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黑影
陣眼…？
李維沒有驚慌。
隱約猜到了眼前這般驚人的變化究竟為何。
也許自己誤打誤撞解除的正是這座城堡的陣眼之一，這才讓它恢復了原貌。
他轉頭看去，房間除了變得破舊了很多，原本的陳設基本沒變，只是在那張已經發霉腐爛的床墊上，多了一具套著泛黃長裙的干枯女人尸體。
這是…
科爾斯子爵的兩位夫人之一？
李維心道奇怪。
她的尸體怎么會還擺在這里，難道這座城堡的幻象一直未被人破解過？可若是如此，那整座城堡中的幻象法陣的起源可就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
李維控制著胖墩上前，繼而翻動尸體，試圖找出科爾斯夫人的死因，然而它只是輕輕一碰，整具尸體竟瞬間變成了無數人面飛蛾飛散開來！
虔誠！
李維反應迅捷的撐開防守技能。
但這些飛蛾并沒有向之前遭遇的那些一樣不顧一切的沖向他，而是四散飛逃，或棲伏在陰暗的墻角處隱藏起來，或直接飛入走廊消失不見。
床上只剩下一個深深的人形印跡。
是幻覺？
還是自己眼花了？
李維先前分明看到床上是一具尸體，他的眼睛還沒有差到連生物偽裝都分不清的程度。那也就是說，人面飛蛾本身便擁有可以制造幻象的天賦…
他隨后看了一眼消息欄。
果然，在與秋露的私聊窗口中，根本沒有他先前發送的那條信息，但按理說自己已經破除掉了這個房間的幻象，已然可以接受到秋露的信息了。
可是卻也沒有來自秋露的任何消息…
“你在哪？”
李維皺著眉頭再次將一條消息發出去。
久久沒有回應。
“真鬧鬼了…”
李維喃喃說道。
他現在已經有些分不清，是秋露陷入到了其他的幻象中，還是自己進入了更深一層的幻境…
李維只能檢查了一遍房間，沒有找到其他的線索，便重新返回走廊。
隨著他破除掉陣眼，整條走廊都變成了陳舊不堪的樣子，木質的門板變得腐朽破爛，墻皮泛黃起皺，空氣中四處游離著充滿霉味的塵埃。
唯一沒變的是那只被轟碎的怪物，混合著碎肉的黑血還在墻壁上、地板上，四處流淌。
李維控制著胖墩謹慎前進，路過他先前探查的兩個房間時，他看到，馬骨還在，腐爛的尸體也還在，這兩者并沒有隨著幻象破除而發生變化。
而他很快回到了登上二樓的樓梯口。
這里也已變得充滿歲月感，李維甚至發現，連他走過的樓梯都腐朽了，他探出一只腳踩在上面，木質的樓梯頓時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音。
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這樣的樓梯又是怎么支撐胖墩走上來的…
李維察覺到一絲怪異。
他看向左側走廊，這一側只有一扇門是蜂鳥沒進去過的，也就是盡頭處那扇…
蜂鳥？
李維忽然警覺。
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與它建立起聯系了。
在一樓時他還操控蜂鳥搜尋過秋露的蹤跡。
但到二樓以后，他先是被樓梯口的文字吸引了注意，接著，又是遭遇了人面飛蛾和怪物，一連串的經歷已經讓他完全忘記了蜂鳥的存在。
而他現在還是聯系不上…
李維眸光微動。
謹慎的本能讓他心底有了一絲退意。
這座城堡里已經出現了太多違背他現有常識的情況，讓他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早知這樣，他根本不會進來。
李維認為眼下最合理的解決方式，應該是做幾個炸彈，直接把整座城堡送上天…
可惜為時已晚。
李維平復一陣呼吸，心道，既來之則安之，至少自己還有胖墩，和末世、神無兩大殺器在手。
他平定心緒，繼續檢查左側的走廊。
路過的幾個房間里都沒有任何東西，他很快來到最后一扇緊鎖的房門前。
“嘭！”
胖墩直接暴力的一腳將房門踢碎，木門后，居然是一間圖書館，一排排書架規整的佇立其中，雖然落滿了塵埃，但是一點也沒有被搜刮過的樣子。
