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偷偷摸出來,為什么要帶上秋大小姐呢?”
“我又不像你身手那么好,沒有她,院墻那么高,我又不會飛。”
沈沉影一陣無語。
連任務目標都能拿來當工具鬼用,也是沒誰了。
跟在兩人身后,一蹦三尺高的秋玉荷,頗為羞澀道:“能與兩位恩公行仗義之事,乃是玉荷之幸。”
細雨迷蒙,夜色深重。
二人一鬼,暗戳戳摸回農家樂。
秋玉荷躺車廂棺材里,夜明和沈沉影也沒再多說什么,各回各房。
此時,水還熱著。
夜明泡進桶里,舒坦地閉目養神。便聽躺在床上的黃一峰,有一聲沒一聲地嘆著氣。
“吃飽了撐的睡不著,就起來做俯臥撐。”
黃一峰“嘖”了一聲,坐起來輕聲道:“明哥,我這心里老覺得堵的慌。要不,明天咱們去縣衙里告個狀。”
“告什么狀?”
“葉青兒啊。咱們不是把她的尸體埋回去了嘛,明天帶官差去挖,然后指證秦壽。”
“胖子,你這智商時而在線,時而下線的,不穩定啊。”夜明一邊搓著胳膊一邊說道:“那塊貞節牌坊,雖然立在善源村,但究其根本,其實是秦家和縣衙官員共有的。
前者為了門楣,后者為了政績。我們去告,不僅聲張不了正義,還會被栽個莫須有的罪名,弄到大牢里去。
然后,在某個月黑風高下著雨的夜晚,暗戳戳把我們干掉。”
黃一峰張了張嘴,想說句“不至于”之類的話,卻發現還真是這么回事。
“那、那就這么算了?”
“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倒是沒什么想法,就是覺得不應該這樣。”
“那應該怎樣?”
黃一峰想了想,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說道:“我也不知道。
明哥,我不像你那么聰明,我只是個很普通的普通人。但就算這樣,我也想過干一些不普通的事。
可是,行俠仗義、懲惡揚善,是要真本領的。
所以我也知道,自己可能一輩子都干不出什么了不起的事兒。”
“自信一點,把可能兩個字去掉。”
黃一峰被懟的猛翻白眼,夜明哈哈一笑,道:“正視這個游戲。
雖然系統挑選玩家,很大概率是隨機,而非通過綜合數據篩選出來的人類精英。
但此時此刻,你、我、沈同學,以及世界各地的玩家們,正處于同一條起跑線上。
機會擺在面前,未來如何,取決于你自己。
并且,這個機會,只有成長、不能后退。”
夜明說的對,在成為玩家之前,他確實是個普通人。而成為玩家后,他就是個表面普通人了。
“只有成長、不能后退。”黃一峰訥訥重復著這句話。
“睡吧。想這些也沒用,明早還得趕路呢,趕馬車夫斯基。”
天公作美。
第二天一大早,風停雨止。
天剛蒙蒙亮,三人驅車上路。
善源村距離天津差不多還有七十來里地,就在一行人迎來日出之時,秦家大宅內接連響起驚叫聲。
不出半日,秦家三兄弟被冤魂索命、溺斃于家中的消息,不脛而走。
又半日,有出外務農的村漢,在經過秦府后院的果林時,被拋灑在地上的銅錢所引,找到了葉青兒埋尸之處。
一樁真相,即將大白。
如此,也算告慰亡魂。
雖然,夜明覺得沒必要多此一舉,葉青兒的亡魂已經去了地府,軀體如何根本不重要。
并且,秦家三兄弟,這會兒魂渣都不剩了。
但沈沉影堅持要為葉青兒洗冤,要將秦家三兄弟的畜生行徑示于人前。
與當初商豐濤案一樣,為無力開口之人要個公允。
很難得地,夜明居然沒覺得這么做很無聊,反而還產生了一絲‘這么做好像也挺有趣’的想法。
風和日麗,一路無書。
午后四點左右,一行人風塵仆仆來到天津衛碼頭。
此前在京城,三人也曾逛過大街,見識了些風土人情。但天津衛碼頭沿海商埠的氣質,與京城大街胡同截然不同。
沿街商鋪干什么買賣的都有,飯館、茶樓、酒肆、油鹽醬醋糕餅鋪,樣樣不缺。
還有門口布簾上寫了個大大的賭字的賭坊,時不時傳出哄鬧聲;半敞著門的煙館,熏霧繚繞的靡靡之煙,從其中飄出來。
布莊和胭脂鋪旁邊,一座兩層高樓,看著很是氣派。
門面上掛著一塊匾,上書‘春泰坊’三字。匾上搭著塊紅綢,乃是技院的標志。
與想象中樓上樓下站滿了技師,喊著“大爺,進來玩玩兒唄”的場景,完全不同。甚至,連“本店技師手法純熟,熱忱為您服務”這種迎賓口號都沒有。
春泰坊的門面不大,門口站了倆戴著小綠帽的中年男人,形象只能用猥瑣來形容。
“嗤!”
