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往昔
“不，我要下去找唐憶過。”
此話一出，寧炎彬的眉頭頓時扭成一團：“杜倪，現在不是考慮小情小愛的時候，你們的時間很緊迫，情況很危急。你們必須不斷前進。”
但當杜倪望向松海的時候，對方眼神里明顯多了抹贊許。魏逸馳和司星現也是面帶笑意。
在這或多或少的鼓勵下，杜倪吸了口氣，再次鄭重道：“我說了，我要去找唐憶過。”
寧炎彬眉頭抬起，好似火山爆發的前兆：“杜倪！你是最優秀的新人，甚至沒有之一。你要清楚這里不是過家家角色扮演，每一個世界都有著無數的危機，我們不可能顧全得了所有人。為了最后的勝利，犧牲部分是必然的。”
犧牲部分是必然的…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時，杜倪內心一陣打顫。
對于棋手來說，為了全局犧牲棋子是必然的。
但不是人人都是棋手，而他也曾是個棋子。
杜倪搖搖頭，道：“對你而言，鮮活的生命只是個可有可無的砝碼。但對我不是——唐憶過絕對不是你說的所謂‘來路不明的女人’，她救過我的命，我也要救她一次。抱歉，無法茍同。”
“你——”
寧炎彬話音未落，瑩藍色的屏幕啪的一下就消失了。
杜倪看向“罪魁禍首”——魏逸馳默默關掉了屏幕。
“大叔？”
“沒事的，去吧。你剛才那番話已經說服我了——勝利不是建立在輕而易舉的犧牲上，每個同伴的力量都是不可或缺的。”魏逸馳拍了拍他肩膀，“這次的壞人，就由我來當好了。”
杜倪看著他，又低過頭去：“但怎么下去呢？這里看上去也沒路啊。”
“有路的。”
其他人看向說話者——松海聳聳肩：“唐溪寧當初為了下去，專門在這修了階梯，還特地蓋了這座前哨站。我可以帶你過去。”
“真的嗎？可為什么要干這種事情？”
“因為…”松海的眼神飄向那虛無縹緲的峽谷，在這一刻黯淡下去，“當初也有位美麗的女子墜落而去，她叫萬昕風。”
本意是大家一起下去，但考慮到魏逸馳的傷勢，杜倪決定讓司星現陪著大叔在上面休息，就他自己和松海一起下去。
松海同意后，帶著他沿著懸崖邊行走。走了十幾分鐘，果真看見了一條通往懸崖底的階梯。
踏上這階梯，杜倪感受到了時間的滄桑：階梯破敗不堪，黑灰的污漬蓋在巖石外表上，而棱角早已被侵蝕殆盡。
淡淡的迷霧縈繞于階梯，讓前下方更加深不可測。他擔心這下面會不會是什么地獄之類的——當面對未知的東西時，哪怕是無神論者也會不自覺靠向宗教來獲取慰藉嗎？
走著走著，他突然腳下一滑，整個身子側翻過去。
眼看他要來個翻滾下樓梯，松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胳膊，就像拔蘿卜一樣把他拽了回來。
“小心點。”
“嗯…”杜倪拍著胸口，差點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經歷了這一小插曲，松海也把步調放慢了些，算是照顧杜倪了。
感覺，這位前輩也算是很好說話的類型？
杜倪抿著嘴唇，開口道：“松海大將，可以冒昧問個問題嗎？”
“沒事，說吧。”
“呃，我之前聽唐憶過提過萬昕風，但一直不怎么了解…”
松海身子頓了下，瞥了眼杜倪：“你想知道什么呢？”
“呃，之前聽您說萬昕風是墜崖而死？”
“是的。不如再說清楚點——萬昕風是被狂化后的唐溪寧逼至此地而死，至于是被殺還是主動跳崖就不知曉了，我沒能見證那一幕。”
居然，是這樣嗎…
杜倪沒有說話，似乎周圍的霧氣也讓肩膀變得沉甸甸起來。
松海道下去：“可能是萬昕風的死讓唐溪寧有了最后一次回光返照，他發了瘋地想要找回萬昕風，修了這條階梯去下面。但什么都沒有，萬昕風徹底地…死去，再也沒能回來。”
說完，杜倪頓時明白了唐憶過之前的言外之意：是萬昕風鼓勵唐溪寧攝入了鯨落，而她自己則被唐溪寧親手送進了死亡的深淵。
好一個諷刺。
他埋著頭，踢掉腳下的一塊碎石：“那，萬昕風，究竟是什么樣的女子呢？”
“嗯…她認識唐溪寧的時間比我早得多。從頭到尾，都是站在背后默默輔佐的前輩和伴侶。個人觀察來看，萬昕風的技藝是比唐溪寧強的，輸也只會輸在鯨落的加持上，這或許也能解釋她最后的結局吧。”
說到這，松海突然止住了腳步：
“到了。”
杜倪跟著停下了腳步，看向前方：
前面五厘米左右，多了層肉眼難以看見的屏障，好似被玻璃般擋住的水層。此刻，他們就像是走進了深海底。
“抱歉，杜倪閣下。這個地方對亡魂來說是劇毒之地，我無法陪你前行。”
“沒事的，倒是要感謝松海大將愿意幫忙。”
“我會在這等你回來，請不要忘記回來時的道路。”松海握緊拳頭，手心里猛然多出一竄火苗，好似一盞明燈。
杜倪看著旁邊的懸崖峭壁，并沒有前行，而是道：
“那能麻煩問下：萬昕風算是罪有應得嗎？”
松海看著他，許久無言后，開口：“每個人都有欲望。如果一個人一輩子算是光明磊落，但就為滿足一絲私欲做了件錯事，而這件錯事釀成了大禍，不得不用千百倍的代價來贖罪。你覺得，這算是罪有應得嗎？”
杜倪低著頭：“抱歉，我不知道。”
“不必難過，杜倪閣下。老夫活到現在也不知道，也是枉為人了。不過，相信你能做到我們都做不到的事。”
聽見這番鼓勵，杜倪也感覺心里多了份暖意。他小聲作別，踏進了另一個世界。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感受到了側面襲來的強烈渦流，好似要把人給帶走。
而在松海的眼里，杜倪只是剛踏進去，刷地一下就消失不見，像是被電腦的光標右鍵來了下刷新。
或許，走進去了就很難有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