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等一天
陽泉。
天剛大亮的工夫。
城外的荒山間，王根生帶著一個班的特種小隊隱蔽在一處荒草垛中，遙望向遠處的陽泉。
從這里看去，遠處約莫三里外是陽泉城古舊的城墻，數米高的夯土城墻下，不少老百姓匯集在城門外，帶著大包小包手推車，準備進城開始一天的活計。
不過，城門口的守衛警戒的鬼子和偽軍攔住了老百姓的去路，正仔細的盤問和搜查進城的人，不時有老百姓被趕走不允許進城。
“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草垛中，一個特種小隊戰士放下望遠鏡，嘴里罵罵咧咧：“小鬼子怎么就突然警惕上了？這都等了好幾天了，也沒看到一個小鬼子出來。”
“這陽泉的小鬼子，啥時候也和壽縣鬼子一樣，當起縮頭烏龜了。”
眾人可還記得。
前不久，他們前往石家莊的時候，陽泉還是一副松懈模樣，城門大開，隨意進出，城門外的崗哨，也只有幾個表面做派的二鬼子，偶爾看見可疑人物才搜身。
如今才幾天過去，小鬼子突然就警醒上了，每個進城的人都要仔細檢查，仔細得渾身上下一點都不放過，一些老百姓更是直接被趕出城門不讓進，這警惕小心的程度，都堪比壽縣那幫鬼子了。
“我估摸著···”
王根生瞇了瞇眼睛，推測道：“咱們在石家莊干的那一票事情，把小鬼子嚇著了，陽泉小鬼子害怕咱們滲透進去，加強警戒了。”
“不過，這有點小題大做了吧？”
陽泉距離石家莊并不遠，對于有汽車的小鬼子而言，也就一天的路程。而且鬼子有電話電臺，傳遞消息很快，在知道襲擊石家莊兵站的是獨立團部隊之后，陽泉提高警惕很正常。
畢竟，獨立團要前往石家莊，陽泉是必經之路。
陽泉的小鬼子會警惕，在王根生的預料之中，不過，這警惕程度就有些出乎他預料了。防備他們一個特種小隊，需要這么大的排場？
這幾天來，他四處打探過，不僅僅城門口，連周邊的炮樓，兵站，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二十四小時高度警戒，搞得好像即將有大部隊來進攻一樣。
他派人趁夜爬進城打探過，城內的鬼子搜查更加嚴格，甚至晚上還禁止任何人外出。
“哎····”
隊伍中，一個隊員嘆了一口氣，他摸了摸自己懷里的60迫擊炮，再看了看一旁背滿炮彈的彈藥手，語氣中遺憾滿滿：
“那咱們就這么空手回去？”
不甘心啊！
這趟出來，快五天了，他們連一個小鬼子也沒有干掉，手里的新家伙，都還沒有見著小鬼子的血呢！
這個隊員滿臉不甘心。
他是特種小隊中的迫擊炮炮手。
輕便的60迫擊炮適合特種小隊攜帶，于是張大彪派了一個隊員去炮兵連訓練了幾個月，并經歷了幾次實戰之后，不久前才回到了特種小隊編制中。
眾人齊齊有些興致缺缺。
出來五天，連個鬼子毛都沒摸到，讓人很氣餒，也非常不甘心。
場面凝固了一會，突然，一個頭戴‘草帽’的戰士喊了起來，語氣興奮，一邊說著，還一邊舉起望眼鏡仔細觀看：“出來了，鬼子出來了。”
“一個少尉，一個準尉，兩個軍曹，還帶著九個鬼子兵，還騎著摩托車呢。”
他很快報出了鬼子兵的數量。
“終于出來了？”
眾人精神一振，枯草垛中一陣搖晃，齊齊竄出近十個‘草帽’，眾人紛紛向城門口看出。
只見十來個鬼子兵，騎著三輛摩托車，沿著土質公路，向遠處開去，摩托車的邊斗上，還架著機槍，八倍的望遠鏡，眾人可以清晰的看見邊斗上，鬼子警惕的眼神。
“干掉他們？”
炮手舔了舔嘴唇，同時揚了揚手里的60迫擊炮。
“先別動手，再等等。”
王根生瞇了瞇眼睛，視線盯了一會出城的鬼子摩托車，然后轉向陽泉城門口。