李維正要上前查看書架上的藏書，耳邊只聽得一陣奇怪的拖動聲音傳來。
“嗒啦…嗒啦…”
隨著聲音。
在圖書館的深處，一道陰影緩緩逼近。
這怪物的形態一如既往的詭異，它擁有一個巨大的滿是黑色絨毛的腹囊，前端有四條纖細的人類手臂，那怪聲，正是它利用四條手臂努力的劃動地板，將臃腫的身軀在地上拖行而發出的聲音。
它有三顆腦袋。
居中是一顆放大了數倍的蛾類頭顱，生有一副猙獰的口器，和一雙令人不寒而栗的黑色復眼，而左右兩側具是一顆表情詭異的少女頭顱。
“嘿嘿嘿…”
“呼呼呼…”
那兩顆少女頭顱發出一陣陣怪異的笑聲，它們呈一百八十度逆轉著，盯著李維，瞳孔黝黑，看不見一絲眼白，如同擇人而噬的深淵一般。
“爸爸不肯陪我們…”
“你來陪我們玩吧…”
它們兩個異口同聲的尖聲說道。
幸好李維已然經受過先前那幾只怪物的視覺洗禮，此刻，san值并沒有飆升太高，他默默后退幾步，胖墩上前，這便要一炮將它們直接干掉。
李維忽然道：“你們爸爸在哪？”
“爸爸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爸爸不讓別人去打擾他…”
出乎意料，它們竟還真回答了李維的問題。
“叔叔，我好看嗎…”
“叔叔，快回答喲…”
兩顆頭顱富有節奏的不斷轉動著，它們用一種極為怪異的腔調說道。
“丑死了。”
李維不假思索的回道。
“你騙人！我會咬碎你的腦袋！”
“你說謊！我會吃光你的內臟！”
它們兩個瞬間變得激動起來。
“啪！啪！啪！”
那四條纖細的手臂以近乎瘋狂的頻率拍擊著地板，將臃腫的身軀拖動的飛快，中間那顆怪物頭顱更是不斷摩擦著它那猙獰口器中的環狀鋸齒。
“小孩子的異食癖是需要治療的。”
李維輕聲道。
“可惜我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大夫。”
他道。
“轟！”
下一秒，胖墩扣動了扳機。
沉重的炮彈以近乎肉眼難見的可怕速度頓時飛射出去，在空氣中摩擦出一條扭曲的熾熱彈道，而后便毫不留情的命中了那怪物的居中頭顱。
“啪！”
大片黏稠的血漿瞬間爆裂開來！
“啊！”
“哇！”
兩聲凄厲的慘叫過后，這怪物已然變成了一攤看不出形狀的肉泥。
李維瞥見了那血肉模糊中的一縷金色長發。
心中默默算到，五個了。
科爾斯子爵的兩位夫人和六個孩子，已經被自己滅掉了一大半。
而也就是說，自己還需要面對最多四個這種詭異的生物。
跟打副本一樣…
李維不禁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書架，自從有了群星賦予他的開掛一般的記憶能力，李維就對各種書籍充滿好奇，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識都裝進腦袋里。
他取出其中一本書，翻開，然而呈現在他眼前的只有一行行模糊不清的字體。
仿佛被水浸泡過。
又似乎隔了一層看不清摸不透的朦朧幻光…
李維換了一本書，但還是如此。
這些書好像只是被某種力量模擬出來的虛幻場景，并不具備被人閱讀的效果，他不死心的接連換了幾十本書，不同的書架，最終的結果也都一樣。
“可惜。”
李維輕嘆了口氣，不再糾結。
他躍過那坨血肉，繼續向前，在這圖書館的另一側，有一扇陳舊的大門，門是生鐵鑄就的，在經歷漫長的歲月洗禮后，已經完全銹死在了一起。
但它的門框結構卻是木質的。
“轟！”
胖墩接連幾發炮彈轟過去，在一陣不堪重負的呻吟聲中，鐵門轟隆一聲向后倒去。
門后，是一條旋轉向上的階梯。
李維先讓胖墩走了上去，沒有坍塌，看來這條階梯的質量還算堅挺。
而走到盡頭處，又是一扇大門，這扇門是石質的，上面仍保留有精美的花紋。
還有一行文字。
“肉體是虛假的容器…若要迎接新生，唯有將其徹底拋下…偉大的孕育之母已賜予了我們永生之法…我們的靈魂將與祂永遠融合在一起…”
算算高度。
門后應該就是城堡的三樓了。
李維心道。
