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葬禮上歸來

　　聽著耳邊傳來的哀樂，從黑暗中漸漸蘇醒的沐正峰，總覺得這種悲傷的哀樂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甚至很快想到，這種哀樂應該只出現在老家的喪事葬禮上。

　　可腦海中殘存的記憶，清晰無比告訴他陷入昏迷前發生的一切。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此刻他應該被埋在近百米的地下溶洞之中才對。然不成，他還活著？

　　控制著漸漸清晰的意識，想掙脫黑暗束縛的沐正峰，終于成功的睜開雙眼。只是當他看清眼前的一切，內心的驚駭差點讓他直接一蹦三尺高。

　　強行壓制內心復雜且驚恐的情緒，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勢，慢慢平緩內心極度復雜的情緒。扭頭打量著身邊的人，身側兩個瘦弱悲傷的身影，瞬間引起他的注意。

　　眼淚奪眶而出的同時，死死掐住大腿內側的沐正峰，拼命告誡自己要冷靜。可他并不知道，這種百感交集的情緒，依然引起身邊人的注意。

　　“阿峰，別太傷心，往后這個家還要靠你撐起來呢！”

　　“謝謝五爺！”

　　沙啞著聲音張嘴，咬緊牙關說出這話的沐正峰，很快意識到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正是他記憶中，唯數不多最不愿回憶的場景之一。

　　距離身前不遠的棺木中，正躺著沐正峰最感恩的爺爺。跟其它有兒女送行的老人相比，沐正峰的爺爺，卻只有沐正峰三兄妹送行。

　　唯一的兒子，便是沐正峰的父親沐明淳。可在五年前，父親便因意外去世。經歷白發人送黑發人之痛的爺爺，最終毅然挑起重擔，照顧著沐正峰三兄妹的生活。

　　也許有人會問，沐正峰的母親又在那里呢？

　　很簡單，貧賤夫妻百事哀。

　　出生于蜀南府一座偏遠山村的沐正峰，對于母親的記憶并不多。就在他開始懂事時，原本跟父親外出的母親，最終卻選擇拋家棄子一去不回。

　　此刻來靈堂送行的村鄰跟祭客，看著陷入悲傷境地的三兄妹，也覺得三兄妹遭遇何其悲涼。更讓人擔憂的，還是身為大哥的沐正峰，此時也才剛滿十六歲。

　　若按國家規定的成年歲數算，沐正峰無疑還是未成年。但對農村的男孩而言，十六歲也算成年。做為成年人，沒了長輩的這個家，自然要沐正峰扛起來。

　　再次目睹為這個家操勞一輩子的爺爺，在村鄰幫助下入土安葬。不得不拋開雜念的沐正峰，開始張羅著爺爺的身后事，直到這場喪事徹底結束。

　　送走幫忙操辦喪事的村鄰，望著沉浸在悲傷之中的弟妹，同樣滿身疲憊的沐正峰，還是開口道：“小巖，阿萱，你們洗洗去睡覺吧！”

　　話音剛落，淚痕未干的小妹沐萱，卻再次淚如泉涌道：“大哥，我想阿爺了！”

　　年齡稍大的弟弟沐正巖，那怕表現的很堅強。可顫抖的嘴唇，還有開始蘊釀的淚水，同樣說明他此刻的無助跟悲傷。做為大哥的沐正峰，只能將弟妹摟進懷里。

　　拍著兩人的肩膀道：“阿爹走了，阿爺撐起這個家。現在阿爺走了，哥會撐起這個家。只要我們兄妹在一起，這個家就散不了，知道嗎？”

　　回想前世今生發生的那些事，原本告誡自己不能再流淚的沐正峰，依然控制不住眼中的淚水。結果三兄妹，再次抱在一起痛哭。如此場景，怎能不令人悲傷呢？

　　只是再悲傷，生活還要繼續下去。跟弟妹相比，悲傷之余的沐正峰卻很慶幸，老天給了他一次重新彌補的機會，讓他有機會再次感受到家跟親情的存在。

　　拭去眼淚，沐正峰打起精神道：“小巖，阿萱，別哭了。要是阿爺知道，他肯定會傷心的。阿爺走了，你們應該高興，他終于可以休息，不用再那樣辛苦了。”

　　這話聽上去，或許顯得有些不孝順。可在沐正峰看來，年近八旬過世的爺爺，在農村也稱的上喜喪。可為了照顧三兄妹，老爺子可謂一天福都沒享過。

　　他在所在的沐家寨，本身就是個山多地薄的偏僻村子。而村子所處的百林縣，更是國家級貧困縣。整個村子，平時根本看不到什么青壯勞動力。

　　成年或結婚的青壯，大多都外出打工賺錢。真正留在村里的，唯有老人跟孩子。靠種地，只能維持基本的生活。至于其它額外的，那還是別奢望了。

　　安撫好弟妹，終于勸兩人回房休息。終于有時間獨處的沐正峰，看著香燭映襯下的靈臺，還有相框中那熟悉的音容笑貌，顫抖著聲音道：“阿爺，你不孝的孫子阿峰回來了！”

　　或許只有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沐正峰才能吐露一些心聲。回想前世經歷的種種，沐正峰確實覺得他很不孝，沒能兌現爺爺臨終前，讓自己照顧好弟妹的囑托。

　　問題是，前世此刻的他也才十六歲，一個剛初中畢業的學生，如何有能力扛起一個家的重擔呢？可對此刻的沐正峰而言，即便有千般理由，他還是沒做到承諾過的事。

　　跟前世茫然無措的那個自己相比，重生歸來的沐正峰，卻多了成熟與自信。對他而言，照顧弟妹維持這個家，也許不會跟前世一樣，覺得根本承擔不起。

　　走出氣氛有些壓抑的老屋，站在院子里仰望星空，前世無數次痛恨老天如此不公的沐正峰，卻難得露出一絲笑容道：“老天爺，其實你還是蠻厚道的！”

　　長吸一口氣再吐出，回屋關緊房門的沐正峰，也不愿去想太多的事。此刻的他，只想好好睡一覺，希望醒來時，眼前一切并非他所擔心的只是一場夢。

　　當他再次醒來，聽著耳邊傳來的腳步聲，睜開眼看著透入房間的陽光。從床榻上起身的沐正峰，露出幾分笑意道：“烏云散去，陽光明媚的天氣，應該保持好心情，不是嗎？”

　　剛走出房間，看著正在廚房忙碌的弟妹，身為大哥的沐正峰，多少顯得有些汗顏。可回想以往在家里，身為長兄的他，確實不如弟妹勤勞肯干啊！

　　“哥，你起來了！再等一會，很快就能吃早飯了。”

　　“嗯！從明天開始，我負責做早飯，你們還是多睡一會，知道嗎？”

　　聽著沐正峰說出的話，正在灶臺邊忙碌的弟妹倆，多少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或許在他們的記憶中，這位年長的大哥，多少顯得有些不靠譜。

　　家里有什么事，更多時候只動嘴而不愿動手。現在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呢？

　　若是沐正峰知道，此刻弟妹心中的真實想法，估計也會覺得害臊。可不管如何，確認自己確實重生歸來的沐正峰，還是有信心讓弟妹對他刮目相看。

　　要維系這個家，要給弟妹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歸根結底，還是要想辦法賺錢。有點讓人措手不及的是，還沒想好如何賺錢的沐正峰，卻即將面臨需要還錢的囧境。

　　對農村人而言，操辦一場喪事，也需花費一筆不菲的錢。這對家境本就囧迫的沐正峰而言，賺錢撐起這個家，似乎就顯得格外重要跟迫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