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這就是我想看到的。”
湯姆捏著心臟站在柏林的天空之上,劇烈跳動的心臟在手指的鉗制下動彈不得,墨色的淤血從斷裂的動脈中涌出,在掙脫心臟內的重壓后迅速膨脹成哀嚎的冤魂,這枚心臟承擔了難以想象的罪孽,這些慘死在它主人手下的亡魂哪怕在這種時候,也在忠誠地執行殘害它們的人的指令,用湮滅自己靈魂的魔力向湯姆發起自殺式的攻擊。
他沒有理會這些襲擾,從某種意義上講,任由它們自戕對這些被禁錮千年歲月的亡魂而言也是一種解脫,魔力的爆炸在湯姆的身邊迭起,但他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它們反倒成了一場絢爛的煙花,點綴著湯姆腳下令他沉寂的心終于感到愉悅的場景。
“也許只有這種毀滅世界的危機降臨,人類才能意識到爭端的可笑…”
在他的腳下,已經看不出原貌的柏林城中,擠滿了人。
湯姆凝望著戰場,這場對于大多數而言連一天都到的戰爭,對他來說,卻已經是兩千年前印象模糊的往事了,他低下頭,和硝煙一起逸散在戰場上的魔力勾勒出深淺不一的線條,為他重現了從傳教士誕生獻祭蜉蝣引發死亡之門洞開的那一刻直到現在發生的事情。
起初,對抗海爾波的只有納爾遜和他的朋友與追隨者們,但很快,意識到情況的巫師們做出了反應,不久前還和納爾遜刀兵相見的傲羅們在被鄧布利多接管的國際巫師聯合會領導下站在了納爾遜的身邊。
但作為黑魔法的始祖,那樣的強敵又豈是常人可以抗衡的,于是,被傳教士武裝起來的麻瓜集合在一起,用他們借用的微薄魔力組合成堪比最強大巫師的魔咒。
可隔閡依舊存在,并肩作戰的人們深諳非我族類的道理,歧視與猜忌并不會在這樣緊要的關頭被掛在嘴上,但依舊存在于人們的心中,沒有巫師會放心地把后背交給麻瓜,也沒有麻瓜會聽從一位巫師的指揮——更不要說,他們在聯合之前,便已經經歷過一場彼此傷亡慘重的大戰。
逐漸醒來的海爾波找回了越來越多的力量,在這個黑白交織的世界里,有多少人用過沒什么代價卻強大非凡的黑魔法呢?湯姆不清楚,但他知道的是,當海爾波回憶起自己可以從黑魔法的使用著那里收回他的債后,傲羅中的大多數人已經無法繼續戰斗了,危急時刻,格林德沃趕來,強大的巫師接手了這場戰爭,而納爾遜和他也在此刻借由時間轉換器返回了過去,試圖找到打敗海爾波的方法并重現它。
在這樣的隔閡下,即便有人在拼死戰斗,團結的力量也沒有真正發揮出來,海爾波有的是手段對付人海戰術,蛇怪的目光便是無差別的大殺器,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記憶被篡改,在幾名強者的拖延下,他最終還是喚醒了他強大的仆從,完成了清場,而闖入記憶的鄧布利多與格林德沃到現在也沒能返回,但湯姆確信他們一定是做了什么,因為現在的海爾波的記憶已經混亂到失去理智了。
亞歷山大已經耗盡了最后一點魔力陷入沉眠,等待他的,是一扇能夠通向世界每個角落的、不設防的大門。
就在此刻,最后一道防線立了起來——
來自魔法學校的老師們懷揣著保護學生的心抵達了柏林,而傳教士們也離開了它們在蛇怪的注視下石化的搭檔,尋找下一個可以并肩作戰的伙伴,這種傳遞冷酷極了,但對于人來說,卻是不能再溫暖的傳承。
巫師、麻瓜、教師、工人…在納爾遜面對全球的廣播發酵了一天一夜后,所有可戰之人趕在黃昏之時抵達了戰場,他們不像鄧布利多那樣強大,不像傲羅那樣訓練有素,不像納爾遜的追隨者那樣忠誠可靠,不像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政客們那樣眼光高遠,不像紐蒙加德的流放者們那樣野心勃勃。
但他們之間那堵鐵幕般的隔閡卻早在被點滴影響了千百年的歷史中變成了一面比紙還要薄的墻,而他們也擁有了從未有過的幫手——在湯姆的刻意控制下,隱匿在一張張巧克力蛙畫片中、千百年來傳承至今的精神。
