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莊合縣逗留數日,陸錦年沒有獲取到更多的情報。
這里的人們好似缺乏交談的欲望,不管怎么和他們套近乎、尋求交流,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拒絕。
縣城中有書院,書院規模不大,讀書人卻是不少,陸錦年本想以半個讀書人的身份前去打探一下消息,摸一摸莊合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結果書院門口的小童一看他獵龍人的打扮,說什么也不讓進。
最后他只能無奈地跟著眾人前往邊軍軍營。
跟隨邊軍派來的隊伍離開莊合縣的時候,不知道是否錯覺,陸錦年感覺到背后有很多目光在跟隨,可等他一回頭,又什么都沒發現。
刀哥的感知比陸錦年還要敏銳,但也和陸錦年一樣,除了滿腦子疑惑,一無所獲。
傍晚十分,一行人抵達邊軍軍營。
為歡迎他們的到來,邊軍將領童虎舉行了隆重的接風宴,除巡邏和負責守備的軍士,其余人都參與了進來,十分熱鬧。
宴席上,有烹制的精致的美食流水般呈上,還有曼妙女子載歌載舞,添酒助興。
龍殿的少年們有幾個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一個個嫩臉漲的通紅,包括陸錦年在內,看的大呼過癮。
當然,吃喝歸吃喝,玩樂玩樂,少年們卻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將軍,感謝您如此熱情的款待我們,不過,我們來此不是為了吃喝玩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此事不僅關系到軍營安危,也關系到我等能否順利晉升龍衛…”
第一院的王建自作主張,代表龍殿眾少年起身發言。
他端著酒杯,本想一番慷慨陳詞,博幾聲喝彩,可沒曾想,才開口說了兩句就被童虎回收打斷。
“今夜宴席是為諸位接風,當盡興,咱們只談風月,不談正事,來,喝酒!”童虎端起海碗,將碗中酒液一飲而盡。
王建略感尷尬,環顧了左右,訕訕一笑,又坐了下來。
陸錦年本還打算在宴席上詢問一番龍患的情況,但見王建吃了一鼻子灰,立即壓下迫切的心情,穩穩當當的吃吃喝喝。
接風宴從傍晚持續到半夜,眾人酒足飯飽,暈暈乎乎的從營帳中出來,被冷風一吹,頓時清醒了幾分。
陳康和段鴻拼了酒,蘇繡錦和潘振南跟著湊熱鬧,四個人都喝醉了,陸錦年和刀哥一人兩個把他們攙扶出來。
“錦年,一會兒在外面等我,我有話跟你說。”刀哥說道。
陸錦年眨了眨眼,點點頭道:“好。”
二人將陳康、段鴻和潘振南三人送回營帳,刀哥又扶蘇繡錦去女子居住的營帳。
不多時,刀哥返回,他看到在營帳門口等著他的陸錦年,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了,刀哥,什么話一定要現在說?”陸錦年問道。
刀哥看了看左右,壓低了嗓門說:“這軍營里有古怪。”
陸錦年瞳孔一縮:“哪里古怪?我沒發現有什么不對的。”
“是愿力。”刀哥說道:“我有巫族傳承,能感應到這種特殊的力量存在。”
陸錦年了然。
當世三大勢力,儒、釋、道皆在發展信眾,而發展信眾的根本目的是為了獲取眾生愿力。
在遠古傳說中,得到眾生愿力是有機會證道成圣,從此跳出生死,不在五行之中。
這說法陸錦年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眾生愿力的存在他是相信的。
作為半個讀書人,陸錦年偶爾使用的天地浩然之氣便是一種愿力,只是因為其純正且不容雜質的特殊性,它與佛、道、巫三家所說的愿力有區別。
儒家愿力正大剛直,唯明是非、守禮節、知道理的讀書人可以駕馭,強弱取決于儒生的學識和品行。
而佛、道、巫三家所說的愿力包容萬象,泛指人的意愿力量。
前者如空中日月,清晰明辨;后者則融入天地萬物之中,非精于此道、或為愿力所指之人難以明察。
就如同現在,陸錦年為能察覺到軍營中有愿力籠罩,刀哥有巫族傳承,能清晰地的捕捉到這股力量。
“邊軍穩固江山社稷,上至大名皇帝,下至黎民百姓,沒人不關心邊境安危的,所以有愿力纏繞是正常的吧?”陸錦年說。
