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音律的力量
“怎么回事…”
沉浸在幽靜琴聲中的觀眾頓時被驚醒，一個個不明所以的看向臺上。
蕾貝卡臉色慘白，呼吸緊促，一雙手掌都在微微顫抖，此時，她彈奏的第一首曲子才剛剛進行到一半，但眼看著，卻是再無法繼續彈奏下去了。
“啪嗒…”
一串精致的血紅玉珠悄然滑落在地上。
“你沒事吧。”
李維微笑著關切問道。
蕾貝卡嘴唇打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終只是緩緩搖了搖頭，若不是防護道具替她承受了來自神識的反擊，此時，她已經遭受了精神上的重創。
太可怕了。
蕾貝卡心有余悸。
她自身便修煉精神魔法，當然知道精神受創的嚴重性，輕則意識受損，記憶破碎，變成傻子，重則甚至會直接魂靈消散，連治療的機會都不會有！
而她剛剛便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怎么可能？
蕾貝卡感到無比荒誕。
她修煉了幾十年，也才只是初窺門徑，可眼前的李維看上去才多大？不對，這絕對不是他的真實年齡，他的實際年齡一定遠比表現出來的大…
“我…沒事。”
她顫聲道。
她可不敢當著眾人的面將鍋推給李維。
李維能反擊她的精神魔法，便意味著，他同樣具備著殺死自己的能力！
她可沒有第二件防護道具能抵御他的攻擊了。
“沒事就好，你可不要故意裝樣子，讓大家誤以為是我在暗中搞小動作。”
李維輕聲道。
“哼。”
蕾貝卡臉色發白的輕哼一聲，漸漸恢復鎮定。
她篤定，李維也不敢直接在臺上將她殺死，那樣一定會給他帶來麻煩，她唯一要防備的，便是李維接下來也會學她利用精神魔法來騷擾自己…
蕾貝卡心中升起一陣悔意。
她太謹慎了。
謹慎到，面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樂者都想以不擇手段的方式來獲取勝利。
但她這次的謹慎似乎給自己惹了一個大麻煩。
“你的第一首曲子還沒彈完。”
李維提醒道。
蕾貝卡還沒回答，一旁的雷蒙便道：“彈奏一經中斷，就不能再繼續了，這是規則。”
說罷。
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半首曲子雖然一樣可以進行最后的評判，但終究是不完整的旋律，可以說，李維的第一首曲子只要能順利彈奏完成，基本不出意外就能取得勝利！
第一場贏了！？
西奧多拉和場中一部分懂得規則的人都難以置信的投來目光，雖然，這是蕾貝卡本人的失誤，但她會在這種關鍵比斗中失誤本身就是無法理解的。
蕾貝卡臉色陰郁著沒說話。
“那就該我了。”
李維微笑道。
他閉上雙眼，一篇曲譜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這是群星為他編奏的第一首曲子。
他默默熟悉一番。
李維很快按下了第一個音節，渾厚，清亮的琴鍵聲頓時如晴空驚雷一般炸響在人們的心底。
“噔噔噔…”
沉重的琴聲繼而便如滾雷般接連不斷。
“轟隆隆…”
有人甚至抬頭看向屋頂，錯誤的感知到了外面下起了雷雨。
而大多數人則眉頭緊皺，這琴聲直聽得他們心頭沉重，仿佛一種災厄的預兆一般。
令人心驚肉跳。
忽然。
在這擂鼓般的琴聲中出現了一陣清脆的旋律。
初時微弱。
漸漸的。
這清澈音律的響聲一點點蓋過雷霆，猶如密集的雨滴一般，自天穹墜落。
“下雨了…”
“糟了，家里衣服還沒收…”
人群中有些喧囂。
不過很快，他們便意識到這是李維彈奏的琴聲帶給他們的錯覺。
和韻。
即彈奏完全融入韻律。
這時，觀眾所聽見的便不再是單調的琴聲，而是由樂師所演繹出來的意境。蕾貝卡彈奏的《精靈之森》的前奏旋律便是直接達到了這個水準。
李維也做到了。
“噔噔噔…”
“淅瀝瀝…”
雷霆漸弱。
天地間只剩下了連綿不絕的雨滴墜落。
冷清。
但不孤寂。
