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清明時節雨紛紛(十九)
石棺里，問話了。
三位‘掘墓人’對視一眼后，夜明問了句：“可是秦葉氏？”
“是。”棺內女聲回了一個字后，慌忙求道：“你是什么人？別傷我孩子！”
小屁孩聽到自己娘親那聲喊，也不打轉了，顛顛地跑過來朝石棺撲去。沒成想，卻被那棺上的黑狗血給燙著了似的，渾身冒白煙。蹲在坑洞外頭，呲牙咧嘴地張嘴無聲大哭。
“秦葉氏，你先回答我三個問題。別說謊，也別想有所欺瞞，不然，本法師收了你。”
最后六個字，夜明說的特別溜。
當然了，他平時說些有的沒的、可能不可能的，一直都是張口就來，沒有絲毫心理負擔的。
棺內女聲似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悲痛，帶著一絲哭腔嘆道：“早知會有這么一天。”
“哦？這么說，你早知自己作惡多端，遲早被收是么。”
夜明盯著石棺內那團霧白色虛形，心底有些疑惑，但嘴上并未表露出什么。
“作惡多端？我何時作過惡？”棺內女聲悲愴地反問一句后，冷哼道：“你是秦家請來的吧！”
夜明并未回答，語氣嚴肅道：“五年前，你投河自盡，被封了個貞節烈婦之稱，朝廷還為你敕造牌坊。
但自那之后，善源村人丁凋零。五年內，新生兒僅兩、三個，不是你造的孽，又會是誰？”
“唉…”女聲虛弱地說道：“你也看到了，我便是想作惡，也出不去啊。”
“你出不去，那你的孩子呢？他做了什么，你會不知？是你指使的吧。”
“小枕頭并未傷及任何人！”一提到自己的孩子，棺內女聲嗓門都提高了八度：“他不過是想將我救出去。
那秦家人殺了我，將我掩埋于此，還澆了黑狗血、埋了黑狗尸，便是要我死了都不得超生！
我們娘倆可從沒害過人命，你要打的我魂飛魄散，我認了。埋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不如灰飛煙滅的好。
只求你別害我孩子，求求你！”
夜明暗自一笑，其實他也看不懂小屁孩做了些什么。直接問，這個脆弱的冤魂不一定會答。用最簡單直接的話術，反而還起到了得到答案的效果。
另外，最關鍵的是，這秦葉氏明明死了，又是怎么生出個‘鬼孩子’來的？
“要想饒你孩子，也不是不可。聽清本法師問話，一一答來。”
夜明正聲道：“秦家人因何殺你？你亡夫死了六月有余，你這孩子又是從何而來？善源村人丁凋零，可是你孩子所為？”
“因何殺我？還不是，為了那座牌坊嘛，呵呵…”
秦葉氏苦澀冷笑一聲，將自己生前種種悉數道來。
善源村首富秦家有兄弟仨，這可是十里八鄉最大的地主，家中還經營種植藥材的生意，家業頗大。
六年前，秦家老大秦壽的長子，去縣城藥材鋪送貨，看上了醫館葉大夫的閨女。
不出倆月，秦壽派人登門求親，葉大夫見那秦家長子挺懂禮數的，便同意了。
殊不知，這家伙不僅多疑善忌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家暴男，三天兩頭懷疑秦葉氏與人通奸，還時不時打得她皮開肉綻。
五年前的正月里，他喝醉酒對著秦葉氏又是一頓拳打腳踢。罵罵咧咧走出門，一腳踩在薄冰上滑倒。后腦勺磕在石階上，就那么便宜地死了。
有句話叫做‘橫死非善人’，意思就是說，無緣無故慘遭橫死的，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人。要么這輩子罪業深重老天來收，要么上輩子虧欠太多此生短命。
因此，秦壽只好對外宣稱兒子是病死的，將氣撒在了秦葉氏頭上。大冬天將她吊在柴房中，要不是仆婦看她可憐喂了些米湯，早就餓死了。
期間，葉大夫來看望自己的女兒，秦家也怕虐待兒媳之事敗露，就威脅秦葉氏別說出去，不然讓她爹在縣城里待不下去。
