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雨落狂流之夜(二)
邁巴赫里的氛圍瞬間安靜了下來，男人似乎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也不再繼續說話。
要是放在以前，楚子航絕對會很享受這種安靜的，他那時候可討厭男人的嘮叨了。
但現在他卻如坐針氈，絞盡腦汁的想要打破這該死的安靜。
“放首愛爾蘭樂隊Altan的Daily Growing吧。”楚子航主動提議道，記得上次他們就是從這首歌開始的。
既然無法逃避命運的安排，那就只能順著命運的脈絡走下去，到了關鍵時刻，再趁命運“不注意”的時候，猛地暴起，給命運致命的一擊。
無論是誰，只要膽敢對這個男人下手，楚子航都會和他拼命，就像那個雨夜男人為他拼命一樣。這一次，管他是什么命運還是神靈，都無法阻止他將男人帶離這里。
男人微微的愣住了，因為他最近剛好聽到這首歌，正準備今天和自己兒子分享的，沒想到楚子航竟然主動提出來。
“哈哈，這首歌很好聽，我想你會喜歡的。”男人搖了搖頭道，心想，或許這就是父子間的心靈感應吧。
邁巴赫的豪華音響下，這首悠揚的歌曲顯得更加動人，楚子航不由的跟著哼唱，但用的卻是中文，配合英文的曲調，顯得怪怪的，但男人覺得很好聽。
樹在長高，也在變綠，
許多次，我看到他的可愛，
幾多時，我獨自對他長久凝視，
他還小，但他還在長大。
爸爸，親愛的爸爸，
你對你的女兒犯下偉大的錯，
你把我嫁給沒有成人的男孩。
我二十四，他十四，
他還小，但他在長大。
楚子航輕唱著，不知不覺間，眼淚就流了下來。哪怕是被稱作“殺胚”的楚子航，同樣會有自己死小孩的一面。
“不錯吧…”男人剛想炫耀什么，就透過后視鏡看到了淚流滿面的楚子航，有些驚慌道：“怎么了…，一首歌而已，而且還是講女兒對父親說的話，不至于吧…”
“沒什么…，有些感觸而已。”楚子航連忙抹掉自己臉上的淚水，努力笑著說道：“我沒事的，你繼續開你的車吧。”
“什么鬼歌，聽的讓人憂傷，不聽了。”似乎是覺得這首歌導致自己兒子突然憂傷起來，男人沖著機器發著脾氣，隨即關掉音響，回頭沖楚子航笑道：“咱爺倆兒好好聊聊。”
似乎是察覺到楚子航今天對自己的態度不一樣，男人試探著，看看能不能探出自己兒子的心聲。
自從和楚子航媽媽蘇小妍離婚之后，楚子航和男人之間就一直存在隔閡，而且這種隔閡還在不斷的放大。
“聊聊你們公司的事情吧。”楚子航隨意的說道，他絞盡腦汁的想男人平時最喜歡扯什么，盡量的讓男人有話題可聊。
今天他想和男人多聊聊，多聽聽他的心聲，哪怕只是聽男人吹噓都好。
盡管楚子航知道眼前的一切不過只是一場幻夢，但他同樣明白，如果這次不珍惜的話，以后可能連做夢的機會都沒了。
距離他們遇到奧丁還有一段時間，楚子航想盡可能的去了解自己的親生父親。
男人再次愣住了，他感覺自己兒子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不但不和自己鬧脾氣，甚至還主動找自己聊天，他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不是欣慰，而是不可思議。
“怎么了，那個姓鹿的欺負你了？”男人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兒子在后爸那里受了冷落，這才跑到親爹這里來訴苦的，“改天老爸親自上門去教訓他一頓，實在不行，搬過來和我住…”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男人低下頭嘆息著：“哎~，是爸爸沒用…”
男人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活明白，當年還是靠著花言巧語才騙到了楚子航的絕色老媽。結婚多年，直到有了楚子航，還是一副“屌絲”的樣子。
女人熱戀時看他的眼神還是“星星眼”，相信他嘴里說的那些不切實際的花言巧語。可是在生活面前，愛情終有消磨殆盡的時候，余下的就只是生活的無盡煎熬。
離婚時，男人也曾許下豪言壯志，說什么等自己發達了一定登門再次求婚之類的，但直到現在，楚子航都快高中畢業了，他也還只是個企業老板的司機。
他那點工資，除去自己的花銷，連一只貓都養不起，又何談讓楚子航搬過來和他一起住。
看著男人有些黯然神傷的表情以及充斥著自己兒子“受欺負”的奇奇怪怪的想法，楚子航愣住了。要是擱以前，他只會覺得這個男人不但沒用還“多愁善感”。