刀哥點頭又搖頭:“是這樣沒錯,但此地上空籠罩的愿力有一部分夾雜著強烈的惡意,且這惡意來勢洶洶,滔滔不絕。”
“你是懷疑…邊境有變?”陸錦年悚然一驚。
愿力無善惡,但人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欲,所以當一個人對某個人或某件食物懷揣善意和惡意的時候,他所產生的這部分意愿就會摻雜這樣的情緒在里面。
現在刀哥從軍營上空的愿力中感受到了強烈的惡意,就說明有人要對軍營不利,且人數很多。
“不是邊境有變…不,這么說也沒錯…我的意思是,這股惡意并非來自大衛,是我們大名人對邊軍懷有惡意。”
刀哥解釋道:“大名邊軍代表的是大名的意志,大衛的惡意愿力或可針對軍中某個人,但絕無可能籠罩整個軍營。”
陸錦年點頭表示明白。
大名邊軍有大名皇帝和百姓庇佑,大衛集中而來的愿力會被大名的愿力沖散,所以大衛想對付大名,畫圈圈詛咒是肯定沒用的,只能通過戰爭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那么問題就在這里了。
大衛的愿力無法對大名邊軍造成影響,能對大名邊軍造成影響的愿力只能來自大名自身。
也就是刀哥所說的,大名人對邊軍懷有惡意,且人數不少。
“能感知到來源嗎?”陸錦年問。
刀哥搖搖頭:“太遠了,而且營中有太多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影響了我的判斷,現在我只能判斷出一個大致的范圍。”
陸錦年想了一下,問:“這股愿力會直接對邊軍造成傷害嗎?”
刀哥搖頭:“不會,但…我懷疑這股愿力跟這里的龍患有關。”
“這樣…”陸錦年沉吟片刻,說道:“愿力無法直接對邊軍造成影響我們就暫時不管它,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拿下龍殿的考核,其他的事情可以留待之后再想辦法解決。”
刀哥點點頭沒再說什么,后退一步進入陰影,整個人就這么消失不見了。
陸錦年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但以刀哥的底牌和身手,料想不會遇到麻煩,便打了個呵欠鉆進帳篷里休息去了。
翌日。
少年們被外面的操練聲吵醒,揉著惺忪的睡眼鉆出帳篷。
昨天接風宴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現在還沒完全醒過來,腦袋又暈又沉。
段鴻和陳康二人喝的最多,昨晚上睡覺前沒有洗漱,早晨漱口的時候自己把自己熏的干嘔了。
“以后打死我也不喝酒了,太難受了。”段鴻揉著太陽穴賭咒發誓。
“我信你,我也不喝了,還是錦年跟刀哥聰明,他倆都沒喝多少,現在神清氣爽的,真羨慕。”陳康在一旁附和。
潘振南叼著柳條看二人說話,面無表情,目光呆滯,跟傻了一樣。
陳康看到潘振南這模樣,“噗”一聲把嘴里的鹽水噴了出來。
“你有病吧!”站在陳康前面洗漱的龍殿少年回頭罵了一句。
陳康趕忙道歉,然后拉著段鴻,一指潘振南,說:“看振南,醉成什么了,現在還懵呢。”
“你倆說你倆的,別帶上振南,昨晚還不是你們騙他喝的酒,就沒見過你們這么壞的。”蘇繡錦皺眉叉腰道。
“得得得,我們的錯,行了吧?”陳康合掌討饒。
“哼!”
面對這種沒有誠意的話,蘇繡錦腦袋一扭,對潘振南說:“以后你還是少跟他們玩,他們只會把你教壞。”
“蘇姑娘,話不能這么說,酒量就是男人的器量,男人有多大器量,全看他能喝多少酒,男子漢大丈夫,不喝酒怎么行?”段鴻一本正經地說道。
潘振南飄出去的靈魂不知道被那句話給刺激的歸位了,忙跟著點頭附和道:“對,酒量就是男人的器量,我潘振南,男子漢大丈夫,得喝!”
說著,潘振南把瓷碗里用來漱口的生水一飲而盡。
段鴻:“…”
蘇繡錦:“…”
陳康:“…”
“算了算了,老段,以后別帶振南了,他還是個孩子呢。”陳康搖頭道。
段鴻點點頭,深以為然。
這孩子醉了一夜還沒醒,可不敢再叫他喝酒了。
蘇繡錦沒好氣的白了二人一眼,跑去找陸錦年,這會兒也只有陸錦年能管他們了。
陸錦年早就洗漱好了,這會兒正在和刀哥談事情。
昨天晚上刀哥在營地里轉了一圈,沒找到能引來龍獸覬覦的秘寶,倒是發現了另一件事情。
“你是說,昨天晚上的歌女舞女不是請來的,而是本來就在軍營中的?刀哥,你是不是看錯了?軍營重地,怎么會留宿煙花女子?”
