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掛在天空,其碩大如斗,微微泛著藍光,傳言是一頭冰凰所化。
如此場景,讓人懷疑這到底是什么時代什么世界。
王權從兩三歲開始,就能在部落里到處跑了,從來不哭不鬧,卻喜歡問東問西。
比如世界有多大,人族有多少部落,共有多少人口。
比如戰巫是什么,修煉是怎樣作用于人體,又為什么會有效果。
又比如這世間有妖魔異族,那有沒有神魔仙人之類長生不死的生靈?
每每問到這些,他的哥哥王富貴就會咯咯直笑:“你個傻貨,問的什么狗屁不是的問題?”
誰在乎這些呢?誰又知道這些呢?知道了也不會多吃一碗飯或者少吃一碗。
只有母親會皺起眉頭,因為她是真的不知道。
能回答他問題的,在整個部落里,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父親王霸道,他實力幾近巫王,去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風景。
另一個就是老祭司,他看過很多書,和很多靈巫交談過,掌握的知識讓他格外有智慧。
對了,他還有個很漂亮的孫女,名叫星月,也是個小巫女。
但即便是他們,對王權的問題也是一知半解,時常無法給出確切答案。
王霸道羞惱起來,會給王權一個腦瓜崩,彈得他哇哇直叫。
而老祭司則時常搖頭,然后說一句:“不知道。”
他的“不知道”說的多了,孫女星月就真的以為爺爺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崇敬起王權來,經常跟在他屁股后頭跑。
王權看見河里的魚,就問父親:“蜘蛛用網能抓昆蟲,我們為什么不能結網抓魚?”
從那以后,山部就有了源源不斷的魚吃。
王權看見草地平坦,就問:“我們吃的,都是地里長的,為什么我們不種食物,而要在廣闊的大地上,尋找稀疏的食物?”
從那以后,山部就開始了種植作物和果林,一年年的有了收成。
王權看見人們住在山洞里,人口多了就只能天被地床,就問:”鳥兒都能搭窩,我們為什么不蓋和山洞一樣的房子呢?“
隨后,山部就有了木屋。
一轉眼,王權就八歲了,此時的他,已經成了山部最有學識的人,如果有人心生困惑,一定會先去問他。
也是這一年,王權覺醒了念力,成為了神修,忽然就有了御獸師的能力。
富庶的山部,憑借強大的實力和富庶的財力,成了谷上最大的部落。收攏流民奴隸,與諸多部落達成聯盟,直接成了谷上之主。
也就是這一年,王權多了一個妹妹,一出生就嬌小可愛,十分黏著哥哥的妹妹王雪。
他們的日子,隨著山部的壯大,一年比一年要快樂幸福。
在山部部族眼里,王權是天生的圣賢,而王霸道則是一代王者,父子兩人,能夠帶領山部崛起。
時間一晃便是多年,山部不斷壯大,勢力范圍輻射開了,看見了谷上以外的地區。
區區谷上不過幾萬人,遠遠比不上東部和南部,那些富庶肥沃的地區。
王霸道想進入谷下地區,而谷下的霸主蛟部,也十分忌憚山部。他們當年進入過谷上,但被山部驅逐了,沒想到如今的山部,已經發展到了這樣強盛的程度。
一山不容二虎,雙方戰爭一觸即發。
但王權建議父親廣積糧緩稱王,先行向北擴展,那里有一群群的野馬,馴服以后能助力山部鑄就強大而機動的騎兵。
在北部草原,山部第一次遇見了奇異的種族,那是妖狼一族。
妖狼一族很奇特,它們四肢粗壯且能站立,類似人身卻有狼首,四只鋒利的爪子令人心寒。
渾身毛發的妖狼一族,讓王權想起了狼人,它們能驅使狼群,卻依舊茹毛飲血。
在北部大草原,它們是一方霸主。
但王權迅速發現了它們的異常,那就是它們格外重視深淵那處秘地,這恐怕就是它們繁盛的一大原因。
于是,山部的戰略立刻改變,轉向了深淵秘地。
但沒有想到,蛟部忽然橫插一足,也參與了進來。
這種狀況下,王權與王霸道立刻決定與蛟部合作,隨即的一場大戰,將妖狼一族趕出了深淵秘地。
自此,山部和蛟部就開始在深淵秘地探索,也順利得到了能夠加快修行的靈晶。
靈晶是一種能量結晶,對滋養人的精氣神有極大的好處,這個秘密原本一直被妖狼一族保存,但如今便宜了山部和蛟部。
可雙方畢竟敵對,怎么可能容忍對方不斷壯大下去呢?
實力強大的蛟部,暗中令山部的附屬——火部,成為了他們的臥底,而后勾結妖狼族,在深淵秘地,將王霸道及山部的主力全部葬送。
一幕幕場景,在王權的眼前浮現,忽的,他從夢中醒來。
睜開眼,他已經不在山部,也不再是那烽火歲月中的少族長了。
站在炎部的山上,王權遙望著大荒,又回首著東部的方向。
往東幾百里,就是山部的地盤,不過如今恐怕已經被火部占據。
再往東千余里,就是更加富庶的谷下地區,此時的蛟部,實力更甚往昔了。
“一敗涂地,便是山崩地裂。”王權嘆息。
過往的記憶,許多已經恢復,他這個山部的少族長,面對如今的殘局,該是怎樣作為呢?
