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還是不像。
夏流風心中泛起了嘀咕,他雖不知道登仙界抓捕門內叛徒是什么流程,但肯定不是像他們三個這樣,三班倒著在別人門派低下晃悠,一晃好幾天。
這哪里是抓人,分明是巡崗!
夏流風也不拆穿,笑嘻嘻地將腳從那截斷眉身上拿下來,扶著他就把他客氣地拉了起來。
“這不是就見外了!早說你們仨人是三元門來的,我們又怎么會這樣粗暴地來打招呼呢?”
截斷眉微微一愣,卻沒想到眼前這二位如此好糊弄,趕緊收了眼中的殺氣,賠笑道:
“此事還是怨我們,不該做些引人懷疑的事,兩位今日教訓的是,教訓的是…”
“這就是不打不相識,緣分啊原本!”
夏流風哈哈一笑,拍著他的肩膀道:
“對了,你們三元門還有別的誰隨你們一起來沒?免得我和松師弟回去之時,再不小心和你們的人開打一回。”
截斷眉不假思索道:“只有我們三人。”
說完,他只覺得心中一跳,那怪力青年握在他肩膀上的手,忽然加大力度,順勢一壓一卸,咔嚓一聲就把他右肩卸了個脫臼。
又是一陣熟悉的暴打,截斷眉再次被一腳踏在地上,梅開二度。
“好呀,你們三元門捉拿叛徒竟只出動三人,還蹲守在一處不曾遠離!難道是等著你們的叛徒自己主動鉆上門?”
夏流風剛才那一問只是詐問,若是此人說三元門還有別人在,那還有那么一兩分可信。奈何此人一口咬定來捉叛徒的只有他們仨,活活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說辭,夏流風只好再一次將他一腳踩趴,免得這人趁機發難。
這回,夏流風便不再和他多言,只是將他頭踩進土里,以免他亂嚷。
“師兄,此人如何處置?”
松子安有些猶豫,“看他方才的身手,只怕他是三元門弟子為真,是來捉拿叛徒是假。”
“這就不是我們要考慮的問題了。”
夏流風兩手一攤,表示自己也處理不了這種外交問題,嘿了一聲道:
“不過我們雖然處理不了,上交給能處理的人也就罷了。但為防引狼入室鬧出問題,接下來的事還是委屈一下這位三元門的兄弟了。”
說著,夏流風咔嚓一下又卸掉了此人的左臂,三下五除二將他扒了個渾身精光,連束發的發帶和遮羞的內衣都沒給他留一件。
他隨便從一旁樹上薅了點樹葉編織成環,給截斷眉擋擋二弟,眼見他勃然色變就要罵街,順手舉起手里沾滿泥巴的石頭,在他嘴邊晃悠要挾道:
“勸你好自為之,不守規矩的可是你們,不想多吃苦頭就老實點!”
“…呵!”截斷眉嘴唇蠕動,僵硬地吐出幾個字。“你們會后悔的!”
夏流風充耳未聞。
將此人完全制服后,夏流風聯合松子安一齊,對截斷眉守在破廟里的兩位同伙聯合突襲,一并擒獲。以相同的待遇將三人卸下手臂、穿上草裙,趁著天還沒亮,連夜押送回了天武山。
此次下山一日,不但治好了感冒,還順帶擒獲了三個行蹤詭異的修士,收獲滿滿。
回到天武門后,兩人一齊去內閣銷假,并將這三個修士交給司刑堂問話,忙完這一切后,夏流風心情頗好地,溜溜達達回去夢瑤小筑。
他才走到小筑門邊,沒來得及開門,木門便自動大開,幽幽探出一張的臉。
“我,在這里等了你一天一夜。”
夢瑤眼神帶著一點委屈、一點期待,將手在夏流風面前一攤,道:
“拿來吧,瑤瑤的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
糟糕,昨天是夢瑤的生日?
夏流風懵逼之余,一臉尷尬。
見他愣在原地,夢瑤眼中的期待逐漸散了,變得不可置信,她沉默著收回手,哇的一聲忽然大哭。
“夏流風是大笨蛋!”