琴聲緩緩變奏，舒緩而低昂，徹底一掃那眾人心中的陰霾，令人生出一種絕境逢生的感受，希望的凱歌在耳邊奏響，溫潤如雨的旋律中萬物漸生。
春天來了。
眾人隱隱間看到那副壯觀的景象。
蒼穹之上，悶雷涌動，而后磅礴的雨勢與天地相連，當雨聲漸歇，一陣微風卷來了春意，不僅掃去了過往年月的陳舊痕跡，更喚醒了大地的生機。
雨滴和風而鳴。
驚動了樹洞中饑餓的雛鳥，喚醒了地下長眠的春蟬，令蒼涼的大地上無數綠芽破土而出…
“噔噔噔…”
李維十只手指跳動的速度簡直要突破天際。
這首曲子的精髓之處，便在于需要無比驚人的手速，能夠在“一場初春雷雨”的短暫過程中，將萬物復蘇的壯觀景象，全都以和韻的旋律演繹出來。
雷霆是一種節奏。
春雨是一種節奏。
微風是一種節奏。
蟲鳴鳥叫更是一種節奏…
只有將這無數種單調的節奏混合在一起，才能演繹出這一幕豐富多彩的景象。但凡有哪怕一個音節出現錯誤，整首曲子的旋律都將瞬間毀于一旦。
“噔！”
李維停止彈奏，余韻依舊在大廳中緩緩回蕩。
“啪…啪啪！”
克勞迪婭第一個清醒過來，送上了掌聲。
隨后，仿佛引起了一片連鎖反應。
掌聲不斷響起。
久久不息。
蕾貝卡臉色無比難看，她知道，自己第一場比斗就輸了，而且輸的極為徹底，就算她能彈奏出完整的精靈之森，恐怕也不如李維這首不知名旋律。
太快了。
仿佛有無數只手在一同撥動琴鍵，蕾貝卡從未聽過有旋律如此之快的曲子。
這是純粹的炫技。
不講道理的炫技！
這首曲子的意境并未達到共鳴級別。
但它達到了另一種境界。一種，從未在音樂界中有過標準定義的境界。到了這種高度，七國音樂界那所謂公認的三級標準已經不再適用于它了。
“轟！”
這次，是真正的雷鳴。
晴夜驟響驚雷。
一道環繞著無數音符的光芒緩緩籠罩住李維。
“提示：你獲得了旋律之神的祝福！”
贏了。
這是來自旋律之神的肯定。
當凡人提及神靈的名諱時，祂便會投來注視。
這場比斗已經得到了旋律之神的關注。
而這也是蕾貝卡無法拒絕的原因。
“天吶，神跡出現了！”
“不可思議！”
“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臺下議論紛紛。
他們原本都是一邊倒的看好蕾貝卡，畢竟誰也想不到七國著名的音樂家會敗給一個抄襲者。可在聽過李維的彈奏過后，他們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他們從未聽過如此震撼的旋律。
甚至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或許只有這兩個字能表達他們內心的想法了。
“呼…”
李維輕輕喘息一陣。
他手指要斷了。
還好。
這不是在現實世界中。
不然，彈完這一曲李維也就基本告別演奏了。
也就是仗著有超強的恢復能力，他才敢無視軀體損耗的炫技。
想著。
李維體內那股熾熱的暖流緩緩充盈至雙手。
燃血古禁同樣有治療傷勢的能力，只是在低級別時，不如牧師的治療效果顯著，但此刻，在場有這么多人看著，李維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牧師身份。
尤其他剛剛才對蕾貝卡展示過精神攻擊。
可不能被她抓住把柄。
李維看向蕾貝卡，淡淡一笑，道：“繼續嗎？”
“少得意，你不過才贏了一場而已！”
蕾貝卡冷聲道。
“但是我只需要再贏一場就結束了。”
李維笑道。
“…哼。”
蕾貝卡面色一滯，旋即不再跟李維斗嘴，她閉上雙眼，努力平復下激蕩的情緒。以李維所表現出來的水平，她如果不全力以赴將是很難取勝的。
而一旦失敗…
蕾貝卡無法想象自己一旦失去一切榮譽后的樣子，那將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別再出意外了。”
就在她剛要起手的一刻，李維的聲音傳來。
蕾貝卡心中頓時一顫。
輸定了…
一種揮之不去的念頭當即縈繞在她心間。
即便，李維不出手干擾她的彈奏，伴隨著這種擔驚受怕的情緒，她也不可能將旋律演奏至完美。
這是她自己釀下的惡果。
手撫在琴鍵上，蕾貝卡卻遲遲無法撥動下去。