想起自己的妹妹阿雪,她才七八歲而已,在山部破滅的時候,跟著一支殘部,和星月一同闖進了大荒。
大荒兇險,但那才是她們的生機。而當時有火部追兵,他便離隊阻攔引誘,結果一去不復返。
如今阿雪和星月,回到了大荒中的山部祖地嗎?
王權記得父親說道,山部是從大荒走出來的,原本的祖地人口過多資源不夠,所以分出了一支。
正是他這支,在谷上地區繁衍壯大,只是沒想到一朝破滅。
“過些日子,我實力有所進步,就去大荒找她們。”王權心中念道。
對于火部,他自然怨恨憤怒,可這樣的叛徒,反倒是如今谷上地區的一霸了。
而蛟部和妖狼一族,更是王權的仇人了,那是殺父之仇滅族之恨。
“有了世界樹,我必然要將部落掌握在我手里,更會有強大的實力,這才是自立之本!”
世界樹碎片,在深淵秘地最多,但那遙不可及,現在,王權能拿到的就是老巫女手里的那塊了。
早飯后,王權便坐在了大祭司的山洞里,老人還未起床。
老巫女的身上,腐朽氣息很重,這是歲月侵蝕下,精氣神衰敗的結果。
她雖然強大,可也不能擺脫生死,只能逐漸走向死亡。
一旁的少年是她的后人文才,他平日里翹著鼻孔見人,可此時也對王權敬重許多。
因為他知曉大祭司對王權的看重,更知曉王權往昔的榮光與地位。
虎落平陽,他亦是虎,鳳凰落地,如今也能再起飛。
老人一陣咳嗽,吐出一團腥臭烏黑的血來,看得王權一陣皺眉。
她恐怕,真的活不長了。
這個時代的祭司,因為以身試藥,又鉆研蠱蟲、法術、祭祀之法,常常要消耗心血精神。
他們的體魄又遠不如戰巫,而修行體系也總有歧路大坑,所以壽元其實不長。
當然,老巫女恐怕也有百歲了,比起大部分年紀輕輕就戰死,或者壽元半百就氣血燒干的許多戰巫,要好的太多。
“你來了?”老巫女的臉色時青時白,一陣靈氣波動后,才終于平穩下來。
王權點點頭,又問:“你還能活多久?”
她活多久,對炎部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但就她的身體,恐怕日子也數的過來。
“生死有命,我五十年前,就大致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了。不能長生,那么死亡總在臨近,只是早晚的區別。”老人看著王權,羨慕其年輕朝氣,“不像你們這些無限可能的年輕人,我只想在我死前,看到炎部能走出這一隅之地。”
她年輕的時候,炎部也曾壯大過,甚至聽很老的祭司說過,其實炎部來自東部遙遠處的廣闊天地,只是逃亡到了這里。
那位攜帶部族到這里的巫王,死后化身成一朵火焰,為炎部延續著希望。
她不求炎部能回到故土,恢復往日的榮光,只希望炎部不只是生死線掙扎的小部落,也能有一番作為。
否則,也太丟了這一族血脈的臉面。
“也就三五年的時間了。”她說了這一句,王權臉色沒變,文才已經傷感驚恐起來。
這一位可是他最大的靠山和親人,她若是逝去,那自己…
王權瞅了兩眼:“我活著的話,你應該能活很長時間,老人家可不要放棄希望。”
“那我倒是期待了。”老嫗沉寂的目光,也多了兩分光彩。
她不知道王權何來的把握,但覺得這位有少年圣賢之美譽的年輕人,不會無的放矢。
心念一動,那塊拳頭大小的世界樹碎片,就飛著落入王權的手中。
他揣進兜里,道:“那這就是您老給的訂金了,我先回去了,請您告訴他們二位,我決定留在炎部了。”
抱著世界樹碎片,他的步履都輕快了起來。
予以老人希望,自然不是他無的放矢,但前提是自己一直活著。
死了,可就不管什么承諾了。
就這個承諾,老巫女都得多照看著自己一點,否則自己要是死了,她才是賠了呢。
望著王權遠去,文才皺起眉頭,問道:“老祖母,他說的話可信嗎?”
“誰知道呢?”老人搖搖頭,“反正不會更壞,留幾分希望,不也是好事嗎?”
有希望,總勝過挨著日子等死吧?她雖然不怎么求生,可還真不想死啊。
不貪生的人很多,但不怕死的,還真少的可憐。
那東西,她不知道是什么,但王權拿走了,他肯定知道是什么,也確定價值不菲。
想起來,自己地窖里還有幾塊呢。
看來要看緊一點了,不能讓那小子輕輕松松就給順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