門沒有完全閉合，有一絲縫隙，他隨后登上階梯，與胖墩合力將其推開。
門內是一座大殿。
絳紅色的地毯從入口處一直鋪到盡頭，兩側佇立有八座形態怪異的石像，盡頭處是一座祭壇，祭壇上，靜靜的躺著一具身穿繁重祭祀服飾的干尸。
祭壇后有著一座巨大的雕像。
這雕像擁有一顆女人的頭顱，脖子以下卻是長長的馬頸，而身體則是一具臃腫的蛾軀，又長著四條粗壯的馬腿，背后還有一對薄薄的翅膀。
最令李維印象深刻的。
是在它身上，雕刻著無數只眼睛的圖案。
說來也怪。
當李維認真看著它，感覺將它看清了時，這雕像又仿佛變成了另外一種形態…
李維不禁揉了揉眼睛。
再睜開眼。
他赫然發現眼前的一切景象都發生了變化！
衰敗的歲月感消失不見，大殿中的一切都重新變得鮮艷起來。
燭光映照。
死寂的大殿中頓時充滿生氣。
一位身穿深紫色祭祀服飾的中年男子，手持一個玉質容器，站在祭壇前，那容器中滿是殷紅的液體，在周圍地上，擺放著一具具姿勢扭曲的尸體。
有幼兒、少女、青年、女人…
一共八具尸體。
他們仍保持著死后的驚恐姿態，瞪著無神的雙眼，死死看著祭壇的方向，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有著金發、黑眸，是純正的高地人種。
高地人大多生活在南方。
他們起源于富饒的云霓之國，他們的血統和瓦蘭提斯人一樣，遍布七國，而由于金色是神圣的象征，高地人也始終都被冠以“神明的后裔”。
七國中有近半數的貴族是高地人，在艾黎迪爾王國中也不罕見。
毫無疑問。
科爾斯子爵和他的兩位妻子都是高地人。
“咕咚…”
他正想著。
科爾斯子爵忽然舉起手中的容器，將其中的殷紅液體一飲而盡。
“啪啦！”
他繼而將容器扔到一旁摔得粉碎。
“哈啊…”
科爾斯子爵忽然痛苦的低吼起來。
“偉大的…神母！我感受到了…我已經感受到了您的力量！…我將追隨您，追隨永恒…！”
他斷斷續續的說道。
“噗通！”
他忽然跪倒在地上，繼而，身上的服飾猛然被一條條猙獰的昆蟲節肢所刺破，他的身軀開始劇烈的膨脹起來，頃刻間變成了一只巨大的飛蛾！
他還保留著人類的頭顱，雙目無神的凝望著前方，口中緩緩流出一縷涎液。
“呵…呵…”
它忽然劇烈的抽搐一陣，接著，猛地轉過頭看向李維，繼而便震動著它那雙翅膀飛撲了過來！
“轟！”
胖墩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呼嘯而出的炮彈瞬間便將眼前的一切幻象盡數撕碎！
“轟隆！”
一聲巨響。
雕像塌了。
末世的一炮之威直接將那座詭異的雕像轟成了碎石，頓時將下方祭壇掩埋。
而大殿中的景象也重新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是幻影…
這怪物展現出來的狀態與李維先前經歷過的幻象完全不同，是純粹的虛幻，它存在的目的已經不是為了阻攔闖入者，而是為了記錄一些事情…
是留影。
李維若有所思，他擁有的留影石就可以將一段影像保存很長時間，而在這座城堡中刻畫著一座等級很高的幻象陣法，會具備這種能力并不奇怪。
這段畫面無疑向他揭露了一切真相。
看來，科爾斯子爵的死完全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出戲，根本不是什么自殺。為了他的扭曲信仰，他甚至不惜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但，又是誰記錄下的這段畫面呢？
等等。
不對。
李維心中仿佛有一道電光閃過。
留影是無法與現實中的人產生交匯的…也就是說，科爾斯最后撲向的不是自己…
李維猛地回頭。
就見一道漆黑的身影在門口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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