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離間與試探
四階對職業者而言是一道分水嶺，因此對野狐幾人能否敵的過海尼，李維保持懷疑，盡管他們對此表現的信心十足，但他也不得不做上兩手準備。
當然。
他做這一切的目的可不是為了給安當免費的工具人，如何能從這件事中獲得最大的利益，才是李維需要思考的問題。
他太窮了。
群星這個金手指固然強大，然而它的每一項技術都需要大量資金支持，之前若不是靠著委托敲詐了海尼一筆，他現在連蜂鳥都還制作不出來。
更別提想實現那些記載中的頂尖技術。
李維需要錢，很多的錢。
海尼沒有反對李維要舉行祈禱儀式，他的情緒得快便得到了控制。
至少看上去是。
當他派人來邀請眾人去見他時，在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到絲毫的悲傷與憤怒，只有沉默到了極致而產生的濃重陰郁，仿佛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眾人來到一間空曠的大殿。
殿中布置簡約，與城堡一貫的奢華形象截然不符，皆由石磚壘砌，質樸無華，中間是一條青灰色道路，兩側排列著八根承重柱，盡頭有一座高臺。
此時，太陽初升。
陽光沿著殿中的一扇窗戶緩緩傾灑進來，正好照在高臺上，將一具成年男子的尸體籠罩，而海尼就站在一旁，表情中有一股說不出的冷漠。
“安怎么沒來。”
他聲音沙啞的詢問道。
“安小姐悲傷過度，加上此前就因怨靈纏身導致身體虛弱，已經昏睡過去了。”
李維平靜道。
“…”
海尼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他目光掃過李維和他旁邊站著的布蘭妮及韋恩二人，點了點頭，道：“開始儀式吧。”
“好的。”
李維答應一聲。
祈禱儀式，其實使情況而定，可簡可繁，有條件的貴族大多會請專業牧師，祈禱上個幾天幾夜，而對普通人而言，也就是一段禱詞的事。
人死后，若無特殊情況，靈魂是必定會進入虛界的，那里可不歸各種神管，因此所謂的祈求神靈庇佑，也不過是一種安慰人的說辭罷了。
海尼顯然不會是喜歡繁文縟節的人。
李維也樂得輕松。
他來到高臺前，看著眼前的男子尸體，口中很快便振振有詞的念叨起來。
“…我祈求神庇護你的靈魂在黑暗中行走…”
“…我祈求神將光輝照耀在你的前路…”
“…”
一邊低頌著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來的禱詞。
李維也在打量著眼前的尸體。
羅格談不上英俊，但有著一股北境人特有的粗獷，與海尼七分相似。而消息中，說他死于妖獸之手，這話不假，李維甚至能看到他脖頸上的傷勢。
那是一道驚人的撕裂創口。
絕對致命。
恐怕即使當時有牧師在也很難將他挽救回來。
那么問題來了…
受了如此可怕一擊致命傷的羅格，是如何在瀕死之際將他的遺愿告知野狐眾人的？
與自己的親妹妹有染，這種事在貴族圈里倒不罕見，可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難道羅格是個大嘴巴，平時就喜歡到處說自己家里的丑事？
除非他的腦子被驢踢過…
何況安也說過，羅格在以往的家書中根本沒提到過野狐傭兵團，如果是他為了防備自己遭遇不測而提前準備的后手，顯然也是有些說不通的。
李維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抽魂。
這幾天他看完了萊雅收藏的那幾本書，收獲不小，而其中就提到了一種術士特有的逼供手段。
抽魂術。
掌握這種手段的術士可以從一個人的靈魂中得知他想要的所有信息，甚至，就連此人一些平日隱藏很深的秘密，也會不由自主的供述出來。
順帶一提。
丘吉恩的喚尸人職業后續晉升就是能掌握這種手段的控魂師，可惜沒有相關的儀式保留下來，不然李維就會有兩條三階的晉升儀式可交易了…
抽魂術三階就能施展。
而一般非主修精神的施法者職業在死后都無法抵抗這種力量。
如果按照此番推測，這個野狐傭兵團的來路可是相當有問題，至于布蘭妮說羅格是她小隊一員的言論更是假的，暗中恐怕還隱藏著一名三階術士！
五個三階職業者！
怪不得布蘭妮表現的根本不懼怕海尼…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李維結合他所掌握的信息所做出的合理推測。
想證實也簡單。
只要確定羅格體內有沒有靈魂存在就可以。
