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草垛失火找人
雷老師在調走之前，還能來看看貴生，再勸著貴生能夠去上學，的確讓王德發和女人非常感動。
王貴生到現在，除了會寫自己的名字，拿錢出去買東西，賬基本不會算錯之外，再好像什么都不會。自打休學在家，貴生的每天的生活就一個字，玩！
自從上次丟窩鬧出了事之后，現在，他不玩丟窩了，這孩子也很有志氣的，既然因為玩耍惹了那么大的麻煩，不玩了他還是能做到的。
不知道是從哪時侯開始，王貴生學會了自己做彈弓，而且做的還有模有樣的。彈弓的手把，是他到處找著樹杈折下來之后，用小刀刮的光光的，沒有皮筋，他就在工具房里找王德發廢棄不用的自行車內胎，用剪刀整整齊齊地裁了兩條有中指寬的皮條。
反正也沒人教他到底該怎么做，全都是他自己摸索著做出來了第一個彈弓。慢慢地做彈弓的技術就越來越熟練了，他還給一個經常和他能玩到一起的小伙伴送了一個，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的和別人交朋友吧。
冬天的樹上，光禿禿的，偶爾掛在枝丫上的幾片葉子，已經無法擋住樹的全貌。但凡有一只鳥在上面，鐵定看的清清楚楚的。沒有遮擋、看的清楚，冬天是個打鳥的好季節。
只要太陽一出來，王貴生就拿著自己的彈弓，先去給自己的兩個褲兜里撿滿大小一樣的石子作為彈藥。之后就到處轉著找鳥去了。冬天的麻雀胖嘟嘟的，在樹梢上的目標特別大，王貴生習慣性的動作就是拉著彈弓，兩腳前后岔開，站穩之后就一動不動的瞄著樹上的鳥兒。
有一次王德發遠遠的看見貴生在打鳥，站在遠處的他，腦海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六年前被埋在洞里的老萬，太像了，如果老萬沒有死，王德發一定會誤認為那打鳥的人是老萬。
王德發心里很苦，他內心深處根本不相信什么輪回，可現實中貴生給他留下的一幕幕，都讓他覺得報應的真實存在。老萬死了，代替老萬的，難道就是貴生嗎？他想不明白，而且也不愿意去想。
有些鳥，貴生打下來的時候只是受傷了，他就養在家里，如果有其他伙伴愿意和他玩，他就送給他們，有些一打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斃命了，貴生就掏出自己隨身帶著的火柴，把它燒了。有一次他看電視上有人竟然在烤鳥肉吃，后來也學會了烤鳥肉，尤其是腿上的兩塊肉，雖然不夠塞牙縫的，貴生卻吃得津津有味。
王德發每每想到這些事情，看到貴生每天的變化，就會思考雷老師臨走時候的話，他也開始想讓貴生去學校了，就像雷老師說的，貴生去學校，更多的是為了能健康的成長，而不是要像成龍和來弟那樣，念出個什么名堂來。
即使貴生是個傻子，可王德發對自己個這個傻兒的溺愛卻沒有因為這個原因而減少。所以，上學，讓王德發最頭疼的就是怕兒子被人欺負，他無法接受貴生在學校被人欺負。他考慮著雷老師的話，慢慢地自己在說服自己，被人欺負應該也算是一種成長吧，他和女人陪不了孩子一輩子，不是嗎？思考的時間一長，王德發心里也有點想法了，下學期要不就讓貴生去學校，是好是壞，畢竟學校的環境沒那么復雜，讓貴生去鍛煉，他不在學校里鍛煉，就得在社會上鍛煉，社會可比學校要復雜的多了。
寒假到了，娃娃不用上學，加上外面的天氣也冷，每天王成龍、王來弟和王貴生是可以看會電視的。
女人在家經常能看到三個孩子各坐一個小板凳，手放在膝蓋上托著下巴認認真真地看電視。如果王德發和女人在家的時候，三個人還能看會就關掉，如果不在家，這三個娃，不吃不喝能從早上看電視看到晚上，一點都不夸張。
貴生看的很認真，以他獨特的視角在看電視上的每一個畫面。這個獨特的視角，其實就是特別幼稚的視角。
他看到電視上的槍戰片，總是害怕的很，槍聲一響，一個人的命就沒有，如果有鏡頭正好是對著他，舉起了搶，他就會趕緊換個位置躲起來。有時候他也會想，這電視要是關了，那里面的那些人去哪了，是不是全都死了。這恐怕就是一個傻乎乎的孩子的內心吧。
