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山路向上,納爾遜來到了里德爾府門前,望著眼前富麗堂皇的豪宅,稱得上見多識廣的納爾遜也不禁瞇起了眼,他拉了拉門房的鈴鐺,遞上了拜帖,不一會兒,老湯姆在管家的攙扶下來到門口。
“里德爾先生,初次見面,您好,我是湯姆的朋友,納爾遜·威廉姆斯。”
納爾遜站在莊園剛打開的側門門口,摘下帽子,伸出右手,微笑著沖老湯姆打著招呼,望著老湯姆那熟悉的眉眼,納爾遜覺得自己已經能夠想象得到湯姆現在的模樣了。
老湯姆卻一時沒有伸出手來,這讓納爾遜僵在了原地,他皺著眉頭看了看門房給納爾遜打開的小門,揮揮手招來在納爾遜面前松開自己的管家,附耳吩咐了幾句。
緊接著,在管家的指揮下,幾位隨行而來的男仆打開了莊園的大門,隨著鐵質門軸一陣吱吱呀呀的呻吟,兩個生了銹的滾輪沿著軌道艱難運轉,不一會兒,門就大開了。
老湯姆推來了管家攙扶的手,抓著領帶結扭了扭,從大門走出來握住納爾遜的手。
“我聽我兒子說過你…我是說,我在報紙上見過你的相片,”他面色拘謹地引著納爾遜從大門走進,一邊用含混不清的聲音嘟囔著,“下面這些蠢蛋,居然給貴客開小門,真是丟人現眼!”
“哈哈,里德爾先生,您也看過那篇報道嗎?”
經過多年的鍛煉,納爾遜已經完全不會再為那篇報道感到羞恥了,他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在老人的指引下扶著他往莊園中的大宅走去。
納爾遜能夠感受到老湯姆步履的蹣跚,雖然他在竭力控制,但是身體的重量卻總是往納爾遜身上靠,那雙枯瘦的胳膊幾乎是皮包骨頭,讓人感受不到一點兒力量,納爾遜用余光打量著老湯姆的側臉,那布滿老人斑的面容看起來完全不像一位正值壯年的豪紳,倒像是一位風燭殘年、營養不良的流浪漢。
似乎是察覺到納爾遜發現了自己的虛弱,老湯姆加快了腳步,兩人很快到了客廳,老湯姆勞累極了,一到客廳,就迫不及待地坐在壁爐旁的沙發上,伸出顫抖的手指向管家。
盡管還有些春寒,但夏天已經慢慢走近了,英國的天氣并沒有那么冷,但老湯姆還是如同受不了這種溫度一樣,呼喚仆人給壁爐里加些柴。
“不介意我抽根煙吧?”他叼起管家遞來的煙,伸長脖子讓仆役幫他點燃,又長舒一口氣,癱軟地躺回沙發,開始吞云吐霧起來,不一會兒,他整個人就被濃煙包裹起來。
納爾遜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魔藥對麻瓜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老湯姆的年齡其實并不算大,甚至不到四十,但看起來他已經半截身子入了土了。
“你過來有什么事?總不是來看望我的吧?”老湯姆很快抽完了那支煙,瞪著眼睛上下掃視著納爾遜,看到他穿著得體,看起來也不缺錢花,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怎么會呢?”納爾遜笑著搖了搖頭,從身后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放在茶幾上,說道,“雖然確實是有一些事情,但順路過來主要還是為了探望您。”
老湯姆驚疑不定地望著納爾遜放著桌上的盒子,似乎在好奇納爾遜是從哪把它拿出來的。
“我剛剛一直拎在手上,您可能沒注意,”納爾遜看出了老湯姆的想法,他聳了聳肩,說道,“早就聽說湯姆在巴黎找到了自己的親人,這次專程過來看看,您和湯姆長得真像啊。”
“是的,他和我年輕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老湯姆點點頭,不再去考慮禮物的問題,轉而問道,“他還和你說什么了嗎?”
