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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西北危機已現(一)

  “臣陳時濟拜見太子殿下、太孫殿下。”

  “奴婢梁永,拜見千歲爺、小爺。”

  這一年的五月,陜西布政司下屬的咸陽縣令陳時濟和陜西稅監梁永被招進了京城。朱由棟接到消息后,迅速的拉著朱常洛出來做了接見。

  “都起來吧。”懶散的說了一句話后,眼瞼浮腫的朱常洛重重的把后背靠在了座椅上,之后朝著朱由棟點了點頭。

  “咳咳。”很是無奈的朝著朱常洛行禮后,朱由棟轉過身來:“今天把你們兩位從陜西緊急召回,就是想聽聽前些日子,梁永彈劾陳縣令的事情。嗯,今天太子在這里,有什么話都可以敞開了說。梁永,你先說吧。這陳時濟是怎么個抗旨劫稅法啊?”

  “回稟千歲爺,小爺,奴婢受皇爺差遣,去陜西收取礦稅。這,奴婢一個人可收不起來礦稅啊,這下面總得有隊人啊。這隊人,總得人吃馬嚼吧?總得發點餉銀吧?去年冬天,陜西大寒,奴婢的手下,其棉衣都板結了,根本沒法外出辦事,可是皇爺的差事又耽誤不起。所以奴婢只有發文給陳明府,請咸陽縣給予棉服等御寒物資…可是陳明府一毛不拔也就罷了,奴婢通過咸陽縣衙戶房調撥的物資,陳明府居然率領衙役將其扣下…千歲爺,小爺,奴婢可是一心為萬歲爺辦差啊,可是這大冬天的,沒有御寒的東西,這個怎么做事呢?”

  呵呵,心里冷笑了一下,朱由棟轉過身來對陳時濟道:“陳縣有什么要說的?”

  “是,太子、太孫兩位殿下容稟。梁中使剛才所言,多有不實。”

  “咱家所言!句句…”

  “誒,梁永,孤讓你說話了么?坐下!”

  “小爺,奴婢…”

  “混賬!讓你坐下你還敢頂嘴?!”看來這家伙長期在外面辦差,不知道小爺我這些年在京城里的威名啊。

  板著臉把梁永再次呵斥后,朱由棟朝陳時濟抬了抬手。

  “多謝太孫殿下,兩位殿下,梁中使剛才說發文給臣要求咸陽縣給中使的行伍提供御寒衣物。這個,梁中使,你給下官發來的函件上可是清清楚楚的寫明了,是要五十件裘皮大衣和絨氈一千五百件。下官回復說,御寒的棉衣是有的,但咸陽縣窮困,一下子要拿五十件裘皮大衣和一千五百件絨氈卻是無法。而您再次發文給下官,說非裘皮、絨氈不可,所以下官才…至于下官的戶房主事,因為是本地人。所以你派人給他說,若是他不交出這些裘衣,你就指定其祖宅下有礦脈…”

  事情的經過其實很簡單。這梁永到了地方上既要給皇帝撈錢,也要給自己撈錢,所以勒索了一下地方官員。明代的縣令都是異地為官,所以祖宅不在咸陽的陳時濟不理梁永。而當梁永威嚇戶房主事這位本地人的時候,這位主事很快就屈服了。

  而陳時濟強項就在這里:屬下自己籌集資金備好了衣服,他居然敢率人攔下來。這就惹火了梁永。于是被告了黑狀。

  聽完事情的經過,朱由棟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宮里派出去的中官勒索地方,這個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今天梁永被這么曝光一下,朱由棟并不覺得有啥可驚訝的。

  他比較在意的,一方面是梁永的愚蠢:索賄居然敢留下字據。這得有多蠢?多猖獗才會做出如此弱智的事情來?而能夠被萬歷選派出去收取礦稅的宦官,至少在這大內里算是中人之資吧?管中窺豹,由此可見,這些派到全國去的宦官,會把皇家的名聲敗壞到什么程度?

  其次則是對這梁永的胃口之小感到驚恐:勒索一個縣令,只是要求五十件皮衣和一千五百件絨氈?這咸陽得有多窮才讓這梁永自覺的沒有獅子大開口?

