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自欺欺人

　　白狐死后，妖力漸漸消散，龐大的身軀不斷縮小，最終變回普通大小。

　　大片怨氣緊隨其后從它體內散發出來，怨氣呈紫色，乃是憎惡的情緒。

　　見狀，李修年當即暗中施展導引之術，將其吸收進身體之中。

　　而在吸收的同時，令李修年沒有想到的是，在他腦海中忽然出現了許多奇怪的畫面，正是白狐與韓元豐相識的過程。

　　原來，它和韓元豐是在墓地里認識的。

　　三年前，韓元豐到墓地里祭拜亡妻，把他寫給妻子的詩文在墳前用火燒掉，但有一篇被風吹走，落在草地之中，被白狐撿到。

　　白狐當時尚未修成人形，卻已能口吐人言，并且對詩詞文章十分喜愛，常常偷偷跑到鄉村的學堂偷聽一些老先生講課，倒也學了不少的知識。

　　看到韓元豐悼念亡妻的詩文，白狐感動不已，卻不知是何人所寫，便在墓地里風吹日曬、日復一日孤獨地等待了一年。

　　直到第二年清明，漫山遍野開滿了山花，白狐這才在一片姹紫嫣紅的春色里，看見了在妻子墳前黯然神傷的韓元豐。

　　那一天，韓元豐身影蕭瑟，神情落寞，回想起夫妻二人曾經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不禁悲從中來，便忍不住對著荒涼凄清的墳地，喟然長嘆道：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白狐被韓元豐的癡情打動，便悄悄跟著他來到東臨城，白天就到學館里聽他講課，晚上則站在窗外聽他念詩做文章，久而久之，心中便生出了愛慕之情。

　　直到今年，白狐終于修出人形，可以隨意變換容貌，便按照韓元豐房中所掛畫像，變成他妻子年輕時候的模樣。

　　隨后，白狐假裝在路上與韓元豐偶遇，引起他的注意，并且謊稱自己乃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妾，平日里一直被正房夫人欺負，便找機會逃了出來，現在無家可歸，不知該何處何從。

　　韓元豐見它身世可憐，長得又那么像他的亡妻，便把它收留下來。

　　白狐對韓元豐的生活習慣十分了解，并且同樣愛好詩詞文章，兩人朝夕相處，韓元豐很快就動了真情，趁著寶刀未老之際，把白狐納為妾室。

　　兩人夜夜研究詩詞歌賦，生活過得十分快樂幸福。

　　白狐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卻不曾想，韓元豐不知在外面得到了什么高人的指點，知道了它是狐妖的身份。

　　回家之后，韓元豐拿著高人給的佛珠，逼得白狐現出原形。

　　白狐苦苦哀求，告訴韓元豐它并沒有惡意，是因為真心愛慕才接近他，但受到欺騙的韓元豐卻是勃然大怒，完全不相信它的話，拿著佛珠想要置它于死地。

　　白狐心灰意冷，迫不得已只好動手反抗，而正當她因愛生恨，想要把韓元豐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什么顏色的時候，李修年叔侄二人恰好在這時過來探病，白狐擔心身份暴露，便起了殺心。

　　畫面到此為止，李修年這才知道事情并不是他原先所想的那樣。

　　對于白狐所托非人的遭遇，李修年十分同情，但他并不后悔把它殺死，就像白狐不會因為他們叔侄二人無辜而放過他們一樣。

　　人妖殊途，是這場悲劇最根本的原因。

　　但這是不可調和的事情，無論是韓元豐、白狐，還是李修年，他們都想自保，但人和妖互不信任，只能有一方存活下來。

　　李修年雖然覺得韓元豐這么做很無情，但也能夠理解，畢竟白狐利用了他對亡妻的感情，而普通人天生就對妖魔鬼怪心生恐懼，韓元豐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白狐，這是人之常情。

　　不過，理解歸理解，但為了韓元豐這么一個老渣男而差點丟掉性命，李修年現在回頭想想，突然覺得很不值得。

　　但不管怎么說，能夠活下來比什么都強。

　　感謝老天爺，也要感謝勇敢的自己…

　　李修年苦笑著搖頭，隨后把白狐的尸體拖回院子里面，跟韓元豐要了一件干凈的衣服換上。

　　附近的鄰居聽到動靜，紛紛從家里跑出來，好奇地站在遠處觀望。

　　但尸體已被李修年處置好，他們并沒有看到。

　　為了不引起混亂，李修年隨便編了一個借口，告訴他們剛剛有盜匪入室搶劫，但已經被他打跑，讓他們各回各家，不要驚慌。

　　圍觀的那幾戶人家雖然有所懷疑，但韓元豐在此地頗有名望，見他也這么說，這些人這才半信半疑，把家里的門窗緊緊關好。

　　左鄰右舍走后，李元方對此事十分好奇，便開口問道：“夫子，這到底是什么情況，那狐妖為什么會出現在您家里？”

　　聞言，韓元豐長長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情說起來全都是我的錯，我枉為人師啊！”

　　“三個月前，我在路上遇見一名逃難的女子，也就是這白狐所扮的翠娘。她謊稱自己乃是青陽一戶王姓人家的小妾，因為受不了主家夫人的虐待而逃了出來，現在無處可去，求我收留她一晚。”

　　“我見她可憐，便把她領回家里，誰曾想她竟然賴著不走，還施展妖術，迷惑了家里的老仆，把她認為義女。”

　　“老仆乃是亡妻的奶娘，我一向對她老人家頗為敬重，她既然向我開口，懇求我將狐妖留下來，我當時不明真相，想到她老人家年紀大了，確實需要人在身旁侍奉，便只好點頭答應。”

　　“我本以為這件事情會就這樣過去，誰知這狐妖竟然死性不改，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故意扮成我亡妻的樣子，勾引我與她媾和。我一時不察，著了她的道，直到昨天遇到一名高僧將我點醒，我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回家之后，我拿高僧給的佛珠逼狐妖現出原形，她見事情藏不住，便哭著向我求饒。我看著不忍心，便收起佛珠，讓她趕緊離開，不要再回來。”

　　“不料，她竟然在這個時候出手偷襲我…”

　　韓元豐一臉道貌岸然，向李元方講述了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無辜的受害者，而白狐則變成了一只生性淫邪、魅惑人心的壞妖怪。

　　李修年原本只是覺得韓元豐是因為受到欺騙才如此憤怒，對狐妖痛下殺手，卻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掩蓋自己的劣跡而把錯誤全都歸咎在白狐身上，這已經不能用一個“渣”字來形容了，而是品行道德的問題。

　　而這樣的人，竟然還是一個天天把仁義道德掛在嘴邊，負責向人傳道受業解惑的教書先生，這實在是太諷刺了！

　　想到這里，李修年心中對于韓元豐僅剩的最后一點好感頓時蕩然無存。

　　但李修年并沒有當面戳穿他的謊言，因為活在謊言之中的人，其實才是最可悲的！

　　韓元豐不僅失了師德，還丟了一個最了解、最愛他的女人，盡管那是一個妖…

　　PS：不知為什么，這一章越寫越郁悶，結尾處的幾句話寫了一個多小時才確定下來。感覺這個小故事沒有寫好，還是要繼續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