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瞪視著安平那慵懶的睡眼,半晌才發出一聲冷笑:“多年不見,你還是一樣喜歡玩火。”
安平陡然瞪起眼睛:“玩火的人是你!如果換做是其他人,我可以當做是誤會是巧合。但既然大區負責人是你,那對于連續作案的竊賊團伙,你至少也該知道他們的底細,也該有辦法警告他們哪些貨可以動,哪些貨不能動!”
安平又說道:“但現在白銀的貨被偷了,你卻在這里裝無辜,還要我們去和你手下人談。好啊,我們談過了,如你所愿,第七區負責人已經沒了,接下來還要我們去和誰談?和你一向積怨最深的第九區負責人?還是對大區王座虎視眈眈的第六區負責人?再或者我們也可以從第一區開始逐一談…”
“別太放肆了!”張先生憤怒地拍著辦公桌,“這里不是你們的荒廢區,在這里撒野的代價,你們還支付不起!”
“那又如何?”安平淡淡地回應道,“支付不起,大不了一死了之,李老大把我們派過來,當然知道最壞的結果可能是什么。你想威脅白銀,是覺得一座太空城的天玄區負責人,已經比乾坤集團的下屬巨頭還要有威懾力了?”
“何況你真有決心和我們撕破臉嗎,張先生?如果是二十年前的你,我的確不會這么張揚,但既然你從那個不怕死的小張,一路高升到了端坐玉棟之頂的張先生,我反而半點也不怕你了。”
而在張先生微露錯愕之色時,安平輕輕一嘆:“還記得當年咱們腳踩著那些大人物的腦袋,看著他們屁滾尿流的丑態,嘲笑‘肉食者鄙’嗎?現在的你,已經快要接近‘肉食者’的頂端了吧。”
張先生聞言卻笑了出來:“你對真正的‘肉食者’一無所知。我現在甚至連半山腰都還達不到。安平,不惜命是你的優點,但不惜命的人永遠達不到真正的巔峰。”
“像你這般惜命的人就能達到了?”
張先生搖搖頭:“能不能走到山頂,從人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你和我都只是螻蟻,但向上爬的螻蟻,和甘于混跡塵埃的螻蟻,總歸是不一樣的。算了,和你說這些也是廢話,你想知道是誰偷的貨,就答應我一個條件。”
安平想了想:“你說。”
“我本來想要你們處理掉的是第九區的負責人。”
“好。”安平答得非常干脆,搶在張先生反應過來之前,就探過身子,在他辦公桌前的通訊器上按下了一個按鈕。
那是通知第九區負責人立即前來的按鈕。
然而這顯然不是張先生預想的和第九區負責人見面的時機。他的確很想要掃除那個阻礙,但那需要做足夠的準備,讓那人死得不明不白,至少不能和自己聯系起來。
但現在安平當然不會讓張先生如愿以償!
張先生驚怒不已,想要撤回指令,卻被安平伸手抓在肩膀上,動彈不得。
“張先生,多年不見,你真的是退步了。哪怕是五年前你剛剛登頂的時候,也不至于疏于鍛煉到這種程度。”
張先生也不掙扎,也不回應,如同石雕一般立在原地。
片刻后,走廊彼端的電梯門敞開,一個身材臃腫之極,卻把自己包裹在花團錦簇一般的華服中的中年人蹣跚而來。
“張總,什么事這么急著找我?聽說你違反規矩放了一群野人進來,這我恐怕不得不和上面…”
話沒說完,一道赤紅的能量束就從階梯之上的大殿中激射而出,瞬間貫穿了中年人的額頭。
“!?”肖恩不由瞪大眼睛,只感到渾身汗毛都炸立起來。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射擊的方向,只見呂楠頭也不回地收起手中的短管爆能槍,仿佛那背身盲射只是微不足道的雕蟲小技,而被她射殺的也不是活生生的人類,只是一塊全息靶。
雖然早就知道紅杏小隊這些平日里嬉皮笑臉的人,很可能有著殺人不眨眼的一面,但親眼目睹,就是另一回事了。
肖恩完全無法接受這些人對于殺人一事那種理所當然的淡漠,以至于他明知不可行,卻還是邁上前半步,想要做些什么。
然而下一刻,場內那出奇平靜的氛圍,卻讓他感到有種格格不入的隔閡感。
在場的所有人,仿佛就只有他對殺人一事有著正常的反應,其余所有人都仿佛早有所料一般,平靜地如同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這種強烈的反差,讓絕地學徒異常難受,但也暫時冷靜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沒有陷入團隊內訌。
這里并不是質疑的好時機。
另一邊,張先生對近在眼前的槍殺冷眼旁觀,直到第九區負責人那寬大的身軀在微微搖擺了兩下后轟然倒地,才微微揚了下眉毛。
“滿意了?”