“一個時代的敵人,由這個時代自己終結,歷史不應是英雄的戲碼,而是頌人的歌。”
他扶了扶軟氈帽,用力地攥緊了心臟,魔力好不吝嗇地涌入斷裂的血管,無數鋒芒在心房心室內攪動,向海爾波發出了死斗的宣告。
剿滅第二塞勒姆事件發生的同時,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還有十二處海爾波魂器的隱藏之地被發現,當地的巫師解決了它們帶來的危機,算上第二塞勒姆,正好十三處,這也是大多數知道內情的人認為的海爾波魂器的數量,在所有人看來,海爾波的魂器已經被盡數消滅,這個兇名赫赫的黑巫師哪怕重現世間,也不再會是一個打不死的怪物。
可有一個疑慮始終縈繞在第二塞勒姆戰斗親歷者的心中——從那里進入迷離幻境,只看到了一座孕育攝魂怪的溫床,而第二塞勒姆的經營者們仰仗的正是這種通過折磨人為制造默默然的方式,那里并沒有魂器。
海爾波可不是什么愛將就的人,十三是他最愛的數字,那么他長生的基礎也一定要符合才對,這個疑慮一直被納爾遜和湯姆藏在心里,知道結束了這場時間之旅,問題的答案也終于公之于眾。
湯姆手中的毛心臟,《詩翁比豆故事集》中寓言的原型,正是海爾波應當在原本的歷史中藏起來的一件最重要、包含著他最強大力量的魂器。
在湯姆剛剛抵達時,嗅著氣味追來的海爾波便已經從空氣中擠了出來,他目眥盡裂地盯著湯姆手中的毛心臟,他能感覺到心臟被一股強大的魔力捏住了,憤怒之下,他張開嘴巴,下頜向蛇一樣裂開一道比腦袋還要大的口子,狂暴的黑色魔力從每一個能冒氣的地方涌出來,身影消失,快如閃電的殘影張牙舞爪地撲向湯姆。
“給我滾下去。”
湯姆厭惡地斜了海爾波一眼,視線中已經沒有了魔頭的身影,他伸出手,向身旁一拽,一把扼住了海爾波的喉嚨,把他從空氣中抓了出來。
海爾波全黑的眼仁中閃過一絲詫異,就像在草原上稱霸一生的獵豹正在品嘗跑不過自己的獵物時,低頭看到了雄鷹掠天的羽翼灑下的影子。
“去迎接你的命運吧。”
湯姆閉上眼睛,被黑煙籠罩的手指微微用力。
“咔。”
海爾波的脖子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扭斷了,堅硬的脛骨被捏碎,他瞪大的眼中滿是錯愕,完全不能理解為什么自己無法防御湯姆的魔法,與此同時,隨著一聲指針跳動的輕響,一層銀色的光暈浮上了海爾波的眼睛,他的動作變得遲滯,在駁雜的記憶中,他看到了自己被埋葬的片段,屬于心臟的儀式力量正是被眼前這個卑鄙的背叛者掠奪,他想要清算,但被控制的身體無法做出哪怕一點兒動作。
湯姆松開手,海爾波的身體直直地向下墜去,早早注意到天空中出現黑點的斯拉格霍恩教授赫然發現,另一枚黑點正脫離了最開始的點,向著他們圍繞的、原本海爾波站立的方向迅速下墜。
他一把撲倒了走出人群、正在躍躍欲試地低頭自言自語“我的課沒意思?我只會讀課本?我不會真東西?”的梅樂思教授。
“哈哈,阿不思!我還是快了你一步!”
當湯姆掐著海爾波的脖子把他丟到地上時,柏林的戰場上,蓄勢待發的人們聽到了一聲不合時宜的大笑,但人們并沒有第一時間探求聲音的源頭,因為下一秒,海爾波扭曲的身體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從高空的墜落足以殺死任何生物,他的身體在地上砸了個大坑,揚起了漫天的塵土。
沒有一秒的遲疑,無數的魔咒落在了他的身上,對于街頭混混而言,群毆也許只有接觸到被毆打者的幾人能夠造成傷害,但魔法卻補足了這項群毆藝術的遺憾,它可以從各種刁鉆的角度命中目標,頃刻間,海爾波在落地后慘得難以直視的身體被魔咒淹沒。
斯拉格霍恩教授得意地挺起肚子,扭過頭,想要向斯萊特林的老院長斯萊特林表功,但他發現斯萊特林根本沒有看自己,甚至沒有摻和進痛打落水狗的活動,反倒是一直在凝望著頭頂那枚至今都沒有落下的黑點。
“斯萊特林教授,那是海爾波的后手嗎?”
