚瑜就要脫困,這四大家族終于出動了。歐陽靖道:“且看看吧。不知是黃金騎兵厲害,還是這伙來歷不明的騎兵更勝一籌。”
歐陽云道:“即便是楚瑜他們厲害,可這黃金騎兵可是爹您親手調教出來的,又豈會輸?”歐陽靖笑了笑,道:“云兒,這么久你都沒看出來,這前來搭救凌楚瑜的數十騎,都是訓練有素的騎兵,只怕是我也不能敵。”
“什么?”歐陽云不可思議道:“這江湖上竟還有比爹您更厲害的人?”歐陽靖坦然道:“這數十人一瞧便是軍隊路子,你爹的野路子可比不了。”
話正當時,四大家族的黃金騎兵終于出動了。為首的名為贏息,是這一只黃金騎兵的統領。四大世家雖不涉足江湖,但手下有四支精銳隊伍。此番有兩支隊伍隨來護衛。一支是以贏息為首的黃金騎兵,一支是以劉輔為首的大刀隊。若非有兩支隊伍前來護衛,四大家族族長又豈會輕出。
這黃金騎兵七十名,人勇馬健,轉瞬之間便沖了過去。贏息拔出長劍,喝道:“退開!”群雄見他威風堂堂,不做他想,紛紛讓出路來。他喝道:“在場除了騎馬的,一律退下。”群雄聽罷皆憤,他們都是江湖有頭有名之人,又豈肯聽一個外人吩咐。
贏息拍馬到上官司跟前,道:“上官盟主,族長命我等前來助你平亂,請遵我令行事。”聽他此言,上官司隱隱不快,但又不敢發怒,笑道:“好,一切交由你權宜行事。”贏息道:“把騎兵交予我統帥,其余人推開,免得傷及無辜。”上官司照他說的行事,群雄雖不滿,有些怨恨,但想以雙腳圍住騎兵,簡直是癡心妄想,如今撤出戰斗也好,且看看他們如何。
凌楚瑜瞧得出這黃金騎兵絕非一般烏合之眾,道:“長安,小心了!”秦銘冷眼一瞧,道:“放心,我心里有數。”之前凌楚瑜以雁形陣沖殺時,他就看出一些陣法奧妙。他從小熟讀兵書,年少時曾和凌楚瑜在家中一名老兵下學習兵法,其中就有陣型一篇。只是當時他們頑劣,上課分心,雖記得清楚,但到實戰,卻是一塌糊涂。然凌楚瑜乃江湖中人,這兵法非必學,但秦銘不一樣,他家世代為將,雖不披掛上陣,但兵法韜略要熟知才行,所以在凌楚瑜出鏢后,秦銘也被抓來學習兵法。
秦銘只是瞧了凌楚瑜指揮兩次,便知他所用陣型之妙。眼下敵眾我寡,實力懸殊,唯有以奇兵沖殺,方能制勝。這雁形陣以靈活多變為主,對以少勝多尤為突出。而沖殺也不是胡亂奔襲,是根據武侯八陣之法,諳合奇門遁甲之妙,觀敵之情,加以變化,讓人疲于奔勞,難以防備。
群雄紛紛退到十丈之外,贏息率領的黃金騎兵居中擋住退路,而上官家騎兵守住西南角,公孫家則守東南角,兩者互為犄角。秦銘一瞧陣勢,臉色微變,道:“這伙人肚里有點東西,竟擺出三才陣。”
凌楚瑜瞧了也嘆道:“他們守住我們退路,占盡地利,人數也有優勢,對我們不利。”秦銘道:“本以為這次出門是殺敵立功,沒想到碰上這硬茬,也好,拿他們練練手。”凌楚瑜道:“長安,要論陣法謀略,我不及你,此番我也無能為力。”秦銘道:“放心,我已有破敵之策。”
瞧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凌楚瑜嘆息,他已非昨日吳下阿蒙。只聽他大喝一聲,“垂云陣!”身后勇士馬匹倏然轉動,秦銘在前,第二排兩人,第三排三人,第四排四人,最后一排三人,形似一把鋼錐,朝西南方而去。