安平放開了他,說道:“這個問題應該問你,我已經實現了你的條件,接下來該輪到你回答問題了。”
張先生整了整衣領,說道:“連續盜竊的團伙名為玉鼠,成員約20人,搭乘一條走私船流竄作案,并沒有長期據點…不過最近他們應該都是在第九區的群星館藏身。”
安平說道:“第九區?嘖嘖,看來死掉的那個胖子真是死有余辜了。”
張先生說道:“天玄玉棟的頂層,有誰不是死有余辜?不過非要說的話,那個新上任不久的第七區負責人梁禹城,倒是個良心未泯的蠢貨。可惜蠢貨一向不長命。”
安平笑了笑,又抬起了通訊器:“許伯,聽清楚了嗎?”
“我和小梁都聽得一清二楚,良心未泯,他對你評價還挺高嘛。”
“哼…”
那一聲不情不愿的悶哼,正是來自本該死去的第七區負責人。
這讓張先生不由握緊了拳頭,惱怒溢于言表。
“你在耍我!?”
安平收起通訊器:“我也沒想到你居然這么信任我啊,我說殺了人,你就真以為我殺了人。故人之間的羈絆,真是令人感動萬分。”
說完,安平轉身就走:“不過時間有限,就不跟你再敘舊了,群星館那邊,待會兒可能動靜會比較大,你這個當大區負責人的,就多辛苦一下吧。”
一行人沿著原路返回一層大堂時,只見許伯早已在前臺等候,伸手沖三人打著招呼。
從他那游刃有余的神態,絲毫看不出不久之前他才完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偉業:單槍匹馬潛入到第七區負責人的辦公室,將一方巨頭的性命把握于股掌之間。
作為一名醫生,許伯的單兵作戰能力之強實在是出人意料。
而看到肖恩那格外關注的目光,許伯則哈哈一笑:“小意思啦,這天玄玉棟其實早被我們滲透成篩子了,畢竟天玄區也算半個據點,區區潛入易如反掌,比起當年在夏潤醫藥偷…”
話沒說完就被呂楠一腳踢在腘窩處:“少說點廢話。”
許伯膝蓋半曲,忍辱負重道:“副隊長教訓的是…”
然而作為醫生,最大的特點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還沒走到門口,許伯又興致勃勃道:“圣母少年,我看你面色發黑,可是對副隊長槍殺肥男一事有什么意見?我跟你說,其實他早就死定了,我們不動手張進澄也會動手,相較于張進澄慣用的讓人消失的手法,當場槍殺反而痛快一點,這其實是副隊長的仁慈…”
呂楠又是一腳:“閉上嘴!”
許伯痛呼間,安平已經走在最前面,攔下了路邊一輛出租飛行艇。
“群星館,最快速度。”
負責駕駛的司機聽到群星館的名字時,本有些遲疑,然而看到后座呂楠已經一臉煞氣地坐了下來,司機頓時收起了所有的心思,用力點頭。
“是,最快速度!”
在交通規劃合理而發達的太空城離中,飛行艇以標定的最快速度行駛時,只需要一個標準時就能輕松繞城市一周。而當司機處于恐懼之中時,這個時間還能再縮短一些。
而從第一區的天玄玉棟趕到第九區的群星館,一行人只用了五分鐘。
五分鐘后,一座五彩斑斕,卻又陰森逼人的二層小樓呈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