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海市,開滿了大排檔的成華東路,站在馬路邊上,哪怕左手邊是貨車經過,右手邊是喧鬧人群,都擋不住便民飯店三號包廂內,那故作大聲豪邁的薄情言語。
“來,薛哥今天出院,大喜的日子,敬你一杯。”
看著眼前嬉皮笑臉的“兄弟”,薛貴眼神微微躲閃,卻還是端起酒杯,碰了碰,一飲而盡。
此時他已面紅耳赤,左側胸腔疼的不得了,但沒人知道,也沒人關心。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身坐主位的那位削瘦老大發話,嬉鬧聲頓時落了幾個分貝。
吳清白,根崴苗黑的流氓份子,有本事,有路子,是他們這一眾混混們的“老板”。
薛貴看著他,原本黯淡的眼中又有了光。
吳清白拋了一支夕京九五給他,自己沒抽,待到薛貴撿寶似得將沾了湯水的細煙拿起,他才開口道:“那弄你的人,住哪?”
“住鏡湖鎮那面的山溝溝里,湯斗村,家門口有塊四畝左右的塘。”
“嗯…”吳清白點了點頭,裝作在認真想辦法的樣子,其實什么都沒想,他心里早有了手段。
按正常來說,手下人出了這種去偷人家龍蝦被打斷肋骨的丟人事,理應是在一頓飯后,結清關系的。
但薛貴,是這批馬仔里最有用的,雖然地位不高,也沒什么親近的大腕,但人狠,沒后路,這種人,喊他去干些送死的活都不用蒙的。
因此,吳清白也愿意為他付出點代價,當然,此時情況特殊,他可以做一手無本的買賣。
若是細看,可以看見在吳清白的身后,有把桌子都沒沾的交椅,上面坐著一個俊秀出奇的白凈少年。
吳清白不知道這少年叫什么,只知道是個純純的二傻子,來找他說要加入黑幫,當黑社會,再一問,連身份證都不知道是什么,妥妥的黑戶。
不是想加入黑幫嗎?來,按你看的那些電影里的樣子,立個投名狀罷。
他搭上那少年的肩,將他請到身旁。
“這件事呢,就交給你來辦,你薛哥被打斷了兩根肋骨,咱給他翻個番,打斷四根,意下如何?”
“沒問題。”少年重重點頭。
“呵哼哈哈…”吳清白笑了起來,重重拍了拍少年的肩,“痛快。”
“來,大家敬這位小兄弟一杯。”
眾人提起酒杯,齊刷刷看向少年,包廂內空前安靜。
他們眼里閃爍著狡黠的光,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吳清白沒有舉杯,甚至都沒有斟酒,他早戒了,養生呢。
少年斟上吳清白自己喝的椰汁,起身,回敬一圈,一飲而盡。
那些個黃澄澄冒著氣泡的啤酒,多半都落入了地上,真喝的,也唯有薛貴一人罷了。
翌日早,將厭學兒童吳小芝搞定,陳夕象便帶著小冊子與一個鐵勺上了菜市場。
據天真所述,她秘密鹵水的制作過程相當是嚴謹精密的,要十二個御廚徹夜分揀香料,不能有一顆的劣品,且不同動物的不同部位都有不同的鹵水配比。
在陳夕象看來,要是真的,那就是閑得,窮講究,要是假的,那才正常。
不過按著精細配比制作東西,會讓他有一種自己是科學家的感覺,所以也就配合著天真窮講究。
大約半個鐘頭后,制作鹵水的基礎五香便收集完成,都是挑看上去原生的買,而不是工廠加工后帶包裝的版本。
中間差距有什么,陳夕象不清楚,反正原生的好就對了。
他買的時候的操作也很講究,拿隨身的鐵勺子打一勺,撫平,放入袋子中,嚴格參照天真所給出的講究標準。
在一個半小時的采購后,陳夕象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代入了講究人的身份,乃至說話都變得講究起來。
小賣部外的石凳子上,在享受陽光的同時緊跟實事新聞的于老頭瞧見陳夕象,微微一抽鼻子,就聞出了香料的味道。
“打豬英雄,今天做鹵豬頭啊?缺不缺我家兩雙筷子啊。”
“噢我的上帝啊,這么明顯的香料味,難道您就聞不出來嗎?真是愚鈍。”陳夕象昂著頭答道。
于老頭:“?”
他歪頭,吸了口涼氣說:“你小子今天是不是中邪了?”
“給人捧的找不著北了是吧?”
“哼,不相與謀。”陳夕象都不正眼看他,操著講究的步子走回家了。
于老頭從石凳上站起,收起手機,輕手輕腳的走到陳夕象身后,狠狠給他個耳刮。
“嘖!于老頭你有病啊!”陳夕象身上的講究勁頓時被打散,
“沒事。”于老頭背過身,揮揮手走了,最討厭滿口翻譯腔的假洋鬼子了。
陳夕象想追上去也給他一下子,但想了想還是算了,于老頭這身子骨,禁不起那折騰。
回到家,陳夕象拿出天真,開始熬制豬頭肉。
“哎呀,你這個香料色澤不是太好嘛,我當初…”
“又不是你吃,逼逼恁多做什么?”陳夕象懶得聽她吹牛。
“什么叫又不是我吃啊!我在教你,放以前,你是要給我磕頭的!”天真生氣道,臭男人一點也不會體恤孤寡少女的表現欲。
說到磕頭…陳夕象想起什么,走到屋里拿出個裝著樹枝與甲蟲的玻璃瓶子。
他把瓶子打開,拿出里面的甲蟲。
是一只會僵直背部甲殼然后起跳的磕頭蟲,吳小芝昨晚在路燈下面撿到的。
“喏,這個給你,讓它給你磕頭。”
說著,他將磕頭蟲背朝后放到地上,只聽“咔啪”一聲,它跳了起來。
“我比較想看你以這個方式磕頭。”天真如實道。
“想得美。”陳夕象這輩子只給死掉的陳蟄龍磕過頭,不是很妙的感覺,一輩子不想再有了。
“磕嘛,磕完我就把我畢生所學傾囊相授給你。”
“不稀罕,你給我磕還差不多。”陳夕象自然知道,這家伙就是想找個可以肆無忌憚夾雜私貨吹牛逼的理由。
天真慍怒,一字一頓的撂下狠話:“你會后悔的。”
陳夕象才不會后悔,要用什么直接問就好了。
他把磕頭蟲收回玻璃瓶里,惹得天真又是一陣鬧騰。
“放下,不是說送給我嗎!”
“我又不拿走,晚上就把這個放在你旁邊,陪你睡覺。”
“噫!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