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終結
陸劍鳴所說的話對李修年心靈上造成巨大無比的沖擊，他怎么也無法相信，平日里對自己這么好的師尊竟然會是殺害他家人的真兇，而他收自己為徒，完全是為了做一場如此慘無人道的試驗。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他該怎么辦，他又能怎么辦？
李修年從未像此刻這般痛苦和迷茫過，他忽然有些后悔，也許自己不該執著于夢境的真相，這樣就不會下山，不會查到所有這些東西。
可他也知道，逃避是無法解決問題的，因為劍云子如果真的是那個幕后真兇，而他又在自己身上耗費了這么多的心血，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越早知道真相，便對他越有利。
因此，盡管他不愿意相信，但還是對陸劍鳴開口說道：“大師兄，我想再去那個地洞看一下，看看能不能回憶起一些什么。”
“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會和你一起離開，咱們一起到南方去，不再理會這諸多的紛擾！”
見李修年如此傷心，陸劍鳴也跟著長長嘆了口氣，伸手撫摸著他的肩膀，道：“小師弟，無論你做出什么選擇，我都會支持你。”
“但在你徹底掌控體內的力量之前，我希望你能夠保持冷靜，不要去與師尊硬碰硬，那樣只會讓結果變得更加糟糕。”
“師兄放心，我不會亂來的，而且這件事情還有一些謎團沒有解開，我想弄清楚夢境里的所有事情，然后再做決定！”
“不錯，這件事情確實需要謹慎一點，要是真的有什么誤會，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師尊，都是一種傷害。”
“事不宜遲，我們先到地洞那里去吧！”
說罷，李修年便和陸劍鳴離開縣衙，去往渭水河邊的那個山谷。
沒過多久，兩人緩緩降落在山洞面前。
收起飛行法器之后，陸劍鳴當先一步走了進去，隨即施展術法，將洞里的禁制解開。
那道青銅門緊接著“轟隆”一聲打開，李修年和陸劍鳴對視一眼，神色緊張地踏入石梯之中。
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里，但卻是無比熟悉，仿佛已經來過許多次一般。
此外，在他腦海里面，還浮現出一個稀奇古怪的念頭，那就是這道石梯一共有九十九級。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因為上一次來他并沒有細數過，可他心里卻有一種十分篤定的感覺，這不禁讓他怔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心理暗示的作用，李修年仔細數了一下，石階的數量還真的是九十九個。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李修年回想起了第一次做夢時，出現在他的腦海里的那個關于“九”和“九十九”的執念。
如果他沒有記錯，當時他好像就是在這個地洞里面，不斷地尋找著“九”和“九十九”這兩個數字背后的意義。
而在姬無夜帶他做的那個夢里，那個帶著一貓一狐的神秘男子貌似也是在山洞里找尋著什么。
李修年忽然有些懷疑，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么聯系。
又或者說，那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神秘男子與夢里的他做的其實是同一件事情。
但這兩個數字除了和拔劍術的練習方法有關之外，還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呢？
李修年微微皺著眉頭，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鍵。
隨后，他接著走進通道里面。
這一次，他繼續數了一下，地上的青磚一共一百零八塊。
這個數字初一看與“九十九”有些對不上，可“九”和“九十九”加起來恰恰就是“一百零八”，這難道也是巧合嗎？
李修年內心充滿疑惑，就要把自己的發現說出來，但他才剛剛從通道里走出來，迎面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臉色瞬間大變。
“師尊，您不是正在閉關嗎，怎么會在這里？”
看到劍云子，李修年十分吃驚，同時還感到非常心虛和害怕，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至于陸劍鳴，雖然同樣駭然失色，但第一反應卻是把李修年拉到自己身后，以免劍云子暴起發難，傷害到他。
注意到兩個弟子神色的變化，劍云子若有所思地凝視了片刻，隨即臉色淡然地開口說道：“阿臣，你該吃藥了，跟我回去吧！”
說罷，劍云子緩緩走上前來，就要帶李修年離開。
陸劍鳴知道劍云子表面上看起來越是冷靜，內心便越是波瀾起伏，見他要走，連忙在他面前跪了下來，面露絕望之色，道：
“師尊，求求您放過小師弟吧，他年紀還小，修為太低，難以承受妖蛟的力量，我愿意把我的心給他，代替他來做這個試驗，還望您成全！”
說罷，陸劍鳴對著劍云子重重磕頭，伏地不起。
