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遮蔽天空,視線陰暗,所及之處,皆是數人環抱的參天大樹,下面雜草叢生,幾乎看不見地面。
一行人緩慢在山中行走,腳底沒入腐爛的枯葉,一個個頭戴斗笠,遮住面部,背上不是刀劍,就是斧叉。
“任秋,第一次出縣城,來山中狩獵吧?”
黃生拍了拍任秋手臂:“沒事,多來幾次就適應了,不要緊張。”
任秋看了他一眼,緩緩點頭,但神經卻暗自繃緊,時刻觀察周圍情況,一只手隱隱放在腰間,隨時彈劍而出。
黃生搖搖頭,不再多說。
其中一人抱怨:“怎么把營地落在深山里,這要是下一場大雨,豈不是很危險?”
“閉嘴。”
隊伍一停,眾人怒目而視,黃生更是呵斥:“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那人腦袋一縮,知道自己犯了眾人忌諱。
“好了,再走三十余里,就到了咱們營地,趁著天還沒黑,大家速度快點。”
黃生瞪了那人一眼,冷哼一聲,旋即偏過頭,低聲對任秋道:“深山老林之中,危險處處都在,不但有異獸出沒,更有一些恐怖的怪異存在。”
“一旦真下雨,大霧一起,就分不清方向,在這山林之中,什么事都會發生,所以大家特別忌諱這點。”
“多謝黃師兄提點。”
任秋感激的道,黃生輕笑:“出來之前,柳師兄特地囑咐我,要多多照顧你的。”
是想用我,來引周源他們出手吧?
任秋心照不宣,和黃生對視一眼,互相笑了,只不過各懷鬼胎。
黃生偏過頭,在任秋看不到的視角,暗地納悶,總感覺這小子,好像哪里不太對勁。
眼角余光掃了眼,見其肌肉繃緊,每一步都不會真下腳,仿佛只要有危險,就會蹦起身子一樣。
眼角抽搐,這小子警惕心真強。
不過警惕心再強有什么用,一個氣血貫體的新人,難不成還能逃脫他的手掌心不成?
無聲無息的笑了笑,不再在意。
翻過山嶺,穿過溝壑,擊殺了幾頭亂竄的野豬,一行人終于到了一個山坳里。
山坳很大,幾乎形成一個盆地,三面環山,中間一條河流,河水清澈,不是激蕩出水花。
在河流不遠的地方,有十幾間木屋,數十個壯漢在其中忙活,堆起一堆堆篝火,篝火上架著木架,木架上有一頭頭野味。
“黃師兄。”
有人迎了上來,吩咐其他人去歇息,低聲道:“柳師兄他來了么?”
黃生不動神色的掃了眼周圍,不作回答,那人眼睛一亮,大笑,呼喝一聲:“黃師兄給我們帶來了好酒,今晚大家痛快暢飲。”
一時間,鬼哭狼嚎,歡呼雀躍。
任秋打量了一眼營地,其中幾個木屋,外面有三四個人守著,神色警惕,不讓任何人接近,稍微聞了下,一股腥臭至極的味道傳來。
異獸肉?看樣子,收獲不少。
旋即不再關注,而是暗中觀察其他人,仔細數了下,至少三四十人以上,其中一些人,氣血散發,如一頭猛虎,實力居然比黃生還高。
微微咂舌,沒想到柳壯壯居然籠絡了這么多好手,以前居然不知道。
想必周源那邊,人數也不會少。
畢竟一直未見面的二師兄,既然能和柳壯壯分庭抗禮,說明其實力絕對不弱。
心中頓時提起警惕。
他有信心不弱于周源,但一旦四五個氣血如鉛的好手圍攻,就算劍種爆發再強,也只能飲恨當場。
畢竟,他只是一個,才入氣血貫體兩個月的新人。
夜晚,四五個大篝火燃起,映得周遭山林一片暗黃,風吹過,枝葉搖晃,宛若魔鬼。
數十人圍著篝火,吃著肉喝著酒,高聲歡笑,不時高歌,鬼哭狼嚎,好不熱鬧。
黃生提著酒壇,走到中間,按了按手,讓大家安靜,環視一圈后,笑道:“諸位師弟,大家喝高興了么?”
“再來一壇,就更高興了。。”
下面頓時大笑。
黃生靜靜地看著,待大家笑得差不多,緩緩道:“可是我不是很高心,柳師兄也不太高興。”
眾人神色一凝,頓時熄聲。
“此次狩獵異獸,第一名意味著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但現在咱們已經落后周源他們,這讓柳師兄很生氣。”
“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平日里柳師兄怎么對待大家的,想必你們自己心里清楚,此次柳師兄需要你們幫助,而有的人卻暗地里串通周源…你們說,此事該怎么處理?”
