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珂榆木腦袋不開竅,房長安只得嘆一口氣,當她沒福氣吧,畢竟戴眼鏡的那位學長已經把人領了過來,倆女生也一塊來的,最后剩下一個男生也出來了,都在走廊等著,這么多人也不好意思動手動腳。
兩人在走廊等著沈墨出來,房長安問:“你剛剛面試都問了什么?”
“就是自我介紹啊,然后給了我一段文章,讓我試著讀。”
王珂說到這里,好像想到了什么,說道:“對了,她們問我有沒有手機,我說沒有,然后讓她們把消息發給你,如果我通過的話。”
房長安還沒說話,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歪了歪頭道:“那要是我通過了,你沒通過怎么辦?她們會不會不好意思給你發短信啊?”
“嗯,到時候你收到短信,很開心地打開,結果發現人家說恭喜王珂同學通過了面試,但是沒有說你的名字,多不好意思呀。”
她說著不好意思,可說話的時候眉眼盈盈都是笑意,就差沒說我很期待那幅場面了。
房長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她,王珂又問:“你呢?”
“跟你差不多,自我介紹,然后她們問兩句話,就出來了。”
小姑娘想了想道:“你好像是比我快,剛進去就出來了。”
“什么叫剛進去就出來了?”
房長安撇了撇嘴,“怎么都有五分鐘吧?已經不短了。”
“五分鐘也不長啊。”
“平均值總有吧?”
王珂又沒統計這個,也不計較,喜滋滋地道:“我還是第一次面試呢,原來面試就是這樣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通過。”
“應該沒問題,你長得這么好看,而且還是我推薦的,朝老師怎么都會給我這個面子。”
“你跟老師很熟嗎?”
“熟啊,一回生二回熟嘛,算是今天,我都第三次見她了。”
“嘁。”
兩人正在閑聊,戴眼鏡的學長又湊了過來,笑呵呵地對王珂道:“不要緊張,你面試表現挺好的,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肯定能通過。”
王珂禮貌地笑了一下,房長安一臉殷切地問道:“學長,那我呢?”
對方尷尬地笑了笑道:“你…面試的時候我沒看到,所以不大清楚。”
房長安很理解地點了點頭,對方笑了笑,然后又看向王珂,還沒來得及開口,房長安又熱情地道:“學長怎么稱呼啊?”
“我姓秦,秦落,落下的落。”
“落霞與孤鶩齊飛的那個落嗎?”
“呃…是。”
“好名字。”
“還行,還行,你怎么稱呼?”
“房長安,房玄齡的房,王維的長安…哦,就是那句‘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學長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喜歡看書,看的書太多,有的時候腦子轉不過彎來,您別介意,就是唐朝首都那個長安。”
“沒有沒有,讀書多是好事,腹有詩書氣自華嘛。”
“學長你也喜歡蘇軾嗎?”
“還行,還行。”
“哎呀,那太巧了,我也喜歡蘇軾,最喜歡的就是蘇軾了,尤其是那個東坡肉,還有東坡肘子…”
房長安熱情拉著秦落聊了半天,一直到沈墨面試完出來,對方愣是沒找到機會跟王珂說一句話。
沈墨面試出來,自然更沒機會了,房長安很熱情地道:“學長有空到我們班找我玩哈,我在二十三班,我們就先走了,學長再見。”
“哎,哎。”
秦落眼巴巴地瞅著他領著倆漂亮女孩走了,有點郁悶,發現學弟太熱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樣?怎么樣?”
王珂自然明白房長安的用心,心里面偷著開心,自然不好意思表現出來,于是很開心地詢問沈墨的面試情況。
沈墨道:“應該還可以,但是結果還不知道,朝老師說讓我回去等消息。”
王珂問:“你給她們留電話了嗎?”
沈墨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對房長安道:“我沒有手機,所以留的你的號碼。”
說話的時候沒敢去看王珂,莫名地覺得有點心虛,因為事先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也沒有商量,王珂也沒有手機,肯定沒留號碼,結果自己留了房長安的號碼…總覺得有一種背叛了她的感覺。
房長安還沒說話,王珂就笑嘻嘻地道:“我也是,我們倆想一塊去了,我剛剛出來的時候忘記跟你說了,還怕你想不到呢。”
沈墨微微一愕,心里面悄然松了口氣,覺得踏實起來,展顏一笑,王珂伸出一只手道:“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心有靈犀一點通!”
沈墨跟她擊了一下掌,也忍不住笑起來,隨即瞥見房長安也在旁邊笑,有點不好意思地抿著嘴唇移開目光。
王珂則沖房長安翻了個白眼。
這時候第三節課已經過半,三人并肩走在空蕩蕩的校園里面,環境不錯的校園這時候更顯得格外幽雅寧靜,三人都心情不錯,一路隨意說著些閑話,到了三樓分開。
房長安爬上六樓,回到教室,劉豐也已經在座位上坐著,房長安從他桌前路過的時候,劉豐才發現他回來了,轉頭盯著他的背影,在房長安將要在宋棠身旁坐下來的時候,站起來喊了聲:“房長安!”