這是夢瑤第一次直言不諱地喊出他的名字。
喊出這句話后,夢瑤頭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砸上了門。
夏流風追了兩步,遲疑著停下了腳步。
她此時正在氣頭上,自己兩手空空地追上去安慰,沒有什么效果不說,說不定還會吃一頓暴揍。
聽聞夢瑤摔門的動靜,路過的小八嘆了口氣,抱歉地道:
“我昨日、清清晨,想告訴你,但你、你你已經,不在了。我、我等到下、下午才知道,你已經、已經下山,我請假下、下山通知你,你你、你卻又已,已離開天武鎮。瑤瑤過、過生日,我不好讓她、她一個人,待、待在在山上,便只好回回來,這,這次是我的、的錯。”
小八從未一口氣向別人道歉,道出這么長的句子。
夏流風聽完他的解釋,只得勉強安慰他。
“這不怪你,我應該一早看完病就回來的,沒想到一日偷閑,竟恰巧趕上夢瑤生日。”
對于夢瑤有今日無明日的情況來說,此次大抵是她最后一次生日了。
這不是一年有一次的日子,而是她這輩子最后一次的日子。
想到這里,夏流風心中猛地一揪,顧不得可能被她暴捶,汲汲幾步走到夢瑤門前。
“瑤瑤…”
他尚未敲響房門,便聽到夢瑤帶著哭腔的怒吼:
“別煩我,我要一個人安靜一會!”
夏流風嘆息一聲,和緩了語氣,溫聲低語:
“瑤瑤的生日禮物,我當然是準備了的,只是要做好還需要一些時間,可以等我半個時辰么?”
房間內的抽噎一停,夢瑤氣憤道:
“不要以為隨便做頓飯就能糊弄我,笨蛋是你又不是我!”
還愿意和他說話,說明還有戲。
夏流風松了口氣,也不和她著急,而是借著袖子的掩護,從乾坤山河卷中取出了幾個小東西,在門口梆梆敲動道:
“聽見了沒?這就是我給你準備到禮物,不過它們現在還是半成品,需要一點時間才能交到你手上。”
不知名的物品,敲動間發出清脆聲響,讓夢瑤紛亂的心情逐漸平復,抽噎聲逐漸變小。
“是真的,你沒騙我?”
聞言,夏流風輕笑道:
“過會你就知道了。”
屋內,伏床大哭的夢瑤從床上一蹦而起,噠噠噠地跑到門前,和他隔著一道門,打著哭嗝道:
“還不快去準備,我只能再給你半個時辰,知道了嗎!”
稚氣未脫的聲音,在距離夏流風一丈之內,是不足他腰間的高度,是能讓他今日不彌補,便留憾一生的過錯。
沒有再說什么保證完成的話,夏流風輕輕點了點頭,轉身捧著手中物什,去為他的小師父做上一份生日禮。
十數顆畫中仙湖長出來的蓮子,剝開綠衣、取出蓮心,被夏流風倒入鍋中添入蔗糖,取湖中靈水慢熬成一鍋粘稠誘人的糖水。
趁這個時間,他令小八速去取來牛乳一鍋碗,大火去腥殺毒,取其中幾勺倒入蓮子鍋中,思索片刻后又將他不再需要染發,所余下的果醬一同倒入,慢慢攪拌,除去泡沫雜質。
蓮子,是之前畫仙聽聞“小人書”事件后拿來砸他腦殼的蓮子。
砸到夏流風頭上當然就是他的,本來他還想泡在靈泉里,留到以后遇見沒錢時候拿出來備用,但今日為了彌補夢瑤一個缺席的生日,全都用了也不覺得可惜。
牛奶燒開后,夏流風將其加入兩勺糖,與蓮子果醬混在一起,小火慢熬。
最終,一碗奶白色的、半透明的蓮子布丁清甜出鍋,在青瓷碗中顯得吹彈可破,宛如凝脂。
這是夏流風第一次做甜品,為防止蓮子清苦,在其中加了不少糖去。
由于蓮子有限,僅能做出這一份來,夏流風沒辦法自己試吃,只能略顯忐忑地將這碗蓮子布丁捧出灶房,而在夢瑤小筑里,數著時辰、臭著小臉的夢瑤已經在石桌旁,舉著筷子等的不耐煩了。
“恭喜你又長大一歲。”
夏流風將青瓷碗在她面前擺好,翻手抽走她的筷子,塞給她一個勺子。“吃吧,蓮子布丁。”
“布丁?”