見狀，李修年心頭不禁猛地一顫，臉色更是“唰”地一下變白，當即跟著他一起跪了下來，眼中帶著痛苦之色，道：
“師尊，您不要聽大師兄的，如果這注定是我的命，我愿意以一人之力承擔，但在臨死之前，我想聽您親口說出當年的真相，您收我為徒，真的只是為了拿我做容器，以此來獲取妖蛟的力量嗎？”
“師尊，您別聽他的，這件事情全都是我的主意，小師弟他什么也不知道，是我強行拉著他跟我一起下山調查身世，只要您肯放過他，無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見李修年已經萌生了死志，陸劍鳴神色焦急，接著開口央求道。
“師尊…”
看著一心想要代他受死的陸劍鳴，李修年心中非常感動，但他不想牽連到他，便想著繼續開口勸阻。
可他話剛出口，嘴巴就被陸劍鳴動用靈力封起來，只能在一旁干著急，無法把心里的話說出來。
見兩個弟子全都一心赴死，連反抗都不敢，劍云子的心情也是十分復雜，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為此感到難過。
他本以為活到了這個年紀，他已經不會再心軟，而當初決定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他也的確沒有怎么猶豫過。
但是，面對著這兩個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弟子，他突然間有些下不了手了。
要是他們知道了真相，對他惡語相向，或是直接動手，劍云子不會有絲毫遲疑，直接動手拿下便是。
可他們依舊一口一個師尊喊著，眼中雖有怨氣，但更多的卻是被欺騙的痛苦和絕望。
劍云子雖然不止一次地提醒過自己，不要對李修年動真感情，這一切都是假的，但隨著他一天天長大，在他心中，愧疚和懊悔卻是與日俱增。
他到底還是無法做到真正的絕情滅性…
想到這里，劍云子不由輕聲嘆了口氣，對兩人開口說道：“看來你們都知道了當年的事情，那我就不瞞著了，不錯，殺人換心的事情確實是我干的。”
“至于你，阿臣，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收你為徒，之所以把你帶回宗門，就是為了方便看管，而我的目的，就是以你的身體為熔爐，對妖心進行煉化，獲取蘊藏于其中的龐大力量，供我療傷。”
“不過，與其他被抓來的孩子不一樣的是，你的父母乃是被一只七品狐妖所殺，我是從它手中把你救下來的，如果不是我出現得比較及時，你早就已經死了。”
“我這么說并不是在為自己辯解，而是想要告訴你，凡事都有因果，救你是因，而你替我溫養妖心，做到其他孩子做不到的事情，這便是結果。”
“我可以不殺你，但妖心肯定是要取的，到時你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得找其他人來受死。”
“不過你放心，既然你們喊我一聲師尊，我也不讓你吃虧，我可以把你的三魂七魄先用蘊魂玉收著，只要有合適的人選，便幫你奪舍，助你重新修行。”
“我知道你們心中有怨氣，覺得我道貌岸然，枉為人師，但你們可有想過，十八年前為了除去那頭妖蛟，我究竟損耗了多少壽元？”
“要是不借助妖心的力量療傷，最多不超過十年，我的大限就會到來，我若不在這個時候自救，又有誰來救我呢？”
“我確實殺了那些孩子，但我除掉妖蛟，救下的可是整個渭水河流域數百萬的百姓，難道他們不應該有所回報嗎？”
“我不需要你們的理解，但如果有一天你們達到我這個境界就會明白，非我自私，而是只有我們這些老家伙活著，才能震懾住大周境內那些虎視眈眈的大妖，這才是對天下蒼生最有利的事情，我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決定！”
“作為你們的師尊，我確實沒有做好表率，但作為大周的衛道者，我無愧于整個天下！”
“你們都起來吧，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不愿意動手，也希望你們不要逼我。”
說著，劍云子頓了一下，轉頭望向陸劍鳴，意味深長地開口說道：
“尤其是你，劍鳴，我理解你想要保全師弟的心，但作為玉衡峰下一代傳人，你的衣食住行，包括從小到大的所享受的優厚待遇，所有這些全都是宗門賦予你的，在你身上不知寄予了多少人的厚望，你的命可不僅僅是你自己的！”
“今天我就不計較了，下次你要是再敢如此輕賤自己，輕言生死，我定嚴懲不饒！”
說罷，劍云子當即轉身，從地洞里離開。
見劍云子并沒有把事情做絕，而是給李修年留了一線生機，陸劍鳴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雖然他不認同劍云子的做法，但有一件事情他不得不承認，劍云子的存在確實對大周境內的大妖有震懾作用。
而相比較于那幾十個孩童的犧牲，他也的確付出了更多，為整個國家做出了更大的貢獻。
但大道理大家都懂，說起來也簡單，可那些孩子畢竟是無辜的，他們難道一生下來就該為了自己還沒見過的天下而犧牲嗎？
如果大多數人的利益要靠犧牲少數人來獲得，那這樣的正義還能叫做正義嗎？
若在以前，對于這兩個問題，陸劍鳴就像不用思考也可以一下子回答出來，這么做肯定是不對的。
但現在，他忽然有些迷茫，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出有力的理由來反駁劍云子的觀點。