教室里面六十多個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不用解說,都明白這是上周軍訓的后續,六十多雙眼睛里面都亮起八卦的光來。
當然也有人在悄悄皺眉頭,比如蘇璇,上周本來是受人所托去找房長安探聽消息,結果被他突然一番表白給嚇懵了,心亂了好幾天,周末兩天在家才慢慢回過神來,自己可能是被他給耍了。
當然,她不能確定事實是否就是如此,畢竟另一個可能上,自己還是很有讓男生一見鐘情的本錢的,只是理智上,她覺得憑房長安之后的表現來推斷,他真對自己一見鐘情的可能性并不大。
尤其是她后來發現房長安不止與沈墨疑似有曖昧,與他關系不錯的另一個女孩子長得也極漂亮。
也就是,有很大概率自己確實被他給耍了————“耍”這個用詞可能會把事情表述的有點嚴重,因為她并不為此惱怒生氣,但不論怎么說,她被反將一軍,無功而返。
這讓她多少有點郁悶。
可是回歸到房長安與劉豐的沖突上,她還是更傾向于站在房長安這邊,因為劉豐開學這些天在女生面前的表現,以及他與房長安的沖突,讓她覺得自己隱約看到了劉豐性格上的某些反差,很難生出好感。
她與劉豐座位比較近,是聽到上節課間房長安請假的事情的,這會兒見劉豐借機生事,就有點看不慣了,不過并沒有說話。
房長安在自己座位上站住,看向劉豐,遞過去了一個疑問的眼神。
劉豐面無表情地問:“這都馬上要下課了,你做什么去了?”
這擺明了要找事了,房長安也就懶得客氣,自己坐了下來,笑道:“去廣播站面試,你旁邊的那個可愛女同學應該把我要請假的事情轉告給你了吧?”
班上有人忍不住笑起來,劉豐同桌的女生有點不大好意思,小聲解釋道:“班長回來我就說了。”
“笑什么笑?上課呢!”
劉豐皺著眉頭在班級里面掃視了一圈,見哄笑的同學很快安靜下來,心里面一直壓著的火氣這才稍稍緩解了一些,不過也就一些而已。
他剛剛課間去找班主任解釋,構思了一節課的說辭,因此反而忽略了最起碼的邏輯,找到宋長羨之后,壓根沒有確認,上來就一句:“宋老師,您不要聽信房長安的一面之詞,聽我解釋。”
宋長羨還以為他要說房長安請假的事情,以為房長安是找借口請假去玩,點了點頭道:“你說。”
“事情是這樣的…”
劉豐于是刪繁就簡,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把上周的事情復述了一遍,重點在于房長安的態度如何如何。
宋長羨聽了一句就明白誤會了,同時也明白了劉豐為什么跑來找自己解釋,不過這也是個老陰逼,聽劉豐說完之后,壓根不解釋,點了點頭說了句:“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連房長安請假的事情都沒跟劉豐說,就是等著看劉豐怎么處理這件事情,不過劉豐畢竟成績好,在劉豐臨走之前,特意又叮囑了一聲:“你是班長,班里面的事情要多多操心,一切以團結同學為主,幫老師管理班級,當然,如果同學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作為班長也要發揮作用。”
他這句話有兩個理解方向,其實也暗示了劉豐接下來處理這件事情的兩個方式,不過劉豐壓根都沒想那么多,就覺得房長安果然是來告自己的狀了,而班主任最后說的這幾句話,毫無疑問是在表態支持自己。
他一肚子火氣地回到教室,剛好聽同桌說了房長安請假的事情,這么好的機會,哪有不利用的道理,于是房長安一進教室就發難。
劉豐吸取了上次軍訓輸給房長安的教訓,剛剛半節課想了很多,這會兒說起來也是有理有據:“請假不是這么請的,如果誰有事情都讓同學轉告一聲,就算是請假了,就算是請假被批準了,那么今天你請,明天我請,我們班會成什么樣子?”
“請假是有原因的,原因也有正當和不正當,正當的理由當然要批準,不正當的不好的也不能助長放任,我作為班長,這是我的職責。”
“當然,你如果是去廣播站面試的話,這個理由是正當的,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去廣播站面試了?”
房長安笑了笑道:“那班長的意思呢?”