夢瑤迷惑地偏頭,用勺子壓了壓青瓷碗中的布丁,卻見那布丁宛如水面一般在碗中左右晃動,滑不溜手,一勺下去她甚至沒能舀起來一口。
她驚愕地瞪大了眼,鼻子湊上去聞了聞,一股清香宜人、甜而不膩的氣息直沖腦海,攜帶著令人精神一震的淡淡靈氣。
這絕非一般的凡間甜品,而是用了某種稀有藥材的高級貨。
只是一聞,夢瑤就被這甜味勾了魂,她略顯焦急地用勺子舀一勺入口,初時只覺一股說不出的彈跳感在口中炸開,后這跳動的感覺又化成一股清涼水流,順著喉嚨流入腹中,一掃她心中煩悶積郁,精神盎然。
這一刻,夢瑤甚至不忍心再舀一勺吃下去,這名喚蓮子布丁的甜點,已然超出了她的喜愛認知,達到了珍寶的范疇,如果今日她貪嘴,幾口將這布丁吃完,只怕她接下來的一年都會對其他甜點食之無味,再無零嘴可吃。
原來太過美味的甜點,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負擔!
眼見著夢瑤一口布丁下去,含著勺子開始發呆,夏流風心里咯噔一聲,還以為自己做布丁的手藝出現了問題,難吃到將夢瑤一口人給吃傻了。
“味道如何?”
夏流風忐忑問道。
然而此時的夢瑤還沉浸在第一口布丁的震驚里,任憑口中布丁軟軟化為一股清流,慢慢吞咽,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夏流風首次甜點翻車,恰還趕上夢瑤生日這個關口,臉上和心里都有些掛不住,迅速摸遍全身,試圖再翻出來點什么東西給她當生日禮物,挽回一點口碑。
除了三元門那三個弟子的錢袋外,夏流風什么也沒摸著,他速速又向乾坤山河卷里摸去,良久之后,動作一頓,掏出兩枚硬幣大小,做工精美的法寶出來。
這是他小心保管了三個月的,養孫林落生前送于他的通訊法寶,在整理林落的遺物時,夏流風找到了另外半個,湊了一對出來。
其中,銜著樹枝,面朝左側的銀鴿是林落送給自己那枚,而面朝右側的銀鴿,則是林落自己留下那枚。
在他的不時把玩,精心保養下,兩枚白鴿銀幣一如到他手中時候那么光鮮明麗。
但兩枚銀環那乖巧懂事的主人,卻再也沒可能回到夏流風身邊。
夏流風心有所感,目光沉沉地看向了夢瑤。
或許,不久之后,這個天真明媚、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也即將步入林落的后塵。
夏流風長嘆了口氣,撇開心中那些紛亂的雜念,將林落那枚銀鴿環緊握在手心,而將自己原本那枚,牽起還在發呆的夢瑤左手,放入其中。
“生日快樂,小夢瑤。”
直到此時,第一口布丁化完了的夢瑤才恍然回神,咽了下口水,守在夢瑤小筑門口等了一天一夜的壞心情已經不翼而飛。
“這是什么東西,錢幣首飾?給我的?”
夢瑤將那枚白鴿銀幣捧在掌心愛不釋手,試著貼在眉心,啪嗒又掉回她手上。
明顯就不是給她這樣戴的東西。
夏流風無奈道:
“你將靈力輸入其中,不需太多,嘗試一下就知道了。”
夢瑤依言照辦,卻不想隨著她的靈力輸入,一個靈體狀的白鴿忽然從環中飛起,盤旋在她身邊飛舞鳴叫,不停催促。
“有趣有趣,這是給修士用來養些方便寵物的黃級法寶嗎?以前就聽過這些,今日沒成想能真的遇見一個!”
夢瑤稀奇不已,咯咯笑著去追那白鴿玩,任那送信白鴿如何鳴叫催促,就是不給它信也不讓它走,讓那飛舞閃躲著她追逐的靈體白鴿,無奈得掉毛。
“不過聽說這些法寶都是能養活物的,怎么今兒個這個法寶,只能召出來一只靈體狀的鴿子?”
夢瑤玩到一半也感覺了不對勁,疑惑地停下腳步。
夏流風忍笑道:
“你取一件隨身物品遞給它,然后再看。”
夢瑤想了想,將吃布丁的勺子遞給那白鴿,卻見它接過勺子精神一震,化為一道輕風沖入天際。
那廂,夏流風手中的銀環忽然劇烈閃爍起來,就像是用于給白鴿導航的信塔,將飛入天空的白鴿重新召回。
銀幣白鴿揮舞著翅膀飛下天空,將勺子丟入夏流風手中,鉆入他手里的另半邊銀幣中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