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文斗
“…先生！”
雷蒙眼中猛然爆發出異樣的神采。
“你？”
而蕾貝卡和西奧多拉兩人則是面露質疑的看向李維，前者快速掃看了一眼雷蒙的反應，心中已經可以確定下來，眼前的人正是這首曲子的改編者。
“我在云霓節上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
蕾貝卡平淡道。
“當然，因為我沒有參加過。”
李維回道。
他對蕾貝卡所說的云霓節知曉的并不多，只是在書中偶爾見過，他猜測，那應該是一場極為盛大的音樂節日，意義非凡，畢竟帶上了云霓兩個字。
在七國中。
云霓之國是當之無愧的人類文化發源地。
北境則恰好相反。
這里民風野蠻，對文娛的重視程度不高，即便是在這全北境最大的格林圖書館中，收錄的有關音樂的記載，也都是一些較為落伍的月刊或者海報。
李維之前便讀過這些內容。
可惜。
相比起來，他的見識還是短淺了些。
“也許是沒人邀請你。”
蕾貝卡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嘲弄。
“如果那音樂節上都是你這種心胸狹隘的虛偽之人，我寧可沒人邀請我。”
李維直言道。
他上來就是為了把她的臉打得啪啪響的，自然沒必要給她留任何面子。
西奧多拉本能的要為自己的老師反駁，可話到了嘴邊，卻是怎么也說不出來。
心胸狹隘。
她卻是沒想到會有一個詞如此符合她的老師。
相處多年，她自然明白蕾貝卡是個什么人，但相比她在音樂上的造詣，有一點點人格缺陷，或是怪癖，對一位大師而言總歸是可以被世人接受的。
而西奧多拉的這種忍耐直到前一刻。
她可以接受蕾貝卡直接將這首曲子打上抄襲標簽，再以公約管制雷蒙。
那是他罪有應得。
而絕不是這樣。
如此一來，蕾貝卡的行徑，又跟那救贖曲中所塑造的貴族有什么區別？
這還是她的曲子。
西奧多拉面帶微諷的默默向后退去。
對于敢站出來說話的李維，她此時反而有了一絲欣賞。
“云霓節的權威，可不是你這種連受邀資格都沒有的卑劣抄襲者可以侮辱的。怎么，先前像只老鼠一樣沒有膽子站出來，現在卻忽然有勇氣了？”
蕾貝卡嗤笑一聲。
“我是沒想到，有人為了名聲居然可以連臉皮都不要，還什么著名音樂家？徒有虛名。我說，你的那些作品不會都是通過這種手段得來的吧？”
李維回諷道。
兩人都已無需進行試探，直接撕破臉皮。
“嘴巴倒是尖利的很。”
蕾貝卡雙眼虛瞇。
她自然不會因李維幾句挑釁就暴跳如雷。
能作出救贖的人，水準絕不會差，她從一開始就沒李維當成那些不入流的對手。
“既然你已經站出來，就應該明白，你所犯下的禁忌在音樂界是絕對不允許的，你如果可以一人承擔下全部罪名，我自然不會繼續為難他。”
蕾貝卡微微笑道。
“當然。”
李維坦然道。
他之所以敢站出來也正是這個原因，他對音樂的興趣僅僅起于要接近瓦莎的目的，又不需要依靠這行吃飯，即便接受了這個懲罰也沒什么大不了。
但這可不是他上臺來的目的。
“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向你發起挑戰，以旋律之神的名義，你可以選擇拒絕。”
李維平靜道。
“他瘋了…”
西奧多拉不禁驚呼一聲。
旋律之神，是所有樂者共同信奉的一位神明。
而祂還有另一個稱謂：自由與流浪之神。
雖然祂只是一位中位神明，甚至沒有力量體系留下，但在地位日益增高的音樂家們的宣揚下，祂在七國中的名聲已然不遜于三大神教的主流神明。
祂在音樂界中具備極高的象征意義。
以祂的名義發起挑戰。
便代表著。
蕾貝卡絕對不可以拒絕。
而同樣，在這場挑戰中，敗者一方也將遭受嚴厲的懲罰，將直接被神明的力量永久剝奪彈奏音樂的權利，而非遵循所謂人類訂下的公約能比擬的！
拒絕，等于失敗。
若非有生死之仇，音樂家之間絕不會進行這種挑戰，西奧多拉目光中已然充滿了不可置信，她無法想象，李維竟會為雷蒙出頭，而做到如此地步。
要知道。