這年冬天，隊里的孩子們突然就喜歡上玩紙槍的游戲。用寫過的作業本，卷個紙筒當槍桿，再折兩個長方形的紙包，套起來就是一把手槍。太陽出來暖和的時候，巷子里到處拿著紙手槍，用嘴學著電視里的聲音“Biu
Biu”地喊個不聽，玩的不亦樂乎。
有一天王貴生和兩個姐姐看的電視是《地道戰》，里面的槍戰畫面給王貴生的印象很深。每次鏡頭對著搶開火的時候，槍口都有一股火焰噴出來，這個畫面他記住了。
孩子之間最容易引起的就攀比，還有互相吹牛。
有一個中午，王貴生好不容易湊近一伙玩耍的小伙伴里，沒玩之前，大家就開始吹牛。
“我見過大象，你們見過嗎？”
“那有啥，我還見過天上飛的龍呢。”
“我去過省城的動物園，里面的獅子、狼都有，要啥動物有啥動物。”
“我還坐過天上飛的飛機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個不停，越說越離譜，王貴生不知道要說什么，憋了半天，慢吞吞的憋出了一句：“我，我會，做噴火的槍呢！”
這話要是換做其他的小伙伴說，大家可能覺得沒什么，可從王貴生嘴里說出來，大家就開始捧腹大笑。
“噴火的槍，你以為你是個發明家嘛，還會造噴火的槍呢！”這牛一吹出來，給大家添了不少的樂趣。
“我，真的，會做呢！”
“真的會做，那你給我們做出來看看啊！嘴上吹牛有啥用啊！”大家嘲笑著王貴生。
王貴生氣不過，扭頭跑回家就去找材料，想給大家做一把會噴火的槍，讓這些小伙伴們開開眼。
電視上的槍是長槍，貴生在自己家后院里找了一根筆直筆直的棍子，噴火還不簡單嘛，自己兜里有的是火柴，在棍子頭上綁點塑料，點著不就能噴火了嘛。
為了證明自己，貴生也是拼了命了。他在門外的溝渠里找了些廢塑料，纏在棍子上之后就去找那些小伙伴去了。
“看，我，會噴火，的槍！”王貴生給大家說。
所以孩子看著王貴生纏著塑料的棍子，哈哈大笑起來。
“這哪是個噴火的槍，這就是根棍子！”
王貴生啥話都沒說，從兜里掏出自己的火柴，把棍子上的塑料點著了。
王貴生學著電視上端槍的姿勢，把棍子拿平，嘴里吱吱嗚嗚地喊著：“Biu
那樣子神奇極了，真的就像是一把會噴火的槍，大家都想搶著玩一玩，王貴生不給，端著棍子就到處，邊跑還作出邊打槍的姿勢。
王貴生怕自己的槍被大家搶走了，就使勁地往家里跑，跑的越快，纏著的塑料燒的越快。
在自己家門口的時候，他回頭看追他的人越來越少了，就停下了腳步，端在手里的棍子，他無意識的也放下了！
這一放，就放到了門口的麥草跺上了。燃燒著的塑料，一下子在草垛上燒了起來，后面趕來的小伙伴一看情況不妙，趕緊一起用腳踩火苗，有些機靈的把衣服脫了開始撲，可大冬天的，天干物燥，火勢越來越大，已經不是這些孩子能控制得了的。
有一個年齡大點的孩子，一看情勢不妙，開始大喊：“著火了！著火了！著火了！”
看著升起來的濃煙，和越來越高的火苗，王貴生嚇傻了，扔了手里的棍子，就跑了。
升起來的濃煙和孩子們的喊聲，驚動了大人，這辛虧是在冬天，大家都沒有去地里，如果是農忙時間的話，喊都喊不來幾個人的。
王德發聽到有人在喊“著火了”沒太注意，直到濃煙已經開始嗆鼻子的時候，他提起鐵桶就往外跑。
著了的草垛就是他家的。聞訊趕來的大人看見火勢，先是把孩子們拉的遠遠的，然后快快地從自己家拿桶子開始滅火了。王德發家有一口井，他把大門打開，所有人都很默契，從井里吊水的專門負責一桶又一桶的往上吊水，其他人已經排成隊，中間的差距剛好夠得著把水桶傳給前面的人。
王德發家的地不多，所以草垛不是很大，但是火勢就靠這樣一桶一桶的澆，絲毫沒有被控制住的跡象。
“上墻，上墻，在墻上從上往下灌水！”忙碌的人群中有人大喊。
水往下流，從上面澆水的確比在下面澆要好！王德發進門搬了把梯子出來，自己就上了門頭的墻上。
“來，梯子上站一個，往上接一下水桶！”在墻上站穩之后，王德發對下面的人說。
