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璋開出的條件,南無憂實在無法拒絕。
事實上,別說赫特人索要的只是一個承諾,就算他要南無憂半條性命,此時她也會爽快地支付出去…何況艮那座荒涼的星球,本就是歸屬無所謂的地方。真地讓給赫特人,對南無憂或者南家而言也算不上什么損失。只不過是需要履行的程序比較麻煩罷了。
但是,南無憂想不通,孔璋為什么會開出這么好的條件。
誠然,赫特人剛剛說的并沒有錯,他出手搭救南無憂和李鈺,是一種雙贏的選擇。但雙贏的選擇本身就很可疑,他完全可以賺得更多!
比如配合南于瑾和夏閻,將白銀騎士團一網打盡,然后趁著白銀群龍無首之時蠶食他們的遺產。這無疑可以收獲更多,如果順利的話,赫特人甚至可以取代李鈺,成為整個乾星系的地下王者。
孔璋的雙贏,完全是建立在不與李鈺為敵的基礎上才算成立,如果沒有這個大前提,他等于是犧牲了一個收益更高的選擇,對商人而言,這就無異于是虧損了。
而仿佛看穿了南無憂的疑慮,赫特人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李鈺,你什么都沒對這位大小姐解釋嗎?”
李鈺說道:“我是她的合作伙伴,不是她的保姆,如果她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那我以后就要考慮真的給她找個保姆了。”
南無憂只聽得又好氣又好笑,但同時也不得不加快思考。
赫特人和李鈺的合作關系,看起來簡直詭異。
李鈺很信任孔璋,甚至愿意將身家性命都賭在對方身上——若沒有基石號及時出現,那么白銀號很可能就要被乾坤安保的戰機撕得粉碎。
同時,赫特人寧肯承受一定的損失,也要和李鈺達成雙贏。
這種同生共死的合作關系,放在其他人身上,簡直是可歌可泣的正能量案例,但無論是李鈺抑或孔璋,都和正能量一詞相去甚遠,那么南無憂能想到的可能性,也就是…
這兩人之間莫不是有跨越種族的感情羈絆!?
這個念頭剛一閃爍在腦海,南無憂就發現李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頓時心頭一凜,將荒唐的念頭排除出去,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能讓本不該和平相處的兩人如此推心置腹,唯一的可能就是彼此同歸于盡的手段,于是當背叛成為不可能的選項時,精誠合作就成了別無選擇的選擇。
想到李鈺帶隊來時,手下精兵猛將們各顯神通暗藏兵刃,南無憂判斷自己的猜想應該沒錯。
而想通了這其中關節后,南無憂就再沒有疑慮。
“孔璋先生,你想要的承諾我可以給你,如果我真的有朝一日能夠左右星系大局,我一定將艮兌現給你。”
孔璋說道:“好,不愧是南鶴禮的女兒,是個爽快的人。”
南無憂有些好奇:“你見過我的父親?你們有過合作?”
孔璋說道:“我曾經派使者表達過合作的意愿,而他拒絕的非常爽快。”
說到這里,赫特人不由發出自嘲的笑聲,這種聲音嘶啞難聽,更讓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實心思。
“不過,在南鶴禮身上沒能達成的合作關系,在他女兒身上得以實現,這或許就是歷史的必然。”
南無憂問:“你很喜歡歷史?”
赫特人用短粗的手臂,拉扯了一下他那精致的絲袍:“當然喜歡,因為只有了解一個地方的歷史,才能更好的和當地人做生意。乾星系的人,最早并不歡迎我,因為過去和龍人族等原住民爆發的戰爭,讓這里的人類普遍存在排外的現象,而我偏偏又是聲名狼藉的赫特人,即便是朱雀那群更為劣質的罪犯也不愿信任我…直到我穿上了這一身古樸的戲服,為自己起了當地的名字,熟練地掌握了當地的語言,了解了當地的文化習俗,可以脫口而出各種俚語,甚至親手做出當地美食。那么哪怕是最頑固保守的人,也會認同我的存在。”
李鈺說道:“實際上大部分人都認為你在沐猴而冠。”
赫特人笑了笑:“我不介意合作伙伴怎么取笑我,背地里罵我是蛞蝓也好,嘲笑我是穿著衣服的猴蜥也好,諷刺我低三下四也好,生意做成了,錢賺到了,不就足夠了嗎?比起動用武力,承擔傷亡風險,只不過是學習一下歷史就能得到這么大的好處,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學習歷史呢?”
南無憂聽了,對赫特人的觀感頗為復雜:“如果所有赫特人都像你一樣…”
“哈哈哈哈。”李鈺打斷道,“大小姐你又天真了,這個孔璋和其他赫特人并沒有本質不同,他做的生意絕大部分都是違法生意,走私武器和禁藥、協助要犯偷渡,必要的時候還偶爾客串海盜,殺人放火。按照乾坤集團制定的法律,這個赫特人死十次都有富裕。你對他改觀,無非是他因為他說了和你心意的話,做了和你心意的事。這么看來,學歷史的收益是真的很高。”
南無憂聞言頓時臉色漲紅。
孔璋嘆息道:“如果你能改一改這招人討厭的特立獨行…”
李鈺說道:“我又沒長成蛞蝓,就算偶爾招人討厭,人們也會因為我的帥氣而原諒我。總之,三方合作就算是正式達成了,你這里有沒有慶祝用的酒?
孔璋拍了拍王座的扶手,很快,從王座大廳的一側,一排相貌甜美的侍女,便端著酒菜娉婷而至。當場在眾人面前擺開宴席。
赫特商人在自家的城堡中,慷慨地炫耀奢華,他的酒是被坤的上層圈推崇備至的百年名酒夢之青,菜肴則復刻了蒼穹頂的四方大宴,這是一套招待任何乾坤集團貴族都不會失禮的盛宴。
只不過,享用盛宴的人,卻有些食不知味。
“大小姐,這道油爆雙脆做得怎么樣?廚師說這是當地非常有名的功夫菜,并以此向我索要了很高的薪水…唔,大小姐?”
南無憂被接連問了幾次,才恍然回神:“啊,抱歉我剛剛有些走神了…菜品應該是很好的吧,但我現在滿心想的都是回到巽以后要怎么收拾殘局,實在是,食不知味啊。”
孔璋驚訝不已:“你要回巽?那是一條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