贏息急忙下令,西南方結成三排依次沖殺,居中游移而去,在右路形成屏障,而東南角騎兵從東方家手中奪來弓弩,從后射殺,形成一個包圍。秦銘大驚,右路堅固,后有箭雨,左邊又是群雄所在之處,四面都是伏兵,而且攻守有方,調度得當,實在不敢小覷這黃金騎兵的頭領。
眼下左右均是強敵,力拼不智,而后方箭雨追著,難以回頭,只有向前與上官家騎兵廝殺。一矛一盾,不知誰能更勝一籌。秦銘雖帶著一人,但胯下馬兒卻英勇,疾馳竟不輸他人,沖了過去。
秦銘的長槍忽被奪,回頭驚呼道:“作甚?”凌楚瑜道:“你全力策馬,我來替你開路。”他此刻力氣漸弱,但讓秦銘又策馬,又殺敵,太過為難,故而出手相助。凌楚瑜難以抬臂,便將長槍夾在腋下,此時正巧有一人從右殺來,凌楚瑜將身體往里微側,靠身體帶動長槍,手腕微提,槍頭抬起,竟鬼使神差地將那人胸口扎出一個血洞來。
凌楚瑜乃使槍高手,如今雖雙臂難馭,但仍可以此殺敵,秦銘哈哈大笑,道:“殺得好!”話剛落,左邊有人殺來,凌楚瑜急忙將長槍立起,換到左手,但他動作遲慢,來不及以手臂夾槍迎敵,便順著換槍當即下掄,槍桿打在那人頭上,跌落下馬,頭流鮮血。
秦銘沖出第一排,正準備和第二排交手。斜眼瞧去,贏息正分出一路騎兵游移到上官家騎兵之后作為補充,而剛落敗的第一排騎兵又回到居中黃金騎兵之后,如此輪轉。秦銘心知,這樣轉輪,無疑車輪戰,消耗自己戰力,而后方箭雨又逼近,到時候不累死也得被射死。
情急之下,秦銘高喝一聲“盤蛇陣。”身后勇士當即一分,一字排開,隨著秦銘掉頭,朝公孫家沖殺而去。這一字長蛇目標極小,加上公孫家射術略差,難以射中。秦銘瞬間便掉頭殺了過來,快如閃電。
贏息大喝一聲,公孫家騎兵立馬結成方形陣,以拒長蛇。而他親率騎兵從側翼包抄。秦銘見狀,喝道:“黑虎陣。”話一出口,他身后勇士應聲而變,化作猛虎,朝著贏息而去,欲要強行沖突。
兩撥人馬相互沖撞,長槍如亂麻般交織在一起,慘叫聲不斷。秦銘手下都是精兵悍將,而黃金騎兵也是萬里挑一,二者相互廝殺,各有所傷,但無一人墜馬而亡,可見激烈。凌楚瑜長槍左右互換,極為靈動,所到之處,皆是流血慘叫。群雄看在眼里,內心則震驚不已,在如此亂軍情形之下,還能從中游刃有余。
斗了一會,秦銘瞅見對手人馬漸漸合圍,便大喝道:“雁形陣!”十三人在此組成此陣,朝上官家方向移動。贏息心知此間防守脆弱,急急麾軍兜截,也全靠這黃金騎兵驍勇,能來回兩頭互補,維持這三才陣,才能將凌楚瑜一行人圍困。
秦銘當即又是一變,又往公孫家方向沖殺而去。他心知這三才陣兩頭最弱,但有贏息居中調度,一時間難以沖破。每當贏息要縮小包圍圈時,秦銘便向其中一家沖去,贏息不得已馳援,包圍圈又被扯大,如此反復,雙方竟平分秋色。
歐陽靖瞧著雙方陣型不斷變化,贊道:“雙方指揮都頗為得當,但凌楚瑜這方畢竟人少,難以久戰,遲必生變。”他話音剛落,秦銘忽朝左側群雄殺奔而來。群雄看他們纏斗,呆若木雞,秦銘卻忽然朝自己殺來,紛紛大叫,有些人甚至逃了起來,亂成一片。
贏息見勢不妙,當即率部殺來,他本以為這些人能抵擋一陣,卻不料為戰先怯,被沖得七零八落。當他揮師趕來,秦銘忽掉頭殺回,往西南而去。
此時群雄倉皇逃竄,不分南北,形成亂勢阻擋贏息追擊,他怕傷及無辜,無奈之下,下令停止,只能眼睜睜看著秦銘朝西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