黃一峰失望極了,伸長脖子瞧了好一會兒,也沒瞧見桃紅柳綠。馬車從春泰坊過去了,他還不死心地回頭張望了一下。
同樣扭頭看身后的,還有夜明。不過,他可不是對那個技師館不死心,而是看到一家賣弓劍的武器鋪子。
“欸,當心。”
騎馬跟在后頭的沈沉影高聲提醒,夜明和黃一峰立馬回頭,便見前方不知打哪躥出一輛貨車。
眼見那輛貨車就要撞上來,黃一峰連忙扯著韁繩,強行將馬頭扭向右側。
好險!
幸好沒撞上,不過,車廂架還是被對方超載的木箱子,蹭掉了一小截。
黃一峰驚出一身冷汗,沒好氣地瞪著前邊那貨車。
沒想到,跟在那輛貨車后頭的幾個年輕男人,反倒用兇狠的眼神盯著黃一峰,罵道:“找死呢?沒長眼的東西。”
“臥槽!豪橫啊,我日你…”黃一峰熱血蹭的一下往頭頂涌,不過,本能回懟了半句急忙打住。
老話說的好:強龍不壓地頭蛇。
那幫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貨色,講理是不可能講理的,罵街的話百分百會召來一頓群毆。
雖說沈同學身手了得,這群菜瓜估計不夠她一個人砍的,但任務中還是盡量不要招惹是非的好。
算了,我忍!
夜明和沈沉影同時看了黃小胖一眼,頗有種“我家傻大個懂事了”的感覺。
刻意與那群人拉開距離后,慢悠悠走了快一刻鐘,來到挨著碼頭邊的幾間飯館旁,找了家最靠邊最僻靜的店,停馬下車。
進店后找了個臨碼頭靠窗的位置坐下,點好菜后,三人商量了幾句。
黃一峰提議:“如果船家不讓帶棺材登船,那也沒所謂,繼續走陸路就是了。”
夜明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不過走水路的話,能節約兩天時間。”
“那就看看,讓帶就帶。”
兩人拿捏不定,沈沉影很自然地反問道:“難道,我們不可以自己包一艘船嗎?”
夜明和黃一峰立馬雙眼一亮,盯著沈沉影。
“我、我說錯什么了嗎?”沈沉影被兩位隊友盯得有點不自在,心想自己出的主意是不是離譜了,語氣不太自信的說道:“包一艘船應該也要不了多少錢…的吧。”
“我擦,我怎么就沒想到!”黃一峰一拍腦門:“再貴能貴到哪去,咱們還會付不起?”
思維次元壁。
連叫個嘀嘀都舍不得的家伙,哪里會往‘包場’這個方向去想。
夜明訕訕一笑,沖沈沉影豎起大拇指。
愉快地定下方案,正好菜也上桌了,剛準備吃起來,便見七、八個年輕男子吵吵嚷嚷進了店。
三人扭頭一看,黃一峰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喑罵一句:“又是這幫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