“什么?”
“是哪個雜碎,我說怎么老子發現的異獸,莫名其妙的被周源他們先撲殺了,原來是有人通風報信。”
“黃師兄,你說到底是誰?”
眾人嘩然,紛紛對視,怒喝紛紛。
黃生眼睛一寒,看向下面一人:“左濤,你可對得起柳師兄的栽培?”
“左濤?是他?”
“原來是這個雜碎,給老子滾出去。”
一壯碩的男子,滿臉慘白,被幾人一腳踹了出來,眾目睽睽之下,知道自己事情暴露,也不反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黃師兄,我,我再也不敢了,是周源他們,抓了我家人,逼我這樣干的,要是不給他們通風報信,他們會殺了我全家的,我孩子才十歲啊…”
“抓了你全家,你就可以給周源賣命?你就不怕,柳師兄殺了你全家?”
“我…我…”
左濤冷汗如雨,不停地磕頭。
黃生冷哼一聲,厭惡的擺擺手:“滾吧,別再讓我看到你…”
左濤不敢置信,猛然抬頭,半響說不出話來。
“怎么,還想留在這吃肉喝酒?”
“不,不…我這就滾,我這就滾,多謝黃師兄。”
左濤連滾帶爬,狼狽不堪的往外跑,生怕黃生反悔殺了他,鉆入山林不見。
下面的人不滿:“黃師兄,你也太仁慈了,這種雜碎居然放了他,太便宜他了。”
“是啊,黃師兄,要不是他通風報信,咱們說不定已經超過周源他們,這家伙該殺啊。”
“諸位師弟,聽我一言。”
黃生苦笑道:“雖然他出賣了咱們,但咱們畢竟在一個武院,是同院師兄弟,他可以不仁,但咱們不能不義。”
“這是柳師兄的決定…大家喝酒吧,別為了這種厭物讓大家不開心。”
眾人嘆息,有憤恨的,有可惜的,有疑惑的,也有感激的,神色不一。
很快氣氛就起來。
事情不對…任秋看向左濤離開的方向,這人他認識,他剛成為正式弟子的時候,就有幾人示好,其中就有此人。
但為什么,既然黃生早就知道,左濤是周源那邊的暗子,在通風報信,為何不早早下手清理,要遲遲拖到今天?
一處溶洞里,數十人圍著篝火,烤著野味,周源就坐在其中,忽地一抬頭,看向洞口,幾個值守的弟子,正攔著一個狼狽的身影。
左濤?
他不是在黃生那邊么。
周源按下疑惑,讓其他人繼續吃肉,快步走了過去,來到洞口,眼睛一瞇,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怎么來了?”
“周,周師兄,我…我被發現了。”
“哦?”
周源眼瞳一縮,緩緩的道:“說說,怎么被發現的…”
左濤吞了吞口水,氣息不定的把事情一說,忽地一頓,抬起頭道:“對了,周師兄,你讓我盯著的任秋,他也來了。”
“這家伙終于出來了,看樣子咱們這邊給黃生壓力不小啊,不然不會派一個新人進山。”
周源拍了拍左濤的肩膀,笑道:“黃生不要你,那是他沒眼光,左師弟要是不嫌棄,可以來咱們這邊。”
左濤感激的低下頭:“多謝周師兄。”
“進去吧,里面有好酒好肉,其他人說你,你就說是我讓你過來的。”
待左濤進去后,周源看著茫茫山野,陰鷙的眼睛露出一絲殺機:“任秋…”
他倒不是非要殺任秋不可,一個才入氣血貫體之境的新人,螻蟻一個,不值得他這般關注,更不值得他這般費盡心機。
根本原因還是,他要讓新進的弟子知道,跟著柳壯壯,只有死路一條。
最近幾個月,武院大肆收新弟子,已然過了兩百有余,還在極速擴張,連一些鄉下的地主,都把自己子侄送來。
可想而知,未來武院的力量,會到一個什么地步。
而這股力量,帶來的巨大利益,是無法想象的,以往有著官府的壓制,只能偷偷摸摸的做。
現在官府如同虛設,此時不增強自己實力,更待何時。
這股力量,只能掌握在二師兄手里。
至于師傅,他從不過問這些事,大師兄更是遠在定州…
“所以啊,任秋…你必須死啊,怪就怪你選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