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納,新世紀大廈十五層。
莫云推開門,維雷娜正等在外面。
“可以了嗎?”他問。
“是的。”維雷娜恭敬地說。
“你帶路吧。”
維雷娜點點頭,走在前面,莫云和冷珊紅跟在后面。他們穿過鋪著紅地毯的走廊,沿著通往十四樓的步梯,來到了下面一層。“先知”就住在這里。
“莫先生,您為什么想見到先知呢?”維雷娜問。
“有一些問題想要問她。”莫云回答道。
“嗯。但是她的身體狀態并不是很好。”維雷娜小心翼翼地說,“自從幾周前預言過植化病的爆發以來,她就必須要每天輸液。”
“我會注意的。”莫云說。
“那就好。”維雷娜似乎松了口氣,她帶著莫云兩人來到十四層走廊最靠里的房間,輕輕敲了敲門。
幾秒鐘之后,一位侍者打開了門。
只聽里面傳出一個溫柔的女聲,“你們先出去吧。”隨即幾名穿著白色長袍的侍者魚貫而出,站在走廊上等待著。
維雷娜對莫云和冷珊紅點了點頭,他們一起走進房間。
這個房間的面積很大,就算是開一個二十人的聚會也綽綽有余。正門對面同樣是寬大的正方形落地窗,地上鋪著紅地毯,墻壁上貼著淡黃色帶花紋的墻紙,頭頂的空調正釋放出暖氣。走進房間之后,莫云的視線不自覺地就被吸引到落地窗旁邊的一個女孩身上。
女孩坐著輪椅,一個玻璃吊瓶掛在輪椅后的架子上。她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起來非常虛弱,但不知為何,莫云卻感覺她占據著整個房間的中心,他的注意力和視線不自覺地就被吸引到女孩身上,仿佛她的身上放置著一塊巨大的吸鐵石。
他仔細觀察著女孩。
女孩穿著一條純白色的棉質長袍,赤腳,露出手臂,皮膚白皙,樣貌清秀。看年紀,女孩大約和莫云同歲,都是二十幾歲的樣子。她的額頭處系著一根白色絲帶,將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披在背后,從兩肩處垂下,顯得恬靜美好。
“夏美…”維雷娜輕聲說。
“我知道你們的來意。”女孩溫柔地打斷了維雷娜,“您先出去吧。”
“好的,不要勉強自己。”維雷娜囑咐一句,離開了房間。
“你們請坐。”女孩微笑著指了指面前的沙發。
莫云和冷珊紅隨即坐下,與女孩面對面。
“我是莫云,這位是冷珊紅。”為了避免尷尬,莫云主動介紹道。
“我的名字是石渡夏美。”女孩微笑著說。
“你是日島人?”冷珊紅好奇道。
“是的。”夏美點點頭,“我是在災難爆發之前來到布拉納的。”
“你已經提前猜到了?”
“當時還不知道,只是覺得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夏美搖搖頭,莫云發現她的瞳孔是深紫色的,“我做了簡單的占卜,發現布拉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也是扭轉一切的關鍵點,所以就提前來到了這里。”
“你為什么會…”冷珊紅低聲問。
“這是預言的代價。”夏美臉上露出一個平靜的笑容,“這個世界是平衡的,它很公平,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已經付出了代價,但用它來換取一座城市的平安,我覺得還是物有所值。”
“你真了不起。”冷珊紅贊嘆道。
夏美并沒有回應冷珊紅的夸贊,而是轉頭看向旁邊的莫云,輕聲問:“你沒有什么想問的問題嗎?”
莫云沉默片刻,“你能看出,我想問什么問題嗎?”
夏美笑盈盈地注視著莫云,她紫色的瞳孔是那么深邃,莫云與她對視了一眼,就感覺自己的靈魂也要被吸進去,他急忙收回視線。
“如果你不問,那就算我知道答案,也不會告訴你。”女孩俏皮地說。
這個時候,她才表現出了一絲同齡人的天真活潑。她笑起來的時候,非常溫暖,仿佛冰雪也會在她面前融化。
“那我不問了。”莫云也笑了笑。
“咦?”夏美愣了一下。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自己去尋找。它的代價,也不需要你來承受。”莫云深深地看了女孩身下的輪椅一眼,然后站起身來,微微點頭,“很高興見到你。”
他隨即轉身離開。
“這就回去了嗎?”冷珊紅咕噥一句,隨即轉過臉來,看向夏美,卻發現她牢牢注視著莫云離開的背影,表情悵然,若有所失的樣子。
“你在想什么?”冷珊紅好奇道。
“沒什么。”夏美移開視線,又轉向冷珊紅,“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咳咳…我…”冷珊紅突然有些語塞。
“你們會成功的,你們想要達成的目的將會達成,只是過程會有一些曲折。”夏美將輪椅轉過去,面對落地窗,凝望著遠處的城市,淡淡地說。
“什么?”冷珊紅一驚,“你怎么知道我想問什么?還有,你這樣告訴我,不會傷害到身體嗎?”
