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又一個死小孩
陽光下，江記面館的銅制招牌閃爍著耀眼的金色光芒，面館門口人來人往，生意還算興隆。
面館內，某個偏僻角落，一個小板凳上，瘦弱的少年正賣力的洗著盤子，神情格外認真，好似這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
“小楓呀，你小子給我快點，客人們可都等不及了。”看著一旁刷盤子的南楓，江毅笑著說道。
“好嘞~，江叔，我馬上過來。”
南楓應和著，趕忙擦拭干凈手中的水漬，從江毅手中接過冒著熱氣的牛肉面，對著顧客露出一臉憨笑，“香噴噴的面條來嘍，請慢用！”
送完牛肉面，他再次回到自己的小角落，繼續賣力的刷起盤子來。
上午斑駁的陽光透過白色墻壁上的防盜窗，星星點點的光點映照著男孩瘦小的影子，其中似乎暗藏著一只孤獨的小怪獸。
看著眼前執拗而又孤單的少年，江毅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雨夜以及…和那個男人見的最后一面。
記得那天的雨很大，男人還是往常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嘴里叼著傘，一手提著一個手提箱，一手牽著一個小男孩，肆無忌憚的一腳踹開江記面館的大門。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悍匪入室搶劫呢！
但江毅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如果哪天這家伙從大門正常的走進來，他反倒應該詫異了。
“怎么？楚大爺咋有空光臨寒舍呀？”江毅嘴頭上嫌棄的要死，手上卻是一把將二人拉了進來。
男人嘴里含著雨傘一時間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江毅猜測這貨一定是在吐槽這該死的天氣。
好不容易進到面館，男人放下箱子，捋了捋自己微皺的襯衫，在鏡子前走了好幾遭，這才指著門外的邁巴赫開心的說道：“這不下雨天要去接兒子嘛，這小子就先放你這里了，到時候再回來接他。”
說著他回頭又對著身旁的男孩說了些什么，男孩點著頭，乖巧的朝著江毅走了過來。
看著男人急匆匆的準備離去的背影，江毅連忙叫住對方：“你的箱子！”
“哦，差點把這事情給忘了，還真是大意了！”男人尷尬著轉過頭來，提起地上印著“世界樹”標志的手提箱，瀟灑的沖著江毅擺了擺手，消失在了雨幕中。
也是從那天之后，南楓就一直留在了面館。
因為…
那晚之后，那個叫楚天驕的混子再也沒有出現過…
要不是二人實在長得不像，江毅都要以為這是楚天驕的私生子了。在江毅看來，那家伙也不是干不出這種事情來。
江毅也曾想過把南楓送到孤兒院去，畢竟他一個人孤獨慣了，多了個人倒也很不習慣。
男孩眼眸微轉，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沉默著走向那堆沒洗的盤子，默默的洗了起來。
“你在干嘛？”江毅有些愣住了。
“那個男人教過我，在這個世界上要想很好的生存下去，就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我可以幫你洗盤子！”男孩張著清澈的目光，一字一頓，認真的說著，似乎是在交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一刻，江毅知道，自己無法拒絕這個孩子，他們似乎被什么看不見的絲線緊緊的捆綁在了一起。
剛來的南楓對面館的一切都很好奇，似乎初涉世事一般。直到這個時候，江毅才知道，這小子看起來十幾歲的模樣，心智卻是十分稚嫩，對外面世界的常識都不知道多少。
好在，南楓的學習能力驚人，幾年的功夫不但很好的適應了面館的生活，甚至不到兩個月的復習，他就已然可以參與仕蘭中學的考試了。
這般天賦，已然不是“天才”二字可以簡單概括的。
回憶到這里，江毅似乎是又想起什么來，對著角落的南楓笑道：“小楓，仕蘭中學那邊有消息了嗎？”
“還沒呢，晚些時候可能就會到啦。”南楓隨意的回復著，似乎那份仕蘭中學的錄取通知書還不如眼前的盤子。
