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西林書院,陸錦年收拾了一下心情,提著大包小包的伴手禮往陸宅走去。
陸宅依舊是那個陸宅,朱門紅墻,高門大院。
但與以往的是,陸宅門可羅雀的巷子,如今竟排起了長龍,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焦急的神色,不斷地催促前面的人快一點。
不明白發生了什么的陸錦年一路來到大門前,看著里三層外三層的護院家丁,腦瓜子里更是泛起了糊涂。
也幸虧牌匾上那倆“陸宅”沒變,不然他都要以為自己走錯了門呢。
同時他也發現了,來陸宅的這些人手里都提著東西,臉上堆著笑,不管是門丁還是雜役,只要是從陸家大門里走出來的,無不點頭哈腰一臉恭順的笑意。
也許是被這些人恭順的態度寵壞了,門口那幾個護院家丁的眼中明顯多了幾分倨傲之色,說起話來吆五喝六,對這些前來拜訪的人一點都不客氣。
不過,這些人總算還是有點眼力的,目光一瞅到陸錦年身上,忍不住就是心里一驚,瞪大了眼拍身旁的同伴。
他身旁的同伴呢,見他這樣失態,于是跟著往這邊看,一看到陸錦年,臉色大變,忙又去拍他身旁的人…
陸錦年就看他們跟套娃一樣一個接一個的拍,拍到最后一位了,那位才忍不住問了句:“是錦年孫少爺?”
這半年多,陸錦年雖說是在龍殿學習,外出的時間不長,可畢竟是在龍殿那樣的氣氛下成長,又融合了龍珠,身體各方面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所以這些護院家丁猛一眼看,咦,這人有點眼熟,但是不是他…不敢確認。
這才有了剛才那一幕。
陸錦年自己是覺察不出自己的變化的,聽他們這么一問,立即說道:“是我。”
“啊!錦年孫少爺回來啦!”
“快快快!通知老爺去,就說錦年孫少爺回來了!”
一眾護院家丁大呼小叫著往院子里跑,留下幾個趕忙湊到陸錦年跟前,彎腰鞠躬,陪著笑臉把他往院里引:“錦年孫少爺,您里面請。”
陸錦年頷首,跟著眾人進了大門,老熟人房管事就先一步出現在他面前了。
看著半年不見卻又顯老態的房管事,陸錦年不知為何,一股辛酸涌上鼻尖。
“房管事。”陸錦年依著過去讀書時的禮節向房管事見禮。
“可不敢這樣…”房管事忙去扶住陸錦年。
待他起身,房管事上下打量了一番,喟然嘆道:“錦年孫少爺一去半年,人都瘦了,定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頭。”
“還好,主要是出任務的時候三餐不著,養幾日也就好了。”陸錦年笑著說道。
“好。”房管事拍了拍他的手:“你回來,老爺肯定高興,你不知道,自打老爺把你送去龍…”
話說到這里,房管事忽然一驚,忙截住沒說完的話,左右瞥了一眼,見有人在往這邊看,立即冷哼一聲,高聲道:“都沒事情干了還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看的,都給我干活兒去!”
周圍的門丁、丫鬟、護院頓時作鳥獸散,不敢再偷聽二人說話。
陸錦年隱約覺得房管事這態度有點不對勁,但又不好直接去問。
房管事看了他一眼,嘆氣道:“你去龍殿的事情老爺不讓對外說,家里就老爺,我,還有幾位少爺和他們的家眷知道,我猜老爺是不想你獵龍人的身份被家里其他人知道了,對你冷淡疏遠了。”
房管事這話明顯逾越了,但話里話外的意思陸錦年聽明白了。
時下獵龍人的身份地位還沒有得到認可,而且關于獵龍人各種真真假假的傳聞,也容易招來一些偏見和流言蜚語。
陸錦年雖是陸無悔的干孫子,可到底不是親生的,陸家偌大的家業跟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只是仗著這層身份,大家平日里對他恭恭敬敬。
可如果被人知道陸錦年還去當了獵龍人,些許個勢利眼還不知道會在背后怎么擠兌人呢。
“我知道了,師祖他現在在哪里?”陸錦年嘆了口氣,問道。
“在書房,我已經派人去通傳了,這會兒應該在等你,我這便帶你去。”房管事說道。
二人穿廊過橋,一路來到陸無悔的書房。
書房中,陸無悔大大方方地站在桌案后頭,提著一只毛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
陸錦年離得遠,沒看清他寫的是什么,只知道闊別若日再見親人,陸錦年的情緒有些控制不住。
“徒孫陸錦年,拜見師祖。”陸錦年跪在地上,拜了下去。
陸無悔停下手中的毛筆,抬頭看了一眼給他磕頭的陸錦年,嘿嘿一笑:“小子能耐沒見漲,花里胡哨的東西倒是會了不少,都跟門外那些人學的吧?起來吧。”
一句話瞬間把爺倆兒有些陌生的關系拉攏回來。
陸錦年的心思也被他一句話帶到了坎尖兒上,起身后忍不住好奇問道:“師祖,門外那些人都是什么來頭?我看排了好長一支隊伍呢。”
“俗人。”陸無悔笑了笑,擱下筆,繞開桌案走到陸錦年跟前,用手比劃了一下他的身高,皺眉搖了搖頭道:“人瘦了,還沒長個兒,龍殿虧待你了?”
陸錦年失笑:“師祖說笑了,龍殿的伙食不敢說和皇家比,但至少在我看來,風味和分量絕對不輸大名各地的飯莊酒樓。”
陸無悔“唔”了一聲不置可否,接著又問:“在龍殿還過的慣嗎?有沒有人欺負你?”
聽著自家長輩親切關懷的話語,陸錦年心中感動不已,他搖了搖頭說道:“師祖,沒人欺負我,和我同院的幾個人都很好…”
說著,陸錦年來了興致,將第八院幾個人的情況一一和陸無悔說了,還包括一些他們日常發生的有趣的事情。
這些話,沒有經歷的人聽了其實會覺得很無聊,但陸無悔的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意,一點不耐煩都沒有。
知道陸錦年說的有些口渴了,這才意識到自己話多了。
“很好,知道你沒有受欺負,還交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我這顆心就能穩穩的放進肚子里了。”陸無悔笑著說道。
頓了頓,陸無悔又道:“那幾個孩子呢,不把他們帶來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陸錦年搖頭:“他們沒進狼郡。”
“那可惜了,下次吧。”陸無悔嘆道。
“對了,師祖,您還沒告訴我外面那些都是什么人呢?他們排那么長隊伍做什么?”陸錦年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來。
“不是說了么,俗人。”陸無悔淡淡道:“有些人,在你默默無聞的時候與你半點干系沒有,可一旦你飛黃騰達,他們就有千萬種理由和你沾親帶故,實在不行就學門外那些人,帶禮過勞道聲喜,往后出去也能跟人說他跟陸家很熟。”
陸錦年一下子回過味來,兩眼放光道:“師祖您大喜!”
陸無悔嘴角一抽:“我大什么喜,官復原職罷了。”
官復原職?
陸錦年咀嚼著這個詞兒,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陸家的了解一直不多,只知道師祖的身份不一般,陸家的家境很殷實。
現在聽到這句話,他大抵是明白了,師祖原先竟然是做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