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馳這時才知道祁鏡的目的,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臂,之前那么多細節全被串在了一起。為什么扭的是他的左手,為什么要錄下視頻,為什么來了醫院卻不讓他做關節固定,原來一切都在為這個十九床服務。
醫生治病救人的見得太多了,以至于袁天馳有極短的時間質疑過祁鏡的身份。
這家伙該不是冒充的吧,哪兒有醫生會跑去人家的醫院偷病歷的。
“這怎么能叫偷呢,這叫觀察,是為了觀察而拉近和目標物之間的距離。”祁鏡見他有些懵,繼續解釋道,“再說東西放那兒多糟踐,到了我手里才能發揮出巨大的作用,所以這也是一種資源再分配的過程。”
在遇到祁鏡之前,袁天馳不知道還有人能把他的癖好說得那么清新脫俗。
“你讓我怎么偷?”袁天馳兩手一攤,表示自己無能為力,“我充其量就是個小偷,沒當過詐騙犯啊。”
“你怎么那么笨!”
祁鏡把他拉到一邊,順勢抬起了自己頭,眼神犀利,一副俾睨天下的樣子:“見過主任副主任的樣子吧,就是裝成我這樣的氣質。進去后你先這樣......然后再那樣......最后順手就能把東西拿出來......懂了么?”
袁天馳懂是懂,但根本就不想進去。但他也知道,自己如果不進去拿出那份病歷,祁鏡肯定會拿手機里那份視頻要挾他。
祁鏡從袁天馳的挎包里掏出了走之前就放進去的白大褂,遞了過去:“穿上它,你就醫生。”
“祁醫生,我覺得還是你自己進去比較自然。”
“我可是個大名人,很多人認識我,進去豈不是露餡了。”祁鏡根本不給他機會,拉開衣服罩在了他的身上,“抓緊時間,要是被高年資的發現,肯定要露餡。”
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袁天馳整了整略顯得有些寬大的白大褂,把祁鏡那張丹陽醫院的工作牌轉了過去,又拿筆擋住了左胸口上的醫院logo:“怎么樣?”
祁鏡點點頭,又從口袋里拿出了口罩和手術帽一并給他戴上:“記住,19床!”
袁天馳點點頭,然后轉身進了醫生辦公室。
外科的實習生平時的工作只分兩種,留守辦公室處理病房瑣事和進手術室拉鉤跟手術。
往往留在辦公室的人只有一人,基本都是輪夜班的實習生。他們需要把全病區病情危重的病人、當天手術的病人、常規檢查報告有異常的病人以及術后出現并發癥的病人,全部篩選出來并進行全天跟蹤。
什么時候用藥、什么時候病情有反復、病情反復后醫生如何處理、處理之后的結果如何都需要一一記錄。
他們的工作量一點都不比手術室里跟刀的少,如果加上一些突發情況,比如胸悶氣急、發燒、咳嗽、嘔吐、翻身時不注意摔下床、在廁所腳底打滑跌了一跤、吃飯噎食、對于醫治情況不滿、突發精神錯亂、突然逃離醫院玩失蹤等等......
所以當袁天馳大搖大擺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那個實習生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就繼續自顧自地寫起了東西。
實習生在每個科室實習的時間都不長,認識的也只有這段時間能遇見的醫生而已。除開這些人之外,還有很多不認識的。比如一直在實驗室做實驗的,在幕后幫主任們完成課題的,還有輪班到門急診坐診的。
所以在科室里,遇到不認識的醫生實在太正常不過了。再加上實習生們總認為自己是食物鏈的底層,見袁天馳那副模樣,根本不會多嘴提問。
當初高健去住院部抄病歷用的也是這套辦法,屢試不爽。
別問,問就是高年資住院在為老板課題收集病人數據。理由高端大氣上檔次,實習生在瞻仰他的同時,說不定還會幫忙一起找。
現在這位坐在辦公桌邊,勤勤懇懇寫著病程錄的實習生就是個典型的熱心腸。見袁天馳在中央大臺桌面上翻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老師,你在找什么?”
袁天馳尷尬地笑了笑:“我要6床、19床、33床和45床的病歷夾。”
實習生顯然工作水平很到位,全病房chart的位置全在他的腦子里:“6床在我手里,后天就要出院了;33床在前臺,有個臨時醫囑要對;45床和19床應該都放在病歷車里,剛用完。”
說完他就起身把自己身邊那輛半身高的不銹鋼小車推到了袁天馳的身邊,彎腰抽出了那兩本病歷夾:“老師是在收集病人數據吧?”