“這樣嗎…，可就快要到開學的日子了，按道理應該下來了。”江毅隨意的說著，手中和面的速度也快了下來。
這可又是一筆好大的花銷了，仕蘭中學可是有名的貴族私立學校，一般人哪里那么容易讀得起，好在他江毅也確實不是一般人。
劃拉一下，面館的大門再次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江毅的眼簾。
“還是老規矩，拌面，多放蔥和辣椒？”江毅對著進來的人說道。
“那可不呢，吃完還得上班呢，還是你自在，天天守著這個面館，倒是十分自在啊。”路谷城有些羨慕的說著。
“要不哪天你和我學學，我們一起開個連鎖店什么的，到時候準能發達。”江毅端著兩碗面條，坐在了路谷城的對面，自己倒是先動起嘴來。
“不了，我也老大不小了，家里那位天天念叨著呢，兒子上的還是貴的要死的仕蘭高中，一家人全靠那點死工資，早就沒有那個闖勁了。”路谷城眼中閃爍了一下，隨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平淡的說道。
不過提及自己兒子以及“仕蘭高中”的時候，這個中年男人還是在不經意間提高了音調，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哈哈，也是，我還羨慕你的鐵飯碗呢！”江毅笑著回道。
二人就這樣面對面的坐著，伴著早晨的暖陽，嘴里聊的不再是年少時的豪車美人，而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中年人的生活。
“叮~，您有一條新短信，請注意查收！”
“哦耶！”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響起短信的語音播報，以及南楓歡快的呼聲。
這小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刷好了盤子，手里拿著一臺諾基亞老年機，興沖沖的朝這邊來。
“路叔叔好！”南楓笑著跑了過來，乖巧的打著招呼，路谷城微笑著沖他點了點頭。
“你小子，什么事情笑得這么開心，不會是哪家的女孩子找你約會吧。”路谷城開玩笑道。
“哪有…，是仕蘭中學那邊有回復了！”南楓開心的說著，順手還將手中的諾基亞遞了過去。
只見諾基亞不大的屏幕在陽光中顯得那般暗淡，但上面的字體卻又是那么的清晰。
親愛的南楓同學：
感謝你對仕蘭中學的信賴，并且很高興你能憑借自己的知識水平被本校錄取。
由于你優異的成績，我校領導對你很感興趣，特邀請你于本周周末到麗晶大酒店一會，到時候再詳談你的入學事宜。
仕蘭中學教務處，
孫敬博主任 “啊這…”一旁的路谷城看愣了，連忙低下頭去吃面。
要知道他兒子路鳴澤之前為了進這所名校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還是東奔西走，花了大把錢，拖了不知多少關系才進去的。
這里可是號稱“清華北大剛湊合，常青藤隨便走”的存在呀！
這咋還隨隨便便就進去了？
還是教導主任親自發的短信？
啥也不說了，反正此刻老路心情復雜，已經準備下班回家沒收自己兒子所有的小說繪了。
“哈哈，你小子果然沒讓我失望，你路叔叔的兒子也是這所學校的，以后倒是可以跟人家多親近親近。”似乎沒有注意道路谷城的神情，江毅笑著說道。
“是啊，是得好好親近親近了，以后可以多來我們這里走動走動，和我家鳴澤交流交流，他明年就要高考了呢。”路谷城尷尬一笑，隨即老練的回復著。
“哈哈，我會的。”南楓笑著答道，心中早已開始盤算自己的中學生活了。
自從幾年前那個叫楚天驕的男人將他帶到這個城市，南楓就一直呆在面館，他走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對街的游戲廳了。
這些年，他雖然大部分時間宅在面館里，但卻抱著一臺老舊的臺式電腦，在互聯網上了解了這個世界的很多東西。
他不記得自己遇到那個叫楚天驕的男人之前的記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來到這里，但夢境中時不時浮現的影像卻在時刻提醒他，這里并不屬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