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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六章 煉獄

  “這兒的環境真是越來越好了。”

  海爾波背著手在城中漫步,即便亞歷山大的海運已經日薄西山,但也不至于到這種街上難見行人的程度,曾經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商業區遍地的垃圾也不見了蹤影,街道兩旁的攤位也只剩下了常年在地上鋪設地毯留下的印子,只要沒有人,原本逼仄狹窄難以通行的街道竟然是這樣寬闊亮堂。

  和納爾遜的聯系已經中斷了三天,而今天,則是他先前告知的,到達北歐的日子。

  “沒了那些臭烘烘的泥腿子,你瞧瞧,這兒多漂亮,街道明亮,房屋干凈,哪怕是他們的法老出巡的時候,迎接的城市也做不到這樣的干凈吧!”

  海爾波的臉上寫滿了滿意與自豪,仿佛自己其實是一位打掃衛生的志愿者,只是這種“打掃”,未免也太過殘忍了一些。

  湯姆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甚至來不及做些什么,因為這一切發生地太快了,快到在他于海邊的巖洞中與肯特坦卡告別時,海爾波已經將亞歷山大城徹底改變了。

  他們拐過前方的街角,進入一條與穿過城市的河流平行的街道,也就是在他們拐彎的瞬間,眼中的一切都不同。

  作為一座缺水的城市,這條街道本是亞歷山大居民平日里最喜歡的休閑場所,商人在這里迎接來往的小船,婦女在這里漿洗家人的衣裳,年幼的孩子們也喜歡一個猛子鉆進水中浮水,在海爾波到來之前,這里常年回蕩著歡鬧聲,但現在這些歡鬧聲都不在了,在湯姆靠近街角時,傳入耳中的是硬物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

  湯姆也很快明白了這股聲音來源于什么,在離街角最近的岸邊,他看到了一個人影背對著自己蹲在水邊,當兩人的腳步聲傳入他耳中時,這個蹲在水邊的人緩緩地扭過了頭,在兩人的目光交匯的瞬間,湯姆只覺得汗毛倒豎,頭皮發麻——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在扭曲的五官和潰爛的皮膚之下,仍能隱約看出他曾經憨厚的輪廓,鬃毛一般的黑發如同荊棘一般狂野生長,似有似無地、毒蛇似的扭動著,它們刺破了他的面頰,蒼蠅在傷口上產卵,蛆蟲在腐爛的眼球上安家,潰爛的眼前已經不再具備視物的結構,但湯姆卻能感覺到,他在看自己。

  長著眉毛的皮膚已經從臉上脫離,被一小片肉絲連接著,晃晃悠悠地掛在臉上,他有一雙慟哭的眼睛,一張怒吼的嘴巴,一只窒息的鼻子——但這些充滿痛苦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卻形成了一種滿足甚至解脫的笑意,他仿佛找到了事件最美好的東西,又或是手里捧著的一塊生肉讓他體會到了從未感受過的美味。

  不,這個水邊的幸存者已經不能稱之為他了,用“它”來指代更加貼切,湯姆完全看不出它作為人的理性與作為生命的鮮活,這只是一具地獄中的尸體,而驅使它的,則是一團污泥一般、由不同的色彩混雜出骯臟色調的魔力,它的身體極不協調,長著一條粗壯得過分的手臂,干瘦的胸膛上生滿蛆蟲,硬生生地將它的胸腔啃開,在一坨充當心臟的爛肉上,一枚瘋狂的眼睛猛地睜開,向著湯姆與海爾波投來了饑腸轆轆的目光。

  它想要吃掉自己,它猛地從地上竄了起來,以野獸的姿態手腳并用,兩條關節反曲的腿深深地扣在地上,蓄勢待發,向前一撲。

  但它的蓄勢立刻被打斷了,在感受到惡意的瞬間,湯姆的魔咒脫口而出,一道綠光冷靜地從湯姆的杖尖射出,擊中了那枚可怕的眼睛,水邊的它低下頭,慌亂地在堆了一地的腐肉中找到了一塊還算完整的皮膚,塞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試圖填補傷痕,但這已經無濟于事了,它的腳步搖晃起來,像喝醉了酒似的,原地轉了一圈,重重地砸在水中,湯姆下意識地撐起屏障,緊接著,腥臭的血灑滿了面前透明的鐵甲。