“我確定,她們住的營帳不像是臨時搭建起來的,而且周圍有兵卒把守。”刀哥十分篤定的說道。
陸錦年暗暗皺眉,讓女子留宿軍營本來就不妥,童虎將軍居然還讓這么多煙花女子留宿,這要是傳到朝堂大臣的耳朵里,難免一陣口誅筆伐。
當然,這事說來可大可小,但與他陸錦年無關。
“算了,可能有我們不清楚的內情吧,此事不提了,刀哥,我昨天想了一夜,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奇怪。”陸錦年說。
刀哥點頭:“說來聽聽。”
“昨天…”
陸錦年話剛開頭,蘇繡錦恰好跑過來。
“錦年,你去管管陳康和段鴻,他們兩個昨天教振南喝酒,振南醉到現在還沒醒呢,拿漱口水當酒喝了。”蘇繡錦一臉怒容。
陸錦年聞言,和刀哥對視一眼,臉上露出莞爾的笑容:“振南這么可愛的嗎?走,去看看,陳康和老段這兩個人可真是能折騰。”
刀哥搖頭嘆氣:“我以前覺得老段是個靠得住的,沒想到走眼了。”
三人來到洗漱的地方,陳康和段鴻見機不妙早早跑了,只剩下潘振南還在咬著柳條神游。
“這孩子廢了。”陸錦年捂臉。
刀哥搖頭:“廢了。”
蘇繡錦:“嗯。”
“讓他自己清醒一下吧,我們去找童虎將軍,昨天晚上接風宴上什么線索都沒得到,今天一定要拿到線索,不能叫別人搶先了。”陸錦年說。
“可以。”
刀哥一馬當先,往童虎的大帳走去。
蘇繡錦看了看發呆的潘振南,搖搖頭,快步跟上二人。
童虎的大帳有親兵把守,這些親兵個個身手不凡,且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讓人不敢靠近。
陸錦年三人走到這邊,發現第一院和第五院的人都在。
段鴻和陳康也在,二人端著一碗面蹲在旁邊看熱鬧。
“你們兩個!”
蘇繡錦被二人轉移了注意力,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
陳康和段鴻抱著碗趕緊跑,蘇繡錦就在后面追著打。
陳康和段鴻自知理虧,仗著皮糙肉厚任由蘇繡錦打了幾拳,然后走到陸錦年和刀哥身邊,嘿嘿笑著說:“第一院和第五院的人好早就來了,說是要找童虎將軍詢問龍患之事,結果被將軍的親衛攔在了外頭。”
“他們還想闖呢,我就想不通,他們腦子里都是什么,軍營重地,他們居然想闖大將軍的營帳?這不是找死么。”段鴻補充道。
“哎,可惜了,童虎將軍的親衛太心慈手軟,換做是我,一人給他們一巴掌。”陳康揮手扇了幾下,滿心遺憾。
“你們兩個差不多得了,第一院也好,第五院也好,我們現在代表的都是龍殿,可以競爭,但不要鬧不和,讓人看了笑話。”陸錦年提醒道。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錦年,不是我說你,你別總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咱們江湖兒女,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這樣會讓人覺得你軟弱、看不起你的。”陳康說道。
蘇繡錦對這話非常認同:“沒錯,錦年,你對我們好就行了,對別人沒必要那么客氣,有些人他們根本就不配呆在龍殿。”
段鴻和刀哥沒有發言,但很默契的點頭表示了贊同。
陸錦年語塞,搖頭苦笑道:“戾氣別那么重,我的善良沒那么廉價,只不過我喜歡依循規矩辦事,規則以內,他們想怎么玩都行,但如果跳出了規則,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規則規則,這世上哪來的許多規則,你看他們行事肆無忌憚,就你喜歡用這些條條框框約束自己。”陳康不屑道。
陸錦年:“規則是鎖鏈,當我被憤怒或本能驅使的時候,它能約束我,讓我保持理智,我覺得作為一個人來說,不守規矩和野獸無異,而我們獵龍人極易受到龍氣影響,更應該加強自我約束,避免被龍氣侵蝕,墮落成龍獸。”
刀哥幾人對視一眼,搖搖頭,心知在口才這一塊,他們加在一起都比不過陸錦年,干脆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