即便遵守公約，但依然不能阻止那些沒有品格的樂者繼續游蕩在小地方進行彈奏，事實上，有很多所謂的吟游詩人，其實就是這種人演變而來的。
但以旋律之神的名義挑戰便截然不同了。
尤其。
他的對手還是一名聲名遠揚的音樂大師！
西奧多拉不禁看向雷蒙。
心道。
原來，這就是他的堅持。
怪不得。
他能做出救贖這般優秀的樂曲。
然而，即便這樣，依然不能改變救贖是抄襲而來的事實…西奧多拉陷入痛苦的糾結。
“您不必這樣…”
雷蒙動容的上前勸阻道。
李維只是轉頭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他又何嘗想要這樣。
但凡他的意志能不那么堅定，甘愿跟蕾貝卡同流合污，自己又何苦不顧一切的為他出頭…
李維一時竟不知道該感動還是埋怨。
“你找死！”
蕾貝卡的目光中終于帶上了一絲怒意。
“廢話少說！今日便由西奧多拉公主，和在場的諸位貴族為我們做個見證，我誓要拆穿你這音樂大師的虛假榮譽！你來選，文斗，還是武斗！？”
李維擲地有聲道。
全場議論紛紛。
這件事的發展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盡管臺上發生的一切他們都看在眼里，但大部分人還是站在蕾貝卡這邊，因為在不懂樂理的普通人聽來，蕾貝卡對救贖的修繕效果確實極為顯著。
而這，也正是她的精明之處。
她只修了第一段旋律。
但救贖的精妙，卻是在經過前三階段的鋪墊過后，迎來第四段旋律的升華。
意境，才是救贖的主旨，旋律反而是次要的。
這也導致。
在場許多人都沒看出她的無恥行徑。
反而是對其發起挑戰的李維，以抄襲者之名對原創進行挑釁，多少是有點不知好歹了…
“他是不是沒提我…？”
在場唯有克洛斯的關注點不在這上面。
“這個…好像…是的。”
侍從小心翼翼道。
蕾貝卡眼眸微動。
面對比自己水平更低的音樂家，武斗，無疑是能最直接取勝的方式。
她本人也有過多場武斗的經歷。
但在見識過救贖的強大意境后，蕾貝卡已然意識到，李維是個極為擅長編織曲境的家伙，而先前雷蒙與西奧多拉的比賽，已然說明意境有多重要。
盡管她自己也是這方面的大師。
不過。
有更穩妥的方式能取得勝利又何必冒險呢？
“我可不想讓人說我以大欺小。”
蕾貝卡冷冷一笑。
“就以常規方式，每人彈奏三首曲子，至于這三首曲子的要求，我就不必細說了吧。”
她目光瞟向李維。
“可以。”
李維鎮定道。
這時。
克勞迪婭已經依照他的話找來了一架琴鍵，她回到大廳時，剛好聽到了完整對話，她壓下心中的匪夷所思情緒，趕忙在舞臺一旁向李維輕輕招手。
“這臺是艾琳小姐的樂器，我借來的，你可別給弄壞了…你有沒有把握？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擅長彈奏，你這家伙，到底有多少秘密瞞著我…”
克勞迪婭取出一枚儲物戒指交給李維。
“等比完就跟你解釋。”
李維輕聲道。
“能贏嗎？”
克勞迪婭擔憂的看了李維一眼。
“只看我想怎么贏。”
李維平靜道。
他已經想好，一旦比不過，就直接掀桌子…
公平？
道德？
李維的心中壓根就沒有這種觀念。
蕾貝卡還算走運。
她要是選了武斗，將必敗無疑，因為李維一定比不過她，所以動用正義的手段是必須的。但她出于謹慎，選了文斗，相當于給了她自己三次機會。
克勞迪婭無語的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本來還挺緊張，可看李維，根本沒有慌張的意思，不知為何她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那小王八蛋在看你…”
李維忽然道。
“隨他看去，我又不會少塊肉，放心，以我的身份他還不敢隨便動我。”
克勞迪婭淡然道。
“嗯。”
李維輕點了點頭，看似不在意，其實已經把這件事放在了心里，他說的不是別人，正是克洛斯王子，自從克勞迪婭一出現，他的眼睛就變直了。
果然是個缺少母愛的小王八蛋…