如此，秦葉氏只能啞忍，熬過了四個多月。直到她發現，自己居然懷孕了。
這孩子自然不是與人私通來的，而是那個死鬼的遺腹子。
但是，誰信？
并非秦葉氏大意，她只以為自己身體的種種不適，是被踢壞了身子所致。加上營養不良，也不見肚，壓根沒往那方向想。
有了孩子，原本想死的她，想逃。
結果可想而知，她被秦壽抓回來摁進了荷花池里。
秦壽還假模假式地給兒媳婦建了個大墓，實際上，里頭根本就是空的。
不得不說，秦壽這個老家伙，當真對得起這個名字，屬實心狠手辣。不僅親手把自己還沒來得及出生的孫兒給殺了，還怕秦葉氏娘倆陰魂討債，專門請了道士來做法。
因而，便有了這個黑狗鎮魂的狗血坑。
至于小枕頭，還真不能說他是鬼孩子。
六道輪回，凡有孕者，神識住胎意思就是說，投胎的神識乃是在母親受孕之時就住于胎中。
秦葉氏自從發現自己懷孕后，便每日與尚在胎中的孩子說話。
久而久之，也不知是這個靈早慧，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總之小枕頭與母親的羈絆很深。
因而，秦葉氏被害，小枕頭雖未及出生，卻迷迷蒙蒙地掙脫靈態顯化成嬰兒模樣。守著自己娘親，餐風飲露，靠從村民那里偷點兒人氣，長到這般大。
小枕頭想救娘，可除了本能的四處找‘吃的’，什么都不會。牌坊上的藤蔓，不過是他日積月累攢的人氣，自然形成的。
所謂人氣，夜明也解釋不清楚，暫時將之理解為精氣神。
采之于民，不說有多少怨力，執念肯定也是有的。所以，這也就解釋了其中縷縷白光為何能被血煞珠所吸收。
家家戶戶人氣被采，尤以青壯為主，雖未傷及性命，于健康也沒有太大損害，但精氣空饋卻直接導致受孕率極低。
人丁不旺，原因便在于此。
兩位隊友聽完夜明腦補了細節的故事后，齊齊表示有被震驚到。
黃小胖雙手一攤：“看吧，我說什么來著。”
沈沉影也難得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看法：“雖然小枕頭采集人氣為食，但，情有可原。”
“對啊，怪可憐的。秦葉氏實慘，雖然比不上秋大小姐。那啥，你別把人家給弄…”
“弄你個頭啊弄。”夜明手里的碎骨斧不知何時已經換成了撬棍，他提起撬棍對準石棺棺蓋底下的縫隙，狠狠插了進去，扭頭沖胖子喊了聲：“還不來幫忙。”
支線任務已完成，獎勵核算中 剛撬開石棺棺蓋，三人同時接到系統提示。
棺內，那被黑狗血鎮得無比虛弱的孤魂秦葉氏，飄飄悠悠浮了出來，落到夜明身前。她正準備曲身拜下，小屁孩一下子沖上去，抱住自己的母親，“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能出聲了！
秦葉氏生得頗美貌，看上去頂多二十出頭的模樣，只是因為常年被鎮，整個鬼提不起什么精神。
“恩人！”
“行了，起來吧。”
夜明將撬棍柱在石棺上，揮揮手，道：“自去入輪回吧。”
秦葉氏跪在地上半未起身，只仰頭沖眼前這位恩人拱手求道：“求大法師幫幫我兒。”
“幫？怎么幫？”夜明狐疑道：“不會是想讓我們幫你去殺了秦家老爺，替你們報仇吧。”
聞言，黃小胖和沈沉影對視了一眼。
從內心里說，黃一峰是挺想聲張正義的。不過，理智告訴他，系統在沒給出新任務之前，此事不可為。
秦葉氏低嘆一氣，目中毫無一絲怨憤之色，道：“秦壽終歸是要死的，我在地府等著他。”
她扭頭看了眼懷里的孩子，兩行清淚緩緩流出，“我的兒，都是娘親害了你！”
秦葉氏仰頭望向夜明，帶著哭腔道：“小枕頭本可重新投胎，只是他知道我被困在此地。
于是，便想吸些人氣，攢出個身子，好扒開這血土石棺，將我搭救出去。
他吸了人氣，如今已是無法再入輪回了。
求大法師開恩，想想辦法，救救我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