盡管她的實力根本都還沒有發揮出來。
但她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取勝了。
沉思良久。
蕾貝卡眼中浮現出一絲苦色。
她后悔。
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如此冒險的孤身來到北境。
為什么要光明正大的對救贖起貪念。
明明可以有更穩妥的辦法…
但現在后悔也晚了。
“噔噔！”
懷著這種絕望的心情，蕾貝卡開始了彈奏。
不甘。
悲憤。
她的情緒全部混合在琴鍵聲中被釋放出來，一股悲傷的旋律頓時籠罩住了所有人。
沒有變奏。
沒有反轉。
琴聲中只有純粹到極致的絕望。
“嗚嗚…”
“怎么回事，我怎么流淚了…”
“人間不值得…”
這首曲子一瞬間便引動了在場每個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即使，也許有的人根本沒有經歷過真正的絕望，卻也感受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黑暗降臨。
共鳴。
這曲子的前奏一響就直接達到了這個級別。
這是一名音樂家的絕對實力。
能在幾十萬人中脫穎而出，成為那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最優秀的幾人之一，蕾貝卡的實力是無需質疑的，她的真正水平完全能將李維碾壓幾個來回。
若拋開一切因素。
李維就算是彈斷了手也趕不上她百分之一。
然而，落到這般地步，卻都是她自己作的。
李維的確有想過用正義的手段，但他還沒來得及將想法付諸行動，反而是她自己，本來是想以不擇手段的方式取得比斗的勝利，結果，反噬其身。
用自作自受來形容她一點都不過分。
琴聲還在持續奏響。
臺下已哀鴻一片。
別說這里都是一些嬌生慣養、心智不堅定的年輕男女，即便是在二樓，那些已然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貴族富商們，也抵不住共鳴級別的旋律影響。
這是一種直達精神的奇妙力量。
李維能感覺到。
蕾貝卡并未發揮她的精神魔法，但她的旋律中還是回蕩著一陣若有若無的能量。而這種特殊的能量，是他在雷蒙和他自身的彈奏中感受不到的。
是因為她修煉了精神魔法的緣故？
李維皺眉想到。
也不對。
李維轉頭看著臺下眾人的反應。
他忽然意識到。
正是因為她修煉的精神魔法，才能讓自己對這種能量的存在產生清晰的感知。事實上，在每一首達到和韻標準的音樂中，都實際存在著這種力量！
這種力量可以直接影響聽眾的思維。
因此，才會產生和韻、共鳴的效果！
而自己之所以沒有在雷蒙的琴聲中感受到，一方面，是因為他的水平還不夠格，再者，則是由于自己其實根本沒有被引發過產生共鳴的情況…
李維一直以來所理解的和韻和共鳴，不過都只是一種對音樂的感悟。
他這才明白。
實際上。
那卻是能真實呈現在聽眾眼中的景象！
怪不得。
李維總感覺他的理解和書中記載的內容存在偏差，他還以為是夸張寫作手法的緣故。
怪不得。
這群人能被一首曲子感動的稀里嘩啦…
但這太神奇了。
是神明的力量？
李維不禁想到，隨后他立即確定了這個念頭。
沒錯。
這恐怕正是旋律之神的力量。
音律。
也是可以被當做武器的。
根據李維熟讀過的神話歷史，他知道，一直以來，這位所謂自由之神的神力都只是在中下位神明之間徘徊，祂根本沒有能力形成自身的力量體系。
只是隨著七國中信仰祂的人越來越多，祂的力量在漸漸變強了。現在，只差一個領頭人能將它的神力傳承整理出來，那將是一條全新的修煉分支。
李維暗自琢磨著。
這是個機會。
是一個能近距離接觸到神明的機會。
自己只想著打破神明的束縛，可自己現在對祂們依舊是一無所知。
也許。
自己可以借助這個機會。
李維轉頭看向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