  這條陪伴亞歷山大人生活的小河,已經被染成了血色,而數不清的尸體,在河中沉浮著,湯姆望向街道的深處,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這只被他擊殺的怪物只是其中最弱小的一個,正因為如此,它才會蹲在街道的邊緣,猥瑣地進食,它剛剛捧在懷中的食物也終于被湯姆看清,那是一枚小小的頭骨,仍有一塊孩童細嫩的皮膚掛在顴骨上,而湯姆在走到這條街道前聽到的摩擦聲,正是它啃食這枚頭顱發出的動靜。

  在湯姆釋放魔咒的瞬間,街道更深處的影子們便注意到了這兩位活著的闖入者,它們齊刷刷地扭過頭,死死地盯著兩人的方向,猶如在密林中漫步,在不知不覺間闖入了八眼巨蛛的巢穴,它們已經完全沒有了人的形態,就像是孩童胡亂的涂鴉,被人用殘肢斷臂拼成了現實。

  隔著被血污蒙蔽的屏障,湯姆只覺得自己身處地獄,哪怕他是遵從的張伯倫,也不由得為這番惡心的景象感到憤怒。

  “進步地很快。”

  海爾波輕松的聲音在湯姆身后響起,“收起你的鐵甲咒吧,血刺呼啦的,太惡心了。”

  湯姆聞言,手臂一松,屏障消失,附著的血液落到地上,被干涸的地面饑渴地吸收。

  “如果早些時候來,它們根本不敢攻擊我們。”

  一道狗一樣的黑影從街道側面的暗巷中竄出,撲向海爾波的喉嚨,他笑了笑,把手按在了黑影的頭上,如果靠前的那坨長滿眼睛的肉塊可以被稱之為頭的話,湯姆別過臉,不想再看這惡心的場面,而海爾波卻真的像逗狗一樣,撫摸著它的頭頂,這個狂躁的怪物在他的手中迅速地安分下來,不多時,竟竄到河邊跳了進去,在落入水面的瞬間被一根無數關節拼接而成的胳膊拖了進去。

  海爾波直起腰,笑了笑,說道:“真不錯,它們已經敢于向自己根本無法對抗的人展示自己的了,你明白這代表著什么嗎?”

  湯姆搖了搖頭。

  “哈哈,這代表著它們的已經龐大到足以抵消對死亡的恐懼,這是偉大的進步,當生命的價值被無限地貶低時,驅使它們的東西便會迸發出強大的魔力,”海爾波邁開步子,向街道的深處走去,湯姆緊隨其后,低著頭看著地面,聽他說道,“當然,這也代表了一個事實——它們已經沒東西可吃了,它們開始吃腐肉,開始吃自己,在暗地里窺伺著別人捕獵,有些人等待著向鬣狗一樣食腐,有些人,則等待著吞掉那些自以為是狩獵者的人,這就是人類誕生之初的樣子,卡卡洛夫,沒有什么無聊的規章法紀,強大的個體吞掉一切,如此而已,它們在演化我們的世界發展之初的樣子,這難道不足以讓你感到心潮澎湃嗎?”

  湯姆抿著嘴巴,不斷地擊退來犯的怪物。

  “等等,”就在湯姆把一個纖細的怪物丟入河中的時候,海爾波出聲了,“唉…也罷,我其實還挺喜歡它的造型的,你覺得它們惡心嗎?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變態的人?明明可以一秒鐘把亞歷山大的人全部殺死,但還是要看他們玩這種嚇人的游戲?”

  湯姆只是繼續揮動著他的魔杖,不置可否。

  這番人間煉獄的景象足以令任何人作嘔膽寒,但這“任何人”中一定不包括海爾波,他這一生,見過的死人比活人要多得多,而他目睹的死亡也幾乎都是由這一雙創造了無數魔咒的巧手釀成的。

  “好吧,你不妨換一種方式來看待它們,”自從查明了湯姆“張伯倫”的身份后,海爾波對這位他賞識的先知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耐心,“我們的世界不就是這樣的嗎?你可以把它們想象成我們曾經生活的希臘…那一座座城邦,它們襲擊孱弱的鄰居,掠奪它們的人口、資源與土地,把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縫合到自己的身上,我的故土在幾百年前原本是城邦林立的,甚至連城邦這種東西也沒有,更多的是一個個小小的家庭和聚落,但隨著百年的征伐,一座座城邦在區域的中心建立起來,成為一個個腫脹的怪物。”