“不是,”斯萊特林收回目光,看著水泄不通的人群,搖了搖頭,“讓他們散開點兒…我感覺到了一些老熟人的氣息。”
斯拉格霍恩教授并沒有刨根問底,應了一聲,一邊組織著分批齊射的補刀,一邊指揮著人群向外退,他明白海爾波并不會這樣輕易地被打倒,迅速地組織人手應對他可能的反撲。
“不用緊張,”斯萊特林想起了很多年前找過自己的一群人,“只是騰地方。”
在人群之中,一些其貌不揚的巫師取出了他們珍藏的兒時玩具——一張張陳舊的巧克力蛙畫片,為了避免自己對未來造成太大的影響從而為納爾遜的歸來造成阻礙,三重偉大的赫爾墨斯一直都藏在暗處,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幫助世界降低一次次危機可能帶來的破壞,他們一面用一篇篇精妙的文章推動魔法的發展,一面向每一位時代的驕子發出邀請,留下他們引以為豪的力量。
白霧彌漫,看到這一幕,姍姍來遲、站在人群外圍的麥格還以為是納爾遜回來了,她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但下一秒發生的事情卻讓她有些失望,不過她很快振奮起來,因為從迷霧中走出的,是一張張她熟悉萬分的面孔。
被掩埋在歷史的厚重書卷中的偉大人物一個個地從人群中走出,他們以第一張自己的巧克力蛙中留存的得意魔法為載體,以掠影的方式出現在了他們本人沒能抵達的未來。
“我現在倒是相信戈德里克說的了,”斯萊特林瞇起眼睛,把斯拉格霍恩教授晾在一邊,對身邊的羅伊那說道,“海爾波沒有選擇在我們的時代復活,是因為怕我們…這個時代看起來不像以前那樣人才輩出,但是…”
他聳了聳肩,和羅伊那對視一眼,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海爾波,現在的你想起來了嗎?”
海爾波的身體在魔力的催化下膨脹扭曲,面目全非,在他已經不能稱之為耳朵的器官中,湯姆和納爾遜問過數遍的問題重新響起,“當初的你追求力量,究竟是為了什么?!”
他艱難地張開不能被稱之為口的嘴巴,無數道筆直的鎖鏈從英雄的掠影手中射出,纏繞在他被狂暴的魔力籠罩的身上。
他的靈魂猶如被無數根繩索拴住的牽線木偶一般,每一根繩索的末端都傳來一股令他無法抗拒的力量,終于,隨著天空中的湯姆捏碎毛心臟,他永生的渴求,他成為世界之王的野心,他的過往,他沒能說出的回答,乃至他的存在,都化為了泡影,仿佛它們從未出現過。
“你的身上有股氣味,里德爾先生。”
大名鼎鼎的尼可·勒梅在瑪格麗特的攙扶下緩緩地向湯姆走來,他幾乎透明的蒼老皮膚完全失去了活力,似乎輕輕扯一把就會裂開,一雙幽靈一般的眼睛在老花鏡的方大下大得嚇人,邁著小碎步,老人端起一杯侍者托著的香檳,向湯姆舉杯,“相信你應該認識瑪格麗特,她從小就是我照料的病人,現在已經痊愈了。”
湯姆回過神來,沖尼可·勒梅點了點頭。
“那是魔法石的味道,”尼可·勒梅輕聲說道,“你找到了一塊新的魔法石嗎?”
“抱歉,失陪一下。”
湯姆看著四周富麗堂皇的宴會廳,慶功的蛋糕有三層樓那么高,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他從尼可·勒梅身邊擠過,險些碰斷了他的肋骨。
“抱歉,抱歉!”
湯姆舉著手道歉,目光落到了瑪格麗特身上,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攥住瑪格麗特的手腕,大聲問道,“你看到納爾了嗎?”
瑪格麗特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們的英雄一定是累了,”斯拉格霍恩教授攬住湯姆的肩膀,把他推到蛋糕前,“最后一件魂器對湯姆的傷害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根除,放心,我們找到了最優秀的魔法醫療和麻瓜腦科專家,一定會讓他健健康康和以前一樣的!不過在此之前,讓我們的英雄來切第一刀吧!”
“納爾?”不遠處,瑪格麗特疑惑的聲音弱弱地傳來,“勒梅先生,那是誰?”
湯姆被歡呼聲簇擁著,幾乎整座禮堂內的人都在歡呼,無論是麻瓜還是巫師,除了角落幾個看起來格格不入的人,隨著歡呼聲愈發劇烈,湯姆的失重感愈發強烈,幾乎在不斷的下墜中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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