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誨雖然派人去金陵探查,但他可不會等消息確定了之后才上報,第二天一早,他就揣著彈劾書上朝去了。
他可不想按照程序遞上去,然后讓趙頊給留中了。
這個事情涉及前后兩個參政,趙頊很大可能是捂蓋子,而不是著人調查,呂誨深深知道此事,所以他打算直接在早朝發難了。
至于會不會被指責為誣告、空穴來風、血口噴人等等,呵呵,言官風聞奏事,還需要自己提供證據么?
蘇軾殿外見到呂誨的時候,不由得愣了愣,因為這位平日里蔫蔫的老頭,今日卻是一臉的斗志。
“中司,您這是?”
蘇軾詫異道。
呂誨嘿嘿一笑:“子瞻啊,有大事了。”
蘇軾一驚:“什么大事?”
呂誨搖搖頭道:“一會就知道了。”
說完呂誨就梗著脖子走開了,蘇軾摸不著頭腦,來不及多問,禮儀官已經喝聲了,他趕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趙頊從后殿進來,君臣見禮后,開始議事。
時間已經到了秋收,所以主要的議題就是關于秋收的,蘇軾對這些議題還是頗為關注的,因為這是旱災后的第一次收成,收成好壞關系極大。
今日其實相當于是一場匯報了,主管賑災的參知政事歐陽辯,正在對此進行匯報。
“…長江以南雨水正常,與往年收成持平,長江以北入秋以后雨水增多,讓補種的農作物蓬勃生長,據統計,今年長江以北的收成與往年持平。”
歐陽辯清亮的聲音在殿內回蕩。
頓時殿內嘩然。
“怎么可能,晚了一個多月補種,而且雨水相對往年還是少了很多的,怎么可能持平?”
“對啊,這根本不可能吧?”
“呵呵,想要撈政績也不該這樣吧,信口雌黃,謊報收成,可是要受懲戒的啊!”
趙頊聽到下面的嘩然聲,他也有些坐不住:“歐陽愛卿,這是什么情況?”
歐陽辯笑道:“大家說得對,今年的確是誤了農時,雨水也稀少,但今年種的可不是水稻,而是耐旱農作物甘薯和玉米,這兩樣的產量比起水稻和小麥來說要高不少。
比如說產量較低的玉米,每畝也能夠產出四石以上…”
“什么!”
趙頊驚叫道。
“季默此話當真?”
蘇軾也驚詫莫名,他在州縣當過官,自然知道產量還算不錯的水稻畝產是多少,最多就是三石了不起了,大多都是二石多,也就是大多是畝產兩百多斤而已,而在這缺水的情況下,玉米還能夠畝產四石以上,這可太了不起了!
歐陽辯看到百官驚詫的神情,笑了笑,其實這只是原種的產量,畢竟沒有后世的種子培植技術,如果是后世,畝產1500斤都是尋常,也就是說,畝產可能達到一十五石,現在原種產出四石其實也正常。
“當然是真的,不過因為是新種子,有不少的農戶并不信任,他們還是種水稻,玉米種植量太少,每家每戶可能也就是象征性的種了一點而已,甘薯也是如此,好在有甘薯托底,才能夠和往年持平。”
歐陽辯笑道。
趙頊點點頭:“甘薯的產量是多少,聽季默所說,似乎還比玉米高一些?”
歐陽辯點點頭:“甘薯每畝能夠產出大約二十到三十石。”
趙頊點點頭:“嗯…等等,你說畝產多少!”
“什么!”
“不可能吧?”
“二十到三十石…那是仙人賜給的農作物么,我就沒有聽說過有農作物能夠產出二三十石的!”
“瞎扯的吧!”
下面紛紛擾擾,趙頊卻緊緊盯著歐陽辯,因為他知道歐陽辯不會撒謊。
歐陽辯卻面不改色,翻閱手中的記事本:“沒錯的,河間府、豐州、延安、鳳翔、岷州,從東到西,都有匯報過來的數據,產量有高有低,雖然是耐旱農作物,但依然和水量有關系,靠近大河的,產量還是要高不少,可能有四十多石,真的只靠井水的,就只能達到二十多石了,相差還是比較大的。”
趙頊急道:“快快,給朕看看。”
百官面面相覷,看起來還是真的?
趙頊拿過來一看,是原始材料,是巡查組從各地發回來的,趙頊急道:“如此高產,州縣官員都沒有報過來嗎?”
百官點頭,對啊,這么高產,州官應該會當成祥瑞來報的吧,不可能沒有消息的。
歐陽辯笑了笑道:“通進銀臺司該有這方面的奏疏吧?”
趙頊看向呂公著,呂公著輕輕摸了摸額頭上的微汗:“啟稟陛下,的確有這方面的奏疏,不過還沒有落實清楚,所以還沒有呈交給陛下。”
呂惠卿哼了一聲:“怕不是這樣吧,巡查組的資料已經來了半個月時間,地方州縣官員報功勞心切,總不至于這么晚吧,恐怕是有人怕條例司的功勞太大了吧?”
呂公著只是冷哼了一聲,并不搭理呂惠卿。
趙頊溫聲道:“那就請拿過來吧,給大家一起看看。”
呂公著趕緊點頭應是,趕緊安排人去取東西。
歐陽辯笑道:“產量多少,一會就可以見到了,我的匯報繼續,因為百姓不相信新種子,所以甘薯和玉米種了不足六分之一,所以算起來,也就和往年持平罷了,不過今年的危機總算是過了!”
百官紛紛叫好。
歐陽辯笑道:“明年年景即便是稍差一些,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今年修建河渠、修建灌溉溝渠、趁著枯水把容易潰堤的河道用水泥都加固了一遍,關鍵是修筑了水庫,水庫可以蓄水,調理水量,明年無論下多點雨還是下少點雨,有水庫調節,都無傷大雅了。…”
趙頊連連點頭。
歐陽辯的確是干出了一番大事業了。
不僅讓朝廷安然度過一個百年難遇的大規模旱災,還借機大修河渠,興修水利,關鍵是,因為下半年的大基建策略實施,讓經濟再次蓬勃發展了起來,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歐陽辯私下里和他匯報過,所以趙頊心里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