但此刻的楚子航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男人語氣中的暗藏的呵護以及對自己兒子的關心。
“沒有，我過的很好。只是…今天情緒比較…復雜一點而已。”楚子航連忙解釋道，語氣中已然有些哽咽，“或許雨天更容易多愁善感吧。”
“這點倒是隨了你媽媽…”男人脫口而出，隨即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道：“她…她還好嗎？”
“很好，天天和她的那群小姐妹們玩的很嗨，都不像是個三十好幾歲的人了。”楚子航回道，似乎又想起什么，補充道：“你之前叮囑我的，每天給她的一杯牛奶也沒落下，我監督著呢。”
“那就好…”男人語氣中透著一絲落寞。
空氣中再度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可楚子航實在想不出來自己究竟還能和他聊什么話題，似乎除了這個雨夜發生的事情，自己對他一無所知。
他從來沒有試著去了解過男人，楚子航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
“看不看DVD？有怪獸史萊克，不過是槍版的。”男人好不容易才再次找到話題，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對楚子航說道。
記得上次楚子航回答的是“不看”，還順嘴說著他們新的“三口之家”一起去電影院的事情，好像這樣就能夠證明男人的“失敗”一般。
那天的楚子航很生氣，男人全程附和著他的話，但他從來沒給過男人好臉色。
就像大多數父母離異的孩子一樣，那個時候的楚子航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隨意丟棄在垃圾桶旁的布娃娃一般，他對男人只有滿腔的恨意。
那天，他直接當著男人的面討論他曾經的女人和新任丈夫生活多么如意，卻從未在意過男人內心的感受。
好像這樣就能將自己內心的怨氣傾瀉出來，殊不知只是加深了日后的歉疚。
但這次楚子航的回答是：“看呀，我一直想看來著。”
或許人只有失去過一次，才會知道什么對自己來說是彌足珍貴的。就像所有的死小孩一樣，不到最后一刻，他們都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邁巴赫的顯示屏上播著怪獸史萊克，這是一個騎士騎著一頭驢子拯救公主的故事，結局如同所有的童話故事一般，騎士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很幼稚！
楚子航上次和自己的后爸一起去豪華電影院看的時候就是這樣想的，但是后爸喜歡帶他看這種電影，說什么一家三口看這種歡快的片子，顯得其樂融融的。
但此刻，重新再來看這部電影，還是車載電視上的槍版，他卻看的無比的認真，似乎這樣他和男人之間就能多加強一些聯系，留下更多的回憶。
“聽說你們仕蘭中學這次可是考了好些個清華北大的，你可要加油呀！”車載電視里依舊播著電影，男人卻沒有看一眼，只是和自己的兒子聊著家常。
上次楚子航就是在這里和男人起的爭執。
楚子航那次說自己后爸已經安排好自己出國留學了，但男人不樂意了。他還是覺得國內的清北好一些，留學什么的，早就不流行了。
那天楚子航痛斥男人的無能——男人留不住自己女人，連親生兒子的家長會都一再失約，甚至到最后嘴頭上說著要聽長輩的話，給的意見卻是找后爸托人找關系。
可謂字字誅心。
“好哦，我不會給你丟臉的，一定上個清北什么的。”楚子航附和著，今天他不想再惹男人生氣了。
“哈哈，兒子長大了！”男人今天格外的高興，因為再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兒子的關心。
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兒子只是年齡小，有些叛逆而已。現在看來，自己兒子終于懂事了，會體諒自己了。
盡管男人不知道為什么楚子航今天突然變得這么懂事，但他真的、真的很開心。
屏幕上的怪獸史萊克依舊播放著，年輕的騎士已然接受了國王的邀請，前去拯救城堡中的公主。
楚子航知道，今晚他將要扮演那個騎士的角色。哪怕前方有著噴火的巨龍，他也不會再一個人逃走了，他要和男人并肩作戰。
這一次，他要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