眾人沒有說話，齊齊低下頭，草垛中再次陷入沉寂。
大約十幾分鐘之后，陽泉城門又有了動靜，這一次，先出來的是兩輛卡車，緊接著又竄出來一大批鬼子，數量不少，順著公路，朝著遠處開去。
期間，鬼子隊伍不時停下，并派人爬上山似乎在搜查。
“一個中尉，兩個少尉，后面還跟著六十個小鬼子，這是一個小隊····”
觀察手第一時間報告了情況。
話還沒說完，觀察手，陡然提高了聲音：“不對，不對，這不是一個小隊，第二輛卡車里面還有一個少佐軍官，差點漏掉了。”
“隊長？”
聽到少佐軍官，眾人齊齊看向王根生，眼神灼熱。
他們此行的來的目的是使用斬首戰術，但這個陽泉的鬼子司令官甲佐真司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從不出門，一直呆在司令部內，而且陽泉鬼子突然提高了警戒，連晚上都有大量巡邏隊，也沒辦法攜帶武器潛伏進去動手。
眼看著這次任務毫無收獲，與其繼續在這里耗時間，還不如干掉這個鬼子少佐再撤退。
出一趟門，總不能空手而歸不是！
見王根生依舊舉著望遠鏡沒說話，眾人以為是擔憂戰斗損失，其中一個隊員繼續說道：
“瞧這小鬼子汽車的方向，是朝著小磨村炮樓那邊去的，咱們超小路，提前在前面公路上埋伏，準備個地雷專門炸這鬼子少佐，然后揍一頓就跑，那邊是山路，往里面一鉆，小鬼子肯定追不上咱們。”
“是啊，隊長，就拿這個鬼子少佐開開葷吧。”
“按照團里的命令，咱們也快要到回去的時間了，要不就這伙鬼子吧！萬一這伙鬼子又回去了，咱怕是的空手而歸了。”
就在三言兩語勸說王根生動手期間，又是一小隊的鬼子從城里竄出來，沿著公路開去，不時停下來爬上周圍的山坡溝坎搜查。
“我們再等一天。”
聽著耳邊隊員的求戰聲音，王根生深吸一口氣，決定繼續等一等。
眼前的情況，摩托車警戒，大隊的鬼子跟隨警戒，擴散警戒，像極了當時觀摩團的警戒鬼子兵，在結合近期陽泉鬼子不正常的警戒程度，他心里隱約有一個猜測——
很有可能，會有一條大魚到陽泉來。
“是。”
隊員們有些遺憾，但都聽從了命令，不再反對。
“高子··”
眼見鬼子的車隊已經離開視線，王根生取出地圖了看了看，對著一個隊員說道：“今晚把所有的德造大瘤子都綁起來，制成幾個大地雷。”
“然后，埋在這里···”
王根生指了指手里的地圖上的一個點。
通向陽泉城的公路只有一條，不管有沒有鬼子大魚過來，在這里埋地雷，都能有收獲。而晚上埋設，能避開鬼子的搜查。
“全部？”
叫做高子的戰士挑了挑眉毛，語氣疑惑。
因為有足夠多的大騾子駝運，這次，他們攜帶的德造大瘤子，數量可不少，一次性埋下去，那場面可是非常猛烈的。
“對，全部。”
王根生加重了語氣。
如果真有大魚要來，那隨行的護衛部隊肯定也不少，至少一個小隊規模，而陽泉周圍公路地勢平坦，他們這十來個人在公路旁突然伏擊怕是會被小鬼子纏住。
“去通知曹滿堂回來。”
最后，王根生叫又來一個戰士，說道。
這次行動，王喜奎沒有跟隨，只有曹滿堂一人跟了過來。
陽泉。
日軍司令部內。
甲佐真司語氣凝重的對著他的三個大隊長叮囑：
“明天，將會有三個大本營派過來的高級軍官，以及第五師團的一位中佐軍官前來陽泉，我們一定要做好安保工作，不能出任何差錯。”
“嗨。”
三個大隊長齊齊低頭應是。
“你們親自去監督。”
甲佐真司拍了拍桌子，提高語氣繼續說道：
“根據太原下發的戰后現場調查報告，就是因為警戒部隊搜查時不認真，沒有發現潛伏在山坡上的八路軍，導致觀摩團帝國一百多位帝國軍官玉碎。”
“我們絕對不能出現這樣的錯誤。”
“這一次，要是誰出現問題，就切腹以敬天皇吧！”
說起觀摩團，甲佐真司語氣中滿是慶幸。