而他自己，更是為了保全李修年，殺了那幾名執法堂弟子。
他雖然嘴上說著要維護世間道義，但當遇到了真正難以調和的矛盾時，他首先考慮的還是自己的利益。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似乎和劍云子并沒有什么兩樣。
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能夠分得清楚，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卻又是另外一番考量。
但不管怎么說，陸劍鳴都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不為自己辯解，只求無愧于心就好！
至于劍云子拿李修年的身體來蘊養妖心一事，能有這個結果，已經比他預想的要好太多。
陸劍鳴只恨自己沒有能力，沒能守住李修年，為他爭取更好的結果，只能靠奪舍的辦法求得一線生存。
這意味著又有一個無辜的人要因此受到傷害…
可他能有什么辦法呢？
劍云子就在門外等著，他們是逃不了的。
而他雖然愿意犧牲自己，但劍云子一定不會同意，要救李修年，這是唯一的辦法！
念及于此，陸劍鳴不由輕聲嘆了口氣，伸手將李修年從地上扶了起來，開口安慰他道：
“對不起啊，小師弟，今天沒能幫到你，回去之后我再好好想想，一定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情！”
聞言，李修年不由神色黯然地搖了搖頭，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要不是我堅持來這里，也不會遇到師尊，連累你一起被他責罵。”
陸劍鳴有些擔心地看著李修年，道：“我被責罵只是小事，反倒是你，師尊這么做，你一定很難受吧！”
李修年心頭忽然泛起一陣苦澀，道：“要是我說不難受，師兄肯定不信，可就像師尊說的那樣，要不是他及時出現，在妖物手底下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說到底，這都是我欠他老人家的，我又有什么資格怪他絕情呢？”
說著，李修年不禁長長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師兄先到上面等我，我想把這些孩童的尸骨埋起來，讓他們在地下安息。”
“我和你一起吧！”
見李修年走到地洞邊緣，從儲物袋里取出佩劍準備在地上挖坑，陸劍鳴心情十分復雜，便跟著走了過去。
但就在這時，李修年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轉過身來，向他開口問道：“大師兄是不是也覺得師尊的做法是對的？”
聞言，陸劍鳴怔了一下，皺著眉頭思索片刻之后，方才苦笑著開口說道：“我也不知道，也許他說得有道理，但我想在相同的情況之下，我應該不會這么做！”
對于陸劍鳴的回答，李修年感到非常滿意，沖著他微微一笑，道：
“師兄想的和我一樣，只希望我的犧牲，能夠終止這一切，不要再有人受到傷害才好！”
說罷，他當即快速拔出手中的寒山劍，趁著陸劍鳴沒有反應的時候，一劍刺穿了自己的天靈蓋…
“替我轉告師尊，我欠他的，已經還了，他欠那些孩子的，可別忘了！”
但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充滿著各種矛盾和無奈。
我并不是想要夾藏私貨，講一些假大空的大道理，而是試圖去描述這種狀態，表現一種對立和沖突，讓大家代入人物，跟著他們一起去思考。
在這個故事里，我沒有給出答案，因為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對的，只能說是立場決定選擇，對與錯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區分的事情。
而關于情節，我砍了很多，按照原本的設想，陸劍鳴是另外一個國家派過來的臥底，與大周國會有一場大戰，他會在家國與師門的對立之中陷入兩難的抉擇。
至于這里的李修年，在他身上也有多重身份，他不僅受現實中那個自己的影響，心臟里殘留著的與妖蛟有關的記憶也會對他造成困擾，此外，劍云子對他的利用，以及最尊敬的師兄竟然是敵國間諜，還有宗門里的人因為妖心的關系對他充滿忌憚…
在現實與夢境之中，李修年進退維谷，每一次不同的抉擇，對他來說都是找尋自我的過程，但唯一不變的，是一顆真誠善良的心。
除了他們，劍云子和妖蛟之間也有故事，他們曾經是朋友，后來因為誤會反目成仇，互相傷害，妖蛟作亂，只是想要引起劍云子的注意，再見他一面…
我試圖表現更多的東西，但到了后面，發現不能一下子給得太多，否則就會偏離方向，變成另外一部，所以我盡量使情節變得簡單一點。
但說實話，我自己并不是很滿意，感覺很對不起大家，沒能寫出好的故事…
話就說這么多，大家如果看到這里，有什么意見還請提出來，我一定會吸取教訓，改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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