劉豐道:“請假要有憑據,你說去廣播站面試了,讓廣播站的老師寫個假條給你。”
劉豐并不懷疑房長安在這方面說謊,他也沒準備用這件事情就一下子把房長安怎樣,但總要讓他意識到自己是班長,總要把班長的權威樹立起來,要把軍訓的負面影響洗刷掉。
只要房長安乖乖的找廣播站的老師要假條,拿不回來假條自己就有正當名義發難,拿來假條那也沒事,他得按自己的話去做事情,這就夠了。
也就是說不論結果怎樣,他劉豐都立于不敗之地,房長安不論能不能拿回來假條,沒開始就已經輸了。
劉豐勝券在握,底氣十足,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盯著房長安,等他回應。
房長安盯著劉豐看了兩秒鐘,隨即笑了笑,往后面同學的桌子上一靠,姿態隨意而又隱隱透出一股讓劉豐莫名心慌的壓力和氣勢來。
他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班長。”
房長安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甚至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這么生氣,到底是因為我請假不規范,擔心我理由不正當,還是因為什么,你心里清楚,我心里清楚,教室里面的同學們,大家心里面同樣也清楚。”
“坦白說,人都有私心,這個大家都能理解,但是…”
房長安又嘆了口氣,坐正了身體,“可你是班長啊,要幫助老師管理班級,幫助同學解決困難,而不是心里面有一點什么不就揮著班長的權利當大棒往同學的腦袋上砸。”
“你今天可以砸我,我沒什么辦法,明天你又看誰不順眼了,當然也可以繼續砸,誰讓你是班長呢…可是你想一下,宋老師選你當班長,是讓你這樣當班長的嗎?”
“班長該是這個樣子的嗎?”
劉豐正要反駁,房長安壓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說下去:“說實話,你要是這樣的話,不如跟軍訓的時候一樣,把班長也辭了吧,這個班長我來當,應該比你當的好。”
教室里面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所有同學都被房長安這番話給整懵了,見過跟班長頂杠、吵架的,沒見過這樣的,剛搶了軍訓領隊,這又要把班長也給搶了?
不過房長安剛剛的幾句話確實說到了多數同學的心里面,今天可以這樣對付房長安,明天為什么不可以這樣對付別人呢?
蘇璇有點忍俊不禁,捂著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雖然對依舊談不上什么好印象,卻發現這個人真的挺有意思。
坐在房長安旁邊的宋棠表情卻愈發嚴肅,房長安越是這樣,越是讓她覺得害怕,有一種感覺,身旁這個人似乎不是一個跟自己同齡的高一學生,而是偶爾見過的爸爸生意場上的那些朋友,還得是那種很有城府心機的那種。
劉豐原本還要反駁自己“徇私報復”的事情,被房長安最后幾句話一激,全給忘了,不過他惱怒歸惱怒,卻還記得軍訓時候的教訓,要是讓房長安當了班長,自己還能有好日子過?
他壓著怒氣冷笑道:“你說要當班長就當班長?班長是你想當就當,想讓就讓的嗎?”
房長安不急不忙地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中考的成績比我好,但是成績好只代表你個人,并不代表你能幫助老師管理好班級,也不代表你能幫同學解決好困難,或者你能幫同學們把成績提高到跟你一樣的程度。”
劉豐不屑地冷笑:“你就能了?”
房長安笑道:“至少我不會憑空污蔑自己的同學請假去面試是在說謊,如果我質疑一個同學請假理由不正當,我會自己拿出證據去質疑他,而不是說一句話,就要讓這個同學跑來跑去,找同學找老師來自證清白。”
不等劉豐說話,他又笑著補充道:“我想同學們,以及宋老師,肯定也更認可我的做法。”
劉豐又冷笑起來:“你有這個本事,你去找宋老師說去吧,看他愿不愿意讓你做班長。”
房長安再次笑起來:“也就是說,如果宋老師同意讓我代替你當班長的話,你就同意把讓我來做班長,對吧?”
為了不重蹈覆轍,劉豐一直在壓著火氣,努力保持著理智和清醒,這時候認真地想了一下,覺得這句話確實沒毛病,如果班主任同意讓房長安當班長,不論自己怎么想怎么做,那這個班長肯定都是房長安的了。
于是點了下頭,咬牙道:“只要你有本事讓宋老師同意你做班長。”
房長安點點頭道:“好,既然你同意了,回頭我們一塊問問宋老師的意見。”
劉豐立即發現有點不大對勁了,“我什么時候同意了?”
“你剛剛不是說如果宋老師同意,你就同意嗎?那現在不就只差宋老師的意見了嗎?”
“我…”
劉豐又保持著理智認真地想了想,發現好像是這么回事,但是自己剛剛好像不是這個意思啊。
他想要反駁,一時間又找不出有力的邏輯語言,一氣之下道:“現在就去!”
房長安正要說話,余光忽然瞥見教室后門外有一道影子,不敢多看,嘆道:“宋老師上了一下午的課了,肯定累得不輕,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回家了,就算沒有回家,我們倆的事情也不用急于一時,讓宋老師吃了飯,晚上或者明天再說也不遲。”
劉豐還沒見過這樣的人,想要罵他不要臉,但發現他說的話都是很有道理的,不罵又氣不過,于是好容易把氣咽下去,指了指他道:“行,那就等晚上或者明天。”
說完之后,看也不看房長安,窩著一肚子火氣坐下來,急促地呼吸著,努力平復情緒,但越想越氣,同時又有點慌,發現這個結果跟自己預想的劇本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原本要找房長安麻煩的,結果莫名其妙,成了誰來當班長的問題…
還沒想出法子來,忽然察覺到教室里面的氛圍有點異樣,抬頭一看,就見宋長羨表情淡淡地走進了教室里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