“關于您嗎?”納爾遜望著老湯姆希冀的眼神,搖了搖頭,說道,“并沒有說太多。”
說完這句話,他認真地盯著老湯姆的臉,想要觀察出一些特殊的情緒,老湯姆的嘴角微微抽動,但很快就沒有了其他表情,過了一會兒,他又點燃了一支煙,打開話匣子,與納爾遜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從世界大戰聊到棉花期貨,從墻上的掛畫聊到自己的生意,納爾遜盡力地接話,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對了,聽說克里斯蒂安是您的女兒?”當老湯姆聊到他的家庭時,納爾遜出口問道,盡管早已得知了這個消息,但他還是驚異于命運的奇妙——據他所知,未來的伏地魔并沒有什么在世的親人,如果沒有自己的存在,倫敦又是否會出現一個叫克里斯蒂安的女孩呢?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實不相瞞,我是認識克里斯蒂安的,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巧。”
“她叫蘿拉,蘿拉·里德爾。”老湯姆沒有溫度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了一絲笑容,他樂呵呵地拍打著沙發扶手,煙灰掉了一地,“現在他們那個什么學校還沒有放假,不然我可以叫她過來陪你聊聊。”
“克里斯蒂安假期在家住嗎?”納爾遜好奇地問道。
“有時候會去倫敦,不過我也不知道那個破爛孤兒院有什么好待的,”老湯姆不屑地撇撇嘴,看了一眼納爾遜,補上一句,“不過既然那里能培養出他和你這樣的孩子,倒還是有一些可取之處的。”
“科爾夫人是位偉大的女性。”納爾遜點點頭,繼續問道,“湯姆呢?他會回來住嗎?我有時候也會和他通信。”
“他…”老湯姆的聲音停頓了片刻,說道,“他的房間就在樓上,你要去看看嗎?你剛剛說最近才回英國,應該會和他見面吧?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找他聊一聊,里德爾家的男丁總待在外面也不太好。”
“好的,剛好我也要取走他留在這兒的東西。”納爾遜點了點頭,起身跟著男仆向樓上走去。
老湯姆留在沙發里,望著納爾遜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狠狠地把還亮著的煙頭按在皮沙發的扶手上。
湯姆在里德爾府的房間并不像一個房間——這是納爾遜推開門走進的第一反應,這里雖然干凈整潔、家具高檔,但哪怕湯姆父子關系很好,這間房間也完全沒有讓人想要居住的欲望,納爾遜望著床頭貌似名貴的掛畫,走進了這間一塵不染的房間。
“這就是湯姆住的地方?”他向身后的男仆問道。
“是的,先生。”那人低聲回答道,“但是少爺平常并沒有在這里住過。”
“如果是我,也不會在這兒住,”納爾遜打量著房間里的陳設,“這里太像旅館了,我建議你們裝修得溫馨一些。”
“我會轉告老爺的。”
“對了,湯姆說他在這里留下了什么東西,在哪里?”納爾遜問道,“我是來取的。”
“先生,在地窖里,我這就帶您去?”
“嗯。”
除了大點兒以外,里德爾府的地窖和普通的地窖沒有什么區別,可能因為坐落在山上,納爾遜覺得這里要冷很多,讓他想起《詩翁彼豆故事集》中那間存放黑巫師心臟的地下室。他跟著仆人穿過迷宮一般的地道,走到一間上了鎖的房間前,納爾遜小心地從口袋里拿出一枚青銅的鑰匙,讓男仆自行離開,踏入了這間散發著寒氣的房間。
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張木桌,上面放這一塊蒙著白布的冰塊,納爾遜小心地揭開白布,里面凍著一枚造型古怪的大蛹——那正是鬼面天蛾的蛹,這是修行阿尼馬格斯所需魔藥中最稀有也是最重要的一味藥材,由于鬼面天蛾生命力極強,如果不經過處理,它將很快破蛹而出,但失活的鬼面天蛾藥效也會迅速降低,出于保存藥材的需求,湯姆把它封在加持了定型咒的冰塊中,藏在這里。