抽魂會直接磨滅一個人的精神印跡。
而一般人死后，只有等到尸體完全腐爛，精神印跡沒了載體，才會徹底消散，像羅格的尸體保存的如此完整，精神印跡應該還殘存大部分才對。
這本是術士的手段。
但李維之前剛得到的那本咒語書，正好可以為他提供這種能力。
“…愿神與你同在…”
禱詞接近尾聲。
李維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海尼，還是放棄了施展靈魂禁錮的打算，那種能量波動絕對瞞不過職業者，他必須等到一個人的時候來證實。
“羅格先生已經得到了神的庇佑。”
李維輕聲道。
“嗯…”
海尼沒有再表現出以往那般對神的不屑，只是有些疲憊的點了點頭。
他轉頭看向羅格，眼中有悲意涌動。
“我兒子是怎么死的，他死的時候有沒有跟你們在一起。”
海尼低聲問向二人。
“唉，羅格是在單獨外出時遭遇的噬金獸，等我們察覺不對，趕到時，他已經不行了，他此前曾與我們說過他的事，他說，他從未怪過您。”
布蘭妮沉重道。
“…”
海尼的呼吸頓時變得有些急促。
此前提到過。
他在不知情是喬伊娜下毒之前，一直認為是羅格的出生害死了瑪莎，因此，對自己這個兒子他從未有過仁慈，即使知道之后他也沒有去做補償。
或許做過。
但父親的補償方式總是讓人很難察覺的。
羅格這句遺言顯然直接突破了他的防御，海尼早已沉寂的情緒又起伏了好一陣才平靜下來。
“多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我的兒子還躺在冰冷的極北之地，甚至會淪為野獸的食物…你們想要什么獎勵，我都可以滿足你們。”
海尼緩緩說道。
李維平靜抬頭。
這話他也聽過，他更明白話中蘊藏的含義。
是拉攏。
海尼先前便曾許諾過賞賜給他權力，那意味著他將與弗洛雷斯對立，甚至，在海尼的扶持下，李維有望成為溪谷鎮的下一任駐守神父也說不定。
但那不是李維的向往，所以他沒有答應。
他看向布蘭妮。
布蘭妮卻并未看他，而是與身旁的韋恩對視一眼，她接著說道：“我們將羅格的尸體送回來，并不是為了賞賜，而是為了完成他的遺愿。”
“他的遺愿…他的遺愿是什么？”
海尼輕聲問道。
隨即，他并沒有給布蘭妮回答的機會，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他繼續道：“按照北境傳統，凡逝去者，都將停靈三天，讓他的魂回歸大地，化作甘泉，滋養后人。你們先在城堡中住下，凡事三天后再談吧。”
“…好的。”
布蘭妮答應下來。
海尼轉頭看了李維一眼，但也沒說什么，只是疲憊道：“我想一個人靜靜。”
“愿圣光護佑著你。”
李維說道。
說罷，他便率先轉身離開了大殿。
布蘭妮二人跟在他身后，還沒等李維開口說些什么，她便道：“我們一定會遵守羅格的遺愿。”
“我相信你們。”
李維如是道。
但他卻明白，間隙已經在雙方中間產生了。
海尼不愧是能坐上領主位子的人，拋開個人實力不談，這份智慧也非常人能及。
眼下處境對他是非常不利的。
上有教會壓制，讓他的權力無法得到發揮，下有野狐傭兵團，在武力上更絲毫不遜于他，他但凡稍微沖動一些，自身便將得到萬劫不復的下場。
李維原本也想，正處于情緒崩潰邊緣的他一定會將積郁的怒火發泄向正觸他霉頭的野狐眾人。
可沒想到，他居然能夠隱忍下來。
還反手來了一招離間計。
即使李維能明白。
可他卻也無法相信布蘭妮等人能面對利益誘惑毫不動心了。
反過來亦是如此。
剛剛結成的雙方聯盟竟轉瞬間便出現了裂痕。
厲害。
李維心里不得不感慨道。
還好，他做了兩手打算。
而且他本身也沒把野狐的人當做可靠盟友…
離開城堡。
李維徑直來到鎮子里的雜貨店。
這幾天他基本沒有收益入賬，不過好在教堂承包了他的吃住，倒也不用花錢，現在身上還有兩個多銀幣，李維用其購買了一些制作魔藥的材料。
他要在晚上去檢查一遍羅格的尸體，以確定野狐幾人真正的來歷，而繞過城堡守衛以他的實力還無法做到悄無聲息，必須得要借助魔藥的力量。
萊雅留下的配方中有一種隱匿魔藥。
正是用來潛行的道具。
買完材料，李維回到教堂，隨即便向弗洛雷斯申請了進入圖書室的資格。這幾天他一直在忙做任務，都沒來得及去查看教堂的藏書。
而眼下，他雖然懂得配方，也掌握了煉陣，但還不了解制作魔藥最基礎的調和程序。
萊雅的日記中沒有記載，是因為這種基礎知識她已不需要再重復學習。
李維只希望能在圖書室中找到相關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