足足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明火才被撲沒了，草垛被燒的黑黑的，還冒著煙，和被燒出來的水蒸氣一起散發著。救火的大人，臉上被熏的黑一塊白一塊的，所有人蹲在地上，已經累的夠嗆，動彈不得了。
王貴生在趁著大人們救火的時候，自己把自己藏在后院的柴火房里，嚇的一動不動。
等救火的大人們稍微緩過點氣之后，才突然想到看看娃娃們有沒有事。
“火撲滅了，各家都看看自己家的孩子，好著沒有！”王德發家背后的鄰居說。
這話一出，幾乎同時，所有大人一骨碌坐了起來，開始找自己家的孩子！
大家開始分頭找孩子了，大部分孩子剛才都在現場，撲火的時候已經被大人隔的遠遠地。
王德發這才想來貴生，他在屋子里的時候，成龍和來弟在寫自己的寒假作業！只有貴生去外面玩了！
外面的孩子堆里，沒有貴生，王德發急了，他先是跑到被燒的黑黑的草垛跟前，轉了一圈，這一圈轉的他非常的揪心，要是貴生被大伙給吞了，那他可就釀成大禍了。草垛周圍，沒有貴生的蹤影。
“你們剛才和貴生一起玩著呢嗎？”王德發轉身問站在一邊的孩子們。
“嗯，一起玩著呢！”孩子回答。
“那他人呢？”
“著火了之后，我們看撲不滅，就趕緊往遠跑了，王貴生也跑了！不知道去哪了。”第一個喊“著火了”的大孩子說。
王德發稍微松了一口氣，那至少說明這孩子沒有被大火吞噬，這是個好消息。可人去哪了啊？
“大伙們，再辛苦下，貴生找不見了，能不能幫著一起找找，這孩子肯定被嚇壞了！”王德發給找到自家孩子的大人說，聲音已經明顯有點顫抖了。
“貴生！”
“王貴生！”
“貴生，你在哪，出來啊！”
貴生躲在柴火房里，聽著外面喊自己的大人，更害怕了，其他孩子肯定已經告訴大人們這火就是他放的了。不大不小的草垛啊，就被他這么給燒了，不收拾他是不可能的了。
“這孩子能跑哪去呢？”找了半天，沒什么線索，大家聚到一起商量著。
王德發已經奔潰了，這孩子到底到哪去了。人群中，已經開始有人安慰王德發要想開點，整個氣氛一下子就變的凝重了。
藏起來的王貴生越想越害怕，再聽到大人們焦急的話語，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老王，別急，你聽，是不是哪有哭聲啊？”一個耳朵尖的人，好像聽到了哭聲，立馬給王德發說。
所有人屏住呼吸不說話，尋著后院的哭聲找了過去。
越往后院走，哭聲越清晰，王德發快快地過去，一看，王貴生藏在柴火房里。
看見他爸來了，王貴生一下就哭了出來！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長氣。
“孩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眾人們這就放心。
“老王，冬天要是柴不夠燒的話，你就用我家的！”
“對對，這燒的沒剩下多少，不夠了，你就說一聲，用就行了！”
“謝謝大家！謝謝，好在娃娃們都沒事！辛苦了，大家趕緊回去洗把臉歇會吧！”王德發感謝這大家。
等大家都散去的時候，王貴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等著王德發一頓毒打！
王德發本來滅火就已經筋疲力盡了，把大家送走之后，回到貴生跟前，一把抱住他，情緒一下子上來了。
“我的個傻兒啊，以后可不能再玩火了！你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不是在要我的命嘛。”
王成龍和王來弟在院子里看著發生的一切，女人今天不在，要是在的話，估計早就哭成個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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