納爾遜也問過他為什么不把藥材放在霍格沃茲呢?湯姆答道:“以防止你某天被通緝,甚至回不去學校,在我也不方便給你送東西的情況下,你就可以自己去取了,沒有鑰匙,誰也打不開那扇門。”
當然,湯姆的考慮是多余的,三年過去,納爾遜還是那個家世清白、檔案干凈的三好學生。
他破開堅冰,剛解凍的瞬間,納爾遜就可以感受到蛹里傳來了有力的跳動,那只鬼面天蛾從嚴寒中掙脫,準備迎接蛻變和自由了,但它很快被納爾遜封在一枚空心的小銀球中,成為了鬼面天蛾自由路上的絆腳石。
回到地面上時,納爾遜被告知老湯姆因為身體不適已經先去休息了,納爾遜向老管家表達了感謝,戴上帽子離開了里德爾府。
山腳下,納爾遜剛想伸出魔杖攔下騎士公共汽車,但他很快想到了那名與自己順道的小長臉巫師,不知道為什么,那家伙總給自己一種麻煩的感覺,最終他還是決定直接幻影移形去相鄰的鎮子,坐火車去倫敦。
臨走時,他望了一眼大漢格頓的方向,那邊山坡上的破落棚屋更加破落了,看樣子自己留下的那袋加隆并沒有有效地改善莫芬的生活,甚至他可能都沒有找到藏起來的錢袋。
納爾遜找了片背陰的地方觀察一番,確認四下無人后,他抽出了魔杖。
“先生,你怎么不和我一起等車呀。”
一道油腔滑調的男聲在納爾遜身后響起,他扭頭向后望去,那位之前順路的男巫從一棵茂密的櫟樹上一躍而下,輕巧地落地,幾根和他衣服眼色相近的羽毛一起打著旋緩緩落下。
“阿尼馬格斯?”納爾遜的目光凝視著飄落的羽毛,它們的花色與之前落在自己肩頭的那根和在海關大樓樓頂上站著的貓頭鷹一模一樣。
“您可真有見識。”男巫拍了拍身上的樹葉,望著納爾遜,笑嘻嘻地打招呼,“您好,威廉姆斯先生,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劉易斯,劉易斯·奧格登,目前供職于法律執行司。”
“英國魔法部嗎?”納爾遜握緊魔杖,問道。
“您瞧瞧您說得,我難道還能是麻瓜法律執行的職員嗎?”劉易斯攤開手,正欲靠近,卻看到納爾遜后退了半步,于是苦著臉問道,“你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很抱歉給你造成了傷害,”納爾遜又退了半步,“我改行程了,不打算坐騎士公共汽車了。”
“那也不妨礙我們聊聊呀。”
納爾遜覺得眼前的男巫有些討厭,但僅憑剛剛的阿尼馬格斯,他也判斷不出對方究竟有什么手段,只好把手插進口袋,禮貌地問道。
“你想聊些什么呢?我記得我應當沒有受過威森加摩審判吧?更不要說有什么需要你們部門執行的了。”
“先生,您這就見外了,”劉易斯搓著手,小聲說道,“只是我本人想要認識認識您而已。”
“抱歉,我不喜歡男人。”納爾遜皺著眉頭,左手捏住了兩枚可以爆出煙霧的小球,準備強行離開了。
“好吧。”劉易斯收起之前那副油膩的腔調,攤開手,認真地望向納爾遜,“我只是好奇,一個和紐蒙迦德的黑巫師混在一起的家伙,獨自行動以后想要干什么?”
“什么黑巫師?你在說什么?簡直莫名其妙!”納爾遜沒想到自己入境后僅僅和那些人待了一會兒就被人盯上了,他反問道,“就算他們是黑巫師,那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呢?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難道還需要向你報備行程嗎?”
“不需要,先生。”劉易斯說道,“我聽我的侄子說過,您在霍格沃茲讀了一年就休學了,在這個校長受傷的關頭回來到底想做什么呢?”
“校長受傷了?不是…你們連這個都有備案的嗎?”納爾遜眉頭緊鎖,把手從口袋里拿出了一些,繼續反問道,“如果你們工作足夠認真,就會知道迪佩特校長幾乎沒在霍格沃茲露過面,他什么狀態和學校有什么關系呢?我休學當然是個人原因,如果我有罪,請讓威森加摩來審判我,而不是讓您來跟蹤我。”
“我沒有——”
“我會向魔法部投訴的。”話音剛落,劉易斯的視野就被濃重的白煙充斥,等他捂著口鼻跑出來,早已不見了納爾遜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