  “這并不一樣,”湯姆出言反駁,“至少城邦不會吃人。”

  “哈哈哈,”海爾波聽到湯姆的說辭,愣了一秒,緊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太歡快了,甚至連眼淚都濺了出來,“哈哈哈,卡卡洛夫,誰告訴你它們不會吃人的。”

  “我現在已經開始好奇了,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到底是由怎樣的道德高尚之人建立管理的,以至于你能生出這樣可笑的念頭,”海爾波拍了拍湯姆的肩膀,這個動作讓湯姆的身體為止一凝,“野獸和森林會吃人,戰爭和盜匪會吃人,城邦和律法會吃人,連死亡都會吃人,我曾經花了十三年的時間把我最愛的人從死亡中搶了回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是想吃掉她,我想要讓她成為我的一部分,我不光想要吃掉她,我還想要吃掉我想要的所有東西,這就是為什么我的魔法能夠主宰生死,但你只能袖手旁觀的原因。”

  “你也一樣,卡卡洛夫,你看到你難以滿足的了嗎?”

  海爾波緊緊地捏住湯姆的肩膀,骨頭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地面開始劇烈地晃動,湯姆腳下一空,下一秒,他們已經出現在了一條天柱般高聳的蛇怪頭頂,出現在了緊貼烏云的天空之下,烏云中藏匿的攝魂怪紛紛沖了出來,一邊對著海爾波恭敬地叩首,一邊對湯姆展示鋒利的獠牙。

  俯瞰亞歷山大,他看到了這座城市的正因那些沁入地下的鮮血呼喚而勃發,流淌著血漿的小河便是它的動脈,它腫瘤般的心臟,正在死亡與的刺激下緩緩跳動。

  一枚的心臟,也像是罪孽的胎盤。

  “你以為我干了什么嗎?”海爾波的低語在湯姆心中響起,“不,我什么都沒做,我只是幫助他們找到了獲取力量的方式,他們可以團結起來,把虛弱的我驅逐,但沒有人這么做,他們渴望強大的力量,渴望統治,渴望掠奪,所以他們成為了同類相食的怪物,整個亞歷山大的人,在一夜之間,就只剩下了這么多…那么你在渴望什么呢?”

  湯姆的目光落到了城市郊野處的小鎮中,那里的居民已經不在了,他們早就成了亞歷山大煉獄的一部分,在空蕩蕩的街道中,啞女的魚攤仍在等待著永遠不可能到來的客人。

  他的視線停在了啞女的面前,那座和的城市無比突兀的天平正在反射著遠處的陽光。

  “你在看什么,卡卡洛夫?”

  注意到湯姆的止步,海爾波轉過頭,饒有興致地望向注目著天平的湯姆,他的視線緊隨著湯姆游離的目光,最終停在了幾乎翻覆的天平上。

  一架精致美麗的天平安靜地佇立在街道的中央,對稱的美感與繁復的銘文令它不管從什么角度看都更像是祭祀神明使用的器物,但就在天平的一段,一枚由碎肉塊拼成的心臟正在“砰砰”跳動著,每一塊碎片都呈現出不同的色澤,記錄著它們的捐獻者不同的死亡時間。

  碎片的縫隙間生長出粗硬黝黑的剛毛,深深地刺入地下,吮吸著亞歷山大城中狂熱的情緒帶來的魔力,而天平另一邊,一根修長的羽毛根本無法壓制另一邊的重量。

  “她很快就能重見光明了,卡卡洛夫,”在被蛇怪破壞的街道上,零星的怪物已經無法藏身,它們尖嘯著沖向彼此,湯姆甚至還在其中看到了那個老嫗的面孔,海爾波靠近他的耳邊,低聲說道,“它們馬上就要見分曉了,你就要獲得你的賭注了。”

  “轟!轟!轟!”

  遠方烏云的邊界處,密集的雷網發泄著它無數釋放的精力,海爾波的目光往那里偏了偏,“來客人了,走吧,去看看,等到我們回來的時候,我們會共同創造一個,無法想象的偉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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