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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哥哥們要春闈

  三月桃花開。

  趙禎邀請二府、三司、三館群臣于后苑賞花、垂釣,倒不是玩物喪志,這本身就是宋朝的一項傳統。

  景佑年之后,國家進入多事之秋,西陲用兵、天災頻頻,這才停辦了多年。

  如今大宋朝國力蒸蒸向上,四海升平,趙禎重修故事,重新拾起這項廢棄許久的雅事。

  不過這個和歐陽辯沒有什么關系,因為他并沒有受邀請,趙禎邀請的都是高級官員,而他不過是一個七品小官而已。

  不過老師王安石倒是去了,在釣魚的時候將釣魚的誘餌當成點心吃掉了。

  仁宗第二日對歐陽修道:“王安石詐人也,使誤食釣餌,一粒則止矣,食之盡,不情也。”

  趙禎的話意思是,王安石這個人喜歡故作姿態,即便是將釣餌當做點心誤吃,一顆就該發現了,他卻全都吃了,不符合常理。

  當歐陽修將這事告訴歐陽辯的時候,歐陽辯笑成了煞筆。

  趙禎畢竟正常人,還是無法理解王安石這樣非常人的腦回路。

  說實話,歐陽辯在王安石學習了許久的時間,他是發現了王安石此人能夠將生活過得稀里糊涂的本事,誤食釣餌又算得了什么。

  之前有一次,歐陽辯在端午節做了一些粽子送給王安石,王安石連著粽子葉吃了,事后還和歐陽辯抱怨說有點拉嗓子,把歐陽辯給嚇了一跳,暗暗為了老師的菊花兒祈禱。

  諸如此類的事情多了,歐陽辯送新鮮的吃食過去,總要吩咐師母要如何準備好了才能給老師吃,免得胡亂吃將這位拗相公給提前送走就不好了。

  進入三月,歐陽家都緊張了起來,連忙于籌辦察院改革的歐陽辯、以及參知政事歐陽修都盡量多待家里。

  主要是因為歐陽發、歐陽奕和歐陽棐三兄弟都參與了這一次的春闈。

  歐陽發有官身,但他是父蔭,是可以繼續考的,畢竟進士才是正途出身。

  歐陽奕倒是覺得無所謂,不過年紀到了就要考一考嘛,父親和幺弟都是學霸,他也不能落了歐陽家的門風。

  至于歐陽棐,那是打著考上進士,然后以后成為帶兵打仗的主帥的主意去考試的。

  歐陽辯自從和他說了這條路之后,這家伙就將武經總要給擼完了,擼完之后就全力投入科舉復習之中。

  然后在開封府試中取得了前十的成績,也是個牛人。

  其實按照歷史來說,歐陽修的三個兒子,還真就這個歐陽棐最聰明,不過也得感謝歐陽修的教導。

  歐陽修對四個兒子最放任的其實是歐陽辯,其他三個兒子都是嚴加管教的,論基礎,他們比歐陽辯都要好。

  近幾年歐陽修投入的精力也不少,有時間就給他們講課。

  哦,還有一個狄詠,狄詠的開封府試也還行,雖然成績一般,但也算是有資格進春闈了。

  歐陽辯說是回來陪考,其實也做不了什么,就像是后世的父母陪考一般,大多就是一種精神鼓勵。

  不過歐陽發幾人卻不這么認為,他們一致認為,歐陽辯的陪考不是什么精神鼓勵,而是精神刺激。

  因為歐陽辯借著家里哥哥要參加科舉的理由請了假,然后天天在家里睡大覺。

  睡大覺也就罷了,他還有個怪癖,就是喜歡在他們晨讀的時候,搬一張躺椅睡在廊下,聽他們晨讀,說什么在朗朗讀書中睡回籠覺尤其香甜的混賬話。

  而薛氏好不容易下廚做的營養餐,這小子能夠干掉大半,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哥哥們考慮,吃太多不利于學習之類聽著讓人心口發悶的話。

  歐陽辯是閑人,根本幫不上忙還添亂,好在也有人治他。

  蘇氏父子三人最近都陷進心學里了。

  原本就蘇軾一個人在研究心學,但心學博大精深,雖說有歐陽辯給出的大概骨架,但心學最早可推溯自孟子,北宋程顥開其端,南宋陸九淵則大啟其門徑,而與朱熹的理學分庭抗禮。

  至明朝,陳獻章開啟先河,從陳獻章倡導涵養心性、靜養“端倪”之說開始,明代儒學實現了由理學向心學的轉變,成為儒學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陳獻章之后,湛若水和王守仁是明代中晚期心學的兩個代表人物。

  歐陽辯所給出的骨架實際上是陽明心學,所以這里面其實是涵蓋了好幾百年的東西在里面,所以即便是豐富血肉也不是一件簡單地事情。

  蘇軾越研究問題越多,所以他將認真準備制科的弟弟蘇轍拉進來一起研究,可兄弟倆感覺還是有很多問題,于是又把蘇洵給吸引了進來,父子三人埋頭到心學里面。

  聽說歐陽辯回來了,父子三人找到歐陽辯,歐陽辯看到蓬頭垢面的三人,不由得有些吃驚:“子瞻你們是睡馬大嬸家的豬圈了嗎?”