李維心道。
旋即。
他猛然意識到。
自己被克勞迪婭吸引難道不是因為如此…？
媽的。
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李維回到臺上。
打開戒指。
一臺被裝飾得粉粉紅的琴鍵頓時出現在臺上。
李維默默轉頭看了臺下一眼，深吸一口氣。
糟糕。
要社死了。
“這就是你的樂器？”
蕾貝卡語氣嘲弄，眼中卻浮現一絲驚艷神色。
年紀越大的女人越抵抗不了粉色…
“廢話少說。”
李維表情有些僵硬道。
他搬來雷蒙的椅子，忽然想到什么，遂小聲的詢問道：“文斗三首曲子的要求是什么？”
雷蒙頓時瞪大眼睛。
他本來只是懷疑，現在，是徹底相信，李維對音樂界沒有絲毫接觸了。畢竟，能創作出救贖之曲的人，又怎么會是品質卑劣的抄襲者呢？
可惜他不善表達。
不能將自己內心的想法都宣告出來。
“第一，彈奏出來的曲子必須得要達到和韻的標準，不然自動算負。第二，三首曲子的曲風需要完全不同。第三，這三首曲子得是您的原創。”
他趕忙說道。
“哦。”
李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啟聲，和韻，共鳴。
這是七國音樂界公認的不同層次的彈奏標準。
啟聲是入門的基礎。
而能達到和韻級別基本就算是小有所成了。
能彈出共鳴之意，便意味著徹底登堂入室，已經可以在各大劇場中任職演奏家。
而唯有等到能自主創作出一首共鳴之曲時，樂者便能正式以音樂家的名義自居。
和韻。
這點要求對李維來說并不難。
不過對戰蕾貝卡，僅僅是和韻恐怕不夠，起碼得要彈出共鳴之意才會有一絲勝利的希望。
李維坐在椅子上，輕輕撫動琴鍵。
兩人都還沒有正式彈奏。
無論是李維還是蕾貝卡都需要對一臺陌生的樂器進行調試，在這場賭注以此后終生無法彈奏樂器為代價的比斗中，誰都不會有絲毫的大意。
“噔…”
李維邊調試著，意識也在飛快的轉動。
原創…
未必不可。
以群星解鎖到三階的算力，將一張曲譜推演至極限只需很短的時間，在她所收錄的知識中，文化更是重要的一部分，她并不缺少演繹編曲的能力。
李維根本無需照搬現實中的傳世經典。
他完全可以自創。
“噔…”
他還在思考。
蕾貝卡那邊已經揮手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噔噔噔…”
流暢的旋律頓時在大廳中響起。
她一出手，立即體現出了大師的水準，優雅而動聽的琴聲猶如清泉流響，清澈的音律在人心間流淌而過，那美妙的聲音仿佛在洗滌著人們的靈魂。
雷蒙的目光變得呆滯起來。
他是個音癡。
這無可置疑。
不然也不會做出這么匪夷所思的行為。
第一次聽到真正的大師彈奏，他瞬間就被琴聲征服了，還有臺下的無數觀眾，就連李維也被打斷了思緒，不由得靜下心來，認真聆聽起這首曲子。
“噔…”
這首曲子的旋律無比純凈，仿佛使人置身于幽靜淡雅的深林之中，聽耳邊蟲鳴鳥叫，看遠處溪水潺潺，使原本浮躁的人心不由自主便寧靜了下來。
李維甚至誕生出一種遠離塵囂的念頭。
想到，輸贏，不過如此…
“嗡！”
猛然間。
李維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體竟被一股力量隱隱觸動，隨即，他便看到，意識空間中，一道虛幻的水流浮現出來，緊接著朝著自己的靈魂纏繞而來！
精神攻擊！？
李維心中一驚。
這娘們竟然跟自己玩陰的？
但他并不畏懼，就連一旁，正在幫他推演曲譜的群星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果然，就在那水流纏繞過來是一瞬間，環繞在李維意識體周圍的兩道金光頓時如飛輪一般旋轉起來！
神識反擊！
金光驟然飛射出去，瞬間粉碎了水流，繼而便在意識空間中一閃即逝！
“噔！”
蕾貝卡忽然重重的按下一個琴鍵。
極為刺耳的音節，頓時打亂了全部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