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樂毅聽到對岸齊軍陣中急促的戰鼓聲,又見齊軍弓弩手聽到鼓聲后再次全力急射,心中頓時閃過一絲疑惑:“不對,不對勁,有問題。剛剛齊軍的反應,分明是因為百姓盡退而心神舒緩,戰心動搖,又因為短時間內爆發,連續進行急射,所以才出現瞬間的體力臂力不支現象。
出現這種情況,齊軍想要拖延時間,對面的齊將應該讓拿盾持矛的士卒暫時頂上,而讓弓弩手稍作歇息以恢復體力,以此盡量拖延時間才是。
結果,現在對面的齊將卻下令再次進行急速射擊,壓榨弓弩手的體力臂力。
以對面齊將之前表現出來的能耐,不應該如此不智才對。
除非···”
樂毅盯著對面正在急射的齊軍士卒,目光中精光一閃,肯定的道:“除非齊將這是想跑。”
想著,樂毅立即開口道:“傳令,立即進行增援,齊軍要跑了,讓先鋒全力進攻,保持對齊軍的壓力。”
“諾。”
樂毅下令之后,心中再次沉重起來:“如果河邊的齊軍現在就撤退,那無論是面前的斷后齊軍,還是之前已經提前退走的丁壯,都將被我追上。
以齊將之能,他不應該不知道才對,所以,他現在就打算走,必定有所依仗。
那齊軍依仗什么呢?”
想著,樂毅的目光移到近前方的溡水上:“溡水的水流跟淄水差不多,最近也沒有出現變法,所以不是水攻。”
接著,樂毅視線前移,看到正在急射的齊軍將士,視線停留了一個瞬間,立即再次前移,并飛快的掠過齊軍防線之后的平地,然后來到齊軍軍營,視線停留了兩個呼吸后,再次前移,仿佛透過軍營看到了后面的平地。
“此地視野開闊,設伏不易,若是齊軍有所依仗,那必定是軍營。”
想著,樂毅立即開口道:“傳令,讓秦開將軍率領騎兵前移,準備渡河。”
“諾。”
“傳令給將軍張行,就說齊軍想退,讓他分出一部分士卒準備搭建浮橋,并在齊軍退后率領其他先鋒將士追殺,但不可輕入齊軍軍營。告訴他,齊軍軍營有詐,讓其小心。”
“諾”
在樂毅的命令中,燕軍將士源源不斷的拿著舟筏沖入溡水中。
此時,田冀看著燕軍不斷的撲入水中,并在心中默默計算,等齊軍弓弩手朝河中急射十輪,見燕軍最前方兩排舟筏上的燕軍士卒已經寥寥無幾,接近滅團,且燕軍舟筏的速度已經被齊軍箭雨壓制下來,速度已經不快了。
見此,田冀立即下令道:“傳令,鳴金,撤。”
“鐺鐺鐺鐺鐺······”
金鳴聲急促響起,齊軍將士聞之,不少人棄盾丟矛,然后轉身就跑。
此時,河中舟筏上在排盾護衛下緩緩劃水的燕軍將士全都一呆。
我們做好了準備,正準備殺過去,結果···我們還沒有到,你們就跑了。
你們就射了幾輪箭矢,然后還沒有短兵交接,你們就跑了?
我們還沒有碰到你們,你們就跑了?
你們殺了我們的袍澤,我們被射了幾輪,我們還沒有報仇,你們還沒有敗,就這,你們就跑了?
占完便宜就想跑,沒門!
河中的燕人被驚呆了,全都憤怒了,拼了命的向前劃。
而早有準備的樂毅,一見齊軍退走,便立即傳令道:“傳令,讓將軍張行率先鋒立即渡河,追殺齊軍,并清理齊軍軍營。”
“諾。”
“傳令,重申軍紀,進入廣益城后,不得擾民。”
“諾。”
“傳令···”
隨著樂毅軍令的下達,大量的燕軍將軍飛快的帶著舟筏向河中沖去。
與此同時,一些士卒則熟練且飛快的用舟筏搭起木橋來。
另一邊,田冀在技擊士的護衛下,一路向南退走,大軍退走約里許,還未抵達軍營,便突然聽到后面傳來喊殺聲。
田冀急忙回頭一看,卻見已經一支燕軍開始追過來。
見此,田冀驚道:“這么快便開始追了,速度好快,肯定是一支精銳之師。”
說罷,田冀立即下令道:“快,傳令下去,加快速度,速速穿過軍營,燕軍追來了。”
此時,其他齊人也不用吩咐,只聽到身后傳來喊殺聲,不用回頭便已經知道是什么情況了。
于是,齊軍將士紛紛加快了逃亡的速度,接著,齊軍原本就不齊整的陣型,開始散亂起來。
齊軍狂跑兩里,終于來到軍營。
此時,軍營木欄已拆,齊軍直接穿營而過。
穿過軍營后,田冀看見前方已經準備好火箭的齊軍士卒,這才松了一口氣。
“還好,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結果還是圓滿的,我還是率領大軍從樂毅手中全軍而退了。”
想著,田冀看了看身邊的士卒,內心漸漸沉了下去。
古肥率領的技擊士還好,不僅甲胄武器全都齊全,而且即便是逃亡之中,依然還保持的完整的建制。
但其他將士···相當一部分武器全都丟了,大部分甲胄不齊全了。而且,之前還沒穿過軍營時,陣型就快散了。
現在,大軍穿過軍營,六萬大軍差不多直接散了一半,已經出現許多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的情況了。
此時,田冀看著自己已經率領技擊士停了下來,可是遠處的一些地方,還有大量將士卻絲毫沒有在意他這個主將,反而還在飛快的向前逃亡。
···
就在此,田冀身側持戟的田單開口道:“公子,咱們現在不能停留,也不能重新整頓軍隊。不僅是因為沒有時間,而且,之前將士們的父母妻兒出現在面前,已經激起他們的思家之情。
現在被燕人追殺逃亡還好,一旦他們穩定下來,必定棄軍逃亡。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下令,讓技擊士做執法隊在兩側督導執法,讓軍中將領立即引導士卒逃亡,凡逃離者殺。只要將士逃得離臨淄遠遠的,如此···”
“田將軍之意我已知之···不過”田冀不等田單說完,便悲傷道:“不過不用了。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棄我去者,明日之日不可留。
如今將士思家情切,即便是想在強行帶著他們逃亡遠方,等夜深人靜,等他們再次冷靜下來,當他們想起家中的父母妻兒是,依然還會逃亡的。
所以,傳令下去,收起戰旗,升日旗以及鵲旗(齊軍旗令,表明不與敵軍交戰,白天行軍,走大路),田禮將軍率一部在前引路,其他人跟上。
凡軍中士卒,無論是偏離道路,還是止步不前,全都不必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