“只是模糊的預言,不會有問題的。”夏美說,“別忘了,我可是先知。”
“啊…對了,先知…”冷珊紅喃喃道。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你可以回去了。”夏美突然冷淡下來。
“好,好的。再見。”冷珊紅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她忽然有種全身上下被看透的感覺,頓時有些不寒而栗,急忙告別,匆匆地走出房間。
安靜。
房間頓時陷入了一片安靜。
女孩凝望著遠處的城市,那些灰白色的建筑物重重疊疊地堆積在一起,變化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隱約化成了無數道影像和聲音的片段,像是劃破空間一般,穿越了時間的界限,將過去和未來連接在一起。
她的瞳孔深邃,看向極遠處的虛空。
“他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夏美喃喃自語,“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她的手指緊握在一起,“不過,我能感覺到,他的身上沒有大問題,而且,他想要做的事,不會失敗…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嗎?但他還是以前的那個他,一直都是這樣,只想著一個人扛下所有…”
四下一片安靜,只有吊瓶內的藥液一滴滴落下的聲音。
夏美嘆了口氣,眼角隱約閃過晶瑩的淚光。
莫云回到自己的房間。
不知怎的,見到夏美的那一刻,他就有種恍惚感。那種感覺,就像是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人,但卻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而且,從他的個人角度出發,他也不愿意為了尋求一個答案,就讓一個陌生的女孩付出代價。盡管夏美有可能會為他解答,但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剛見到女孩身下的輪椅時,他就感到一陣心痛。
一個本該是花季年華的少女,卻只能每天坐在輪椅上,輸液,而這是因為她為了拯救一座城市,甚至是更多的人,而付出的代價。
他已經徹底理解了維雷娜的擔心,他確實不應該再向夏美提出什么問題。
更何況,他想問的,其實并不是能否解決植化病,而是與這個生存游戲本身和“未知存在”有關。這樣的問題,想必也超出了女孩的回答范圍。
回到房間之后,莫云也感到有些疲憊。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他就一刻也沒有休息過,精神一直處在比較緊繃的狀態。現在身處于溫暖、舒適的房間里,他也忍不住想睡一會兒。
他打電話給維雷娜,對面很快接了起來。
“喂。”
“是我。”莫云說,“我想睡一會兒,如果有緊急情況發生,請叫醒我。”
“好的,您好好休息吧。”維雷娜說。
“好的。”
莫云掛掉電話,看了眼時間,此刻大約快到了中午時分。根據本地時間,現在應該是接近中午十一點半左右。陽光炙熱,但并不令人覺得刺眼。
他拉上窗簾,躺在床上,柔軟的墊子讓他渾身都放松下來。
他很快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黑。
他睜開眼睛,房間里一片昏暗。抬起手,看了眼手表,現在是晚上的九點半。莫云伸了個懶腰,從床上起身,感覺精神又像是干涸的湖泊灌滿了湖水一般充沛起來。
他走進衛生間,剛剛洗漱完畢,就聽到房門被敲響。
“砰砰砰!”
敲門聲有些急促,對方似乎很著急。
他走到門口,拉開門。一襲白色長袍的維雷娜正站在門外。旁邊站著冷珊紅,她穿著一襲紫色緊身戰斗服,勾勒出苗條纖細的身材,黑色劉海依舊遮住左眼,顯得神秘又美麗。
“莫先生,出事了。”維雷娜說。
“怎么了?”
“圣植會的總部,那邊有人被植物感染,現在特勤隊已經趕了過去,場面非常混亂。如果植化病蔓延開來,我們整座城市都會有大危機。”維雷娜急促地說。
“哦?”莫云瞇起眼睛,“康納呢?”
“康納先生已經先趕過去了。”維雷娜說。
“既然如此,我們就等他的消息吧。”莫云說。
“您不過去嗎?”
“不了。”莫云想了想,又改口道:“但這對我們來說確實是一個好消息。我們的目標是圣童,而圣童被圣植會的人嚴密保護著,現在一片混亂,我們抓住機會潛入進去,帶走圣童,也是一個方案。”他轉向冷珊紅,“你覺得呢?”
“我覺得可行。”冷珊紅點點頭。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莫云看向維雷娜,“麻煩你給我們帶路,并且告知我們和圣童相關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