  蘇氏父子三人一把抓住了歐陽辯,露出癡漢一般的笑容,相互慶幸點頭:“總算是抓到季默了!”

  歐陽辯頓時渾身汗毛聳立。

  這是怎么回事!

  好在蘇轍下一句話讓他放下心來:“季默,快快,我們有好多的問題要問你。”

  歐陽辯頓時將心放回肚子里。

  不過半個時辰后歐陽辯已經呈現出眼睛泛白的跡象了。

  蘇氏父子三人的問題既多又艱深,建立一個思想體系是非常困難的,這個跨度很可能是持續上百年幾百年的時間,蘇氏父子卻想通過三人之力,將整個體系給填補出來,這里面涉及的東西就多了。

  儒學是一門講究全能的學術,儒學每一個新的流派理論產生,都要求其能夠自圓其說,都必須對諸多問題進行解答,若是有解答不通的地方,便會被認為是不成立的的偽道理。

  所以要將這心學推廣出去,便需要將其放在各種不同的問題下去考驗,看它能否解決所有的問題,如有解決不了的,那還得繼續深入。

  這就是蘇氏父子三人目前的困境。

  有些問題他們解決不了,所以只能找到始作俑者來解答問題。

  歐陽辯能不能解決這些問題呢?

  有些能,有些不能。

  但歐陽辯有超過蘇氏父子三人千年的見識,所以有些問題他雖然不能以心學的角度去解答。

  但是他卻能夠用后世的價值觀點去解決。

  至于觀點是古今或者中外都無所謂,歐陽辯都并忌諱的往里面放,反正歸根結底就是為了解決問題嘛。

  所以歐陽辯將什么邏輯學、物理學、化學、數學等等知識都抖摟出來,他針對具體問題去分析,才不管是不是所謂心學范疇的東西。

  歐陽辯從來就不覺得有哪一樣理論能夠解決人類的所有問題,那根本是不可能。

  要分析這個世界,就得用科學的方法,用心學這樣的理論,就想去解決所有的問題,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不過,歐陽辯倒是想借著這所謂心學,將諸多基礎學科的東西往里面塞。

  《禮記·大學》不是說了“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嗎?

  既然要格物致知,那就需要各種工具和分析方法啊!

  來來,數學這么基礎的工具要的吧?

  基礎的邏輯總得要吧,不然怎么分析問題?

  嗯,要格物呢,那物理得有吧?

  嘿,物理有了,那化學得有吧?

  于是在蘇氏父子的提問下,歐陽辯反正信手拈來,什么能夠解決問題就用什么,才不管什么流派不流派呢。

  蘇氏父子三人越問越是心驚,他們發現歐陽辯雖然純正的儒學并不算精深,但他涉及的知識之淵博,簡直是深如淵博如海不可估量!

  蘇氏父子三人心驚,歐陽辯也不得不為蘇氏父子三人的學識而震驚。

  蘇洵倒也罷了,半路出家,基礎算是一般,但他性格豪雄,經過他豐富的心學多了幾分豪放;

  蘇軾才智絕高,每每有驚人之輪,但天漫,倒是和原本心學的路子頗為相近,但所發之議論,竟是比陸王二人都要精深!

  最令歐陽辯感到驚訝的是蘇轍,蘇轍平日在父兄的光芒之下不顯山不露水,但在理論上面,竟然才是真的厲害,這可能和他的基礎與思維縝密相關。

  比起他的父兄,他的基礎比父親好,邏輯思維以及務實程度比蘇軾要強,而且他的天分也不低,所發之議論,竟然比父兄之議論更加接近經世濟用的功能!

  說實話,經過這些時間三蘇以及歐陽辯的不斷補充豐富,原本的所謂心學,已經漸漸變了一副模樣,連核心都幾經變更,變得連歐陽辯都覺得有些陌生起來。

  不過,這個陌生的理論雖然不屬于史上任何理論,但是卻能夠看到許多理論的痕跡。

  不得不說,這是一門極其務實的理論也看起來極其吸引人的理論。

  畢竟蘇洵和蘇軾二人的文采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們用他們的文學天賦來描述的理論,就是比別人要說得好,說得更吸引人。

  這就是天賦,沒有辦法的。

  歐陽辯感覺這份已經有了些雛形的理論若是放出去,必然會像病毒一般傳染開來。

  因此歐陽辯感覺責任很大,畢竟一份感染力十足的理論流出去,如果理論足夠好,那便是造福世界,若是不好,那可是要遺毒無窮的!

  歐陽辯放下之前的漫不經心,仔仔細細地審核里面會不會有什么謬誤的地方。

  等到發現并沒有明顯不好的東西,他才算是松了口氣,不過還是囑咐三蘇要詳加慎重,莫要掉以輕心。

  三蘇自然同意,畢竟文章千古事嘛,再怎么慎重都是應該的。

  在這個期間,嘉祐六年的科舉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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