  “哼!”在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后,坐在上首的朱常洛狠狠的哼了一聲:“梁永,你做的好差事!”

  “千歲爺恕罪,奴婢在外面也苦啊…”

  “孤不跟你多說什么,今日這些話,待會孤會如實的轉告父皇。到時候你自己去跟父皇講吧。”

  “啊?千歲爺千萬開恩啊…”

  不再理會磕頭如搗蒜的梁永,朱常洛站起身來,朝著陳時濟微微點頭后,就離開了興華宮。

  “小爺,小爺!還請救救奴婢啊!”

  看著朱常洛揚長而去,梁永是真的急了。他倒不怕皇帝會要他的性命——真要是這么點索賄就要殺人,以后宮里的宦官誰還愿意出去給皇爺收錢?他怕的是這事鬧大了之后,皇爺把他的差事給免了,讓他從外面回到宮內。

  拜托,咱家為了拿到這個差事,在宮里到處送錢,把前半生的積蓄全部搭了進去不說,還拉了不少外賬。這要是現在就被叫回來,這可怎么得了?!

  “你先下去,在外面去等著。孤待會再叫你,嗯,王承恩,你帶梁永下去吧。”

  打發走了梁永,朱由棟轉過身來:“陳明府,請坐。孤有些事情想問你。”

  “臣惶恐,不敢當太孫明府之稱。”

  “嗯,那陳縣令表字是什么?”

  “臣表字寬仁。”

  “哦,那寬仁請坐吧,來人啊,給陳縣令換一盞熱茶。”

  “殿下如此厚待臣下,真讓臣下感激涕零!”

  中國社會從來都是一個等級社會,不同的是,在古代,這種等級是擺在明面的,有著嚴格而具體的禮法要求。明府,是縣令的尊稱。而表字,也是一種尊稱(古人之間的稱呼,長輩直接叫晚輩的名是可以的,同輩之間就要稱字,否則便是不禮貌)。

  總之,朱由棟在對陳時濟的稱謂上,給予了足夠的尊重。在他是太孫,是君的前提下,這樣的稱呼,足夠陳時濟的心里得到極大的滿足。

  “寬仁今年多少歲了?是那一年入仕的啊?”

  “臣慚愧。臣今年三十五歲,是萬歷三十二年甲辰科三甲同進士出身。”

  “哦,如此說起來,你和孤的孫先生還是同年呢。”

  “是,愷陽兄是我們這一屆的榜眼,實乃我輩楷模。”

  “呵呵呵,寬仁啊,雖說你官話講得很好,但孤聽你的口音,黎系廣東人乜?”

  “聰慧無過殿下,臣是廣東順德人。”

  “哈哈哈,寬仁不必緊張。剛才咱們已經把梁永彈劾你的事情講清楚了,這會呢,就是孤和你拉拉家常。你也知道,孤今年才六歲,還需要不斷的學習。這了解地方上的情況,也是學習的一種。所以,今天就當是孤向你請教、了解地方上的情況了。”

  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六年了,而且起點極高:一出生就是理論上的大明第三人。所以,朱由棟看問題從來都是從全局上來思考。

  具體到梁永這個事情上來說,朱由棟并不在意一個縣令是不是受到誣陷什么。他在意的,是想借此機會,找陜西的地方官了解一下當地的具體情況。

  按照歷史本位面的記載,若是他什么都不做,靜靜的等著上位的話,那得干等二十年。這種局面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這些年他從開蒙后有了自己的班底開始,就拼命的做事、積攢力量。

  兩年下來,成績還算不錯。皇帝喜歡并且信任,他自己呢,也把手插進了東北和西南。

  但是,對于大明來說,雖說后來的南明是亡于滿清。但以事后諸葛亮的角度來看,明金或者說明清之間的戰爭,只要明朝自己不作死,就算薩爾滸之戰戰敗,明朝一樣可以干翻滿清。

  真正要命的,是始于陜西的大規模農民起義…

  所以,他必須要未雨綢繆,盡可能的了解西北的真實情況。這才是他讓陳時濟進京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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