幸好那時候他沒去。不然他怕是也要被李云龍給干掉。
“嗨。”
三個大隊長繼續低頭并腿應是。
“還有，為他們準備的旅店附近警戒，也要加強警戒，衛兵必須日夜保持巡邏，禁止周邊有任何可疑的人靠近，石家莊兵站事件，絕對不能在陽泉重演。”
甲佐真司繼續凝重提醒。
雖然此次過來的四個主要軍官中，大本營拍過來的最高也就是大佐，其中還有兩個中佐和一個少佐，第五師團也就一個中佐，軍銜上一個和他同級，三個比他低。
但這兩撥人，三個是大本營派過來的高級情報科軍官，一個是第五師團的精銳大隊長，影響力比他這個連位置都差點保不住的小小的二線師團聯隊長大得多。
要是這伙人在他地盤上出意外，那么，他要么切腹謝罪，要么去前線送死。
反正是死定了。
甚至哪怕這伙人遇到一次襲擊，即便沒有出問題，他也是聯隊長地位不保。
之前，因為石家莊被李云龍的部隊襲擊，他已經被上級責罵，要不是筱冢將軍給他擋下來，他這三十三聯隊長的職務早就沒有了。
要是再出問題，誰也報保不出他。
“嗨。”
三位大隊長齊齊低頭，動作整齊劃一。
揮了揮手，示意三個大隊長離開，看著桌子上的地圖以及參謀整理好的資料，甲佐真司長舒一口氣，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
一位真正的優秀帝國軍官，要能從以前的錯誤中吸取教訓，并予以改正的。
觀摩團事件中，李云龍帶著部隊潛伏在公路旁，警戒部隊的因為粗心大意，沒有搜查到敵人，導致觀摩團遇到襲擊，全員玉碎。所以他命令部隊地毯式搜查，公路旁一公里范圍內，任何可能埋伏游擊隊的地方，都必須多批次搜查，一個山洞一個溝坎都不能放過。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還派部隊分批次檢查，并要求每一個搜查過的地點都必須留下標記。
石家莊飛行員兵站事件，敵人小股部隊趁夜襲擊，于是他將新到來的軍官住所設立在司令部內，并日夜保持高度警戒巡邏，還將一個大隊駐扎在司令部周圍，想要靠近，只能強攻。
這樣一來，新來的軍官們的安全絕對萬無一失。
“隊長。”
身著灰色軍裝，插滿枯枝樹葉的曹滿堂悄無聲息的來到王根生身邊。
“好。”
王根生對著曹滿堂點點頭：“先休息一下，我待會有一個任務交給你。”
“是。”
曹滿堂惜字如金，說完便抱著他的狙擊槍，直接竄到后面休息去了。
“這伙小鬼子檢查的還挺仔細的，連草垛都要掀開看看，而且還用鋤頭挖幾下。”
草垛中，舉著望遠鏡的觀察員語氣嘖嘖稱奇。
“嘿，這第三批出來的鬼子居然重復檢查，小鬼子這是認真的啊。”
眾人看著這一幕，看著那些極其小心謹慎的小鬼子，也是體會到了古怪。
小鬼子這陣勢，連城墻外都反復翻了個便遍，很明顯，是有問題。
“我們撤。”
眼看著鬼子即將搜查到他們這里，王根生命令撤退：“注意清理痕跡。”
隨著王根生的命令，特種小隊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草垛，彎著腰，向后面的山區竄去，離開的時候，甚至清理了所有的痕跡，連草都恢復了原狀。
“八嘎，這有什么意義？”
“難道游擊隊還敢在城門口伏擊不成？”
在他們離開半小時之后，一隊鬼子來到了這里，這些鬼子掀開草垛，檢查溝坎，敵人沒有發現，反而被濺了一聲灰塵泥土，這五月的高溫下，渾身癢癢難耐，于是罵罵咧咧的發泄著不滿。
“小聲點，憲兵盯著呢！”
有鬼子提醒道。
檢查完畢，這隊鬼子繼續沿著公路向前搜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