袁天馳笑著點了點頭:“是啊。”
“這四個都是脊椎椎體壓縮性骨折的病人,6床、33床都是術后,45床應該是明天手術,19床......”實習生掏出了口袋里的小記錄本,翻了兩頁,“19床應該是后天自動出院,不過霍老師他們正在考慮給病人申請醫院里的救助基金。如果批下來,后天出院就變手術了。”
袁天馳的耳朵早就為眼睛讓了路,哪兒還聽的下這些話。
現在他的眼里就只剩下手里這份病歷:19床到手了,真夠輕松的,得來全不費工夫啊。他快速的松開彈簧,抽出了王平石的所有病歷單,摞整齊后就準備往外走。
“唉,老師,你這是......”實習生從沒見過這種操作,覺得有些奇怪。
袁天馳停下了腳步,隨手晃了晃手里那些紙,按祁鏡之前教導的內容,笑著說道:“既然快出院了,我得快做記錄才行。你別緊張,我人就在主任辦公室,如果要這份病歷的話去那兒找我就行。”
一聽是主任辦公室,實習生頓時放下了心里最后一道防線:“哦哦,知道了,老師你快去吧。”
事情的發展一切順利。
袁天馳安全地拿出了王平石的病歷,沒遇見霍志業,祁鏡也沒有暴露。接下去他需要把這厚厚一疊病歷資料完整復印一份,然后再物歸原主。
醫院的醫務處就有復印的地方,不過有一些要求。
其中最基本的一點,病歷必須經過醫生完全審核無誤后貼上封存的標簽,同時還得簽上醫生親筆簽名和工作章。19床有這種條件起碼還得過兩天,祁鏡可沒這個耐心,那么有意思的病例在面前,他沒理由去等。
兩人帶著東西離開一院,在門外找了家復印小店,付了30來塊錢把有足足60多張紙的病歷全復印了一遍。
“祁哥,剛才真是太刺激了。”
袁天馳說到底是個生活無憂無慮的富三代,平時需要一些獨特的刺激來點綴平淡的生活。不過他對于刺激的理解有些不太一樣,并且慢慢有了朝變態發展的趨勢。
從高中開始他就開始偷盜,而且專挑錢包。
雖然知道這是犯法,后果會很嚴重,甚至有可能被他爸直接一腳踢出家門。但他就是喜歡游走在失敗邊緣的快感,欲罷不能。
從那時算起到現在,到手的錢包少說也得上千個了。得手后會被他全部丟進垃圾桶,里面的錢、身份證、學生證、駕駛證、銀行卡、信用卡、各類會員卡則進了他房間的暗格抽屜。
現在在祁鏡的幫助下,袁天馳似乎找到了另一種享受刺激的方式,打開了新大門:“這份是不是還要送回去?讓我來吧,你在樓下等我就行了。”
祁鏡自然樂得清閑,但該有的謹慎還是得有。
“肯定得你來送。”祁鏡又讓他恢復了之前的醫生扮相,把病歷原本交回到了他的手里,“不過這次不用冒險進辦公室了,趁人不注意放在護士臺就行。”
袁天馳有些不懂:“剛才不是說我人在主任辦公室嘛,要送回去也得是送醫生辦公室啊。”
“你醫生演上癮了吧。”祁鏡沒好氣的拍了他一巴掌,“對他們來說,病歷沒丟就行,管你放在什么地方。而且每天那么多事兒遇到那么多人,誰管你是誰,說不定那個實習生已經把你給忘了。”
袁天馳回想起了在丹陽醫院的種種,重重地點了點頭:“好吧,聽你的,干這種事兒還是得安全第一。”
“知道就好。”祁鏡轉身向門外走去,“我現在回一趟這兒的內科急診,你那邊結束后就把這身皮送來。”
“嗯,沒問題。”袁天馳笑著說道,“這事兒干完我總能回去了吧。”
“行啊。”祁鏡點點頭,“別忘了我的錢包。”
“嗯”
經過了剛才那次,袁天馳顯然對自己的表演天分有了充足的自信,竟然就這么大咧咧地走進了員工專用電梯,和一群醫護擠在了一起。臨走,他還不忘做了個ok的手勢:“祁醫生快去吧,我馬上就來。”
祁鏡本來只是把他當個工具,今天用完以后說不定也不會再有什么交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連胳膊都被他卸了下來,之前那段視頻就權當留念吧。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家伙似乎還有用下去的價值。比起胡東升,他雖然沒有相關的醫學知識,但卻有充足的閑暇時間和行動動機。
再說,胡東升現在有了女朋友,再讓他去犯險就有點不近人情了。而且就小梅那耿直脾氣,說不定再寫封信告到院長辦公室里也不是不可能。
想著想著,祁鏡又回到了急診大廳。
今天既然來了一院,好歹也得去會會老朋友,說不定還能抽空和他一起聊聊手里這個病人。當然何天勤這位名義上的師叔也得好好見一見,讓他們盡一番地主之誼。
祁鏡找到了個實習生模樣的小醫生問道:“你是內急的醫生?”
“嗯,怎么了?”
“徐佳康在嗎?”
“徐老師在icu。”
“那何天勤主任呢?”
“也一樣,現在有個重病人正在搶救。”實習生回了一句,看著祁鏡覺得奇怪,總覺得他和平時那些家屬很不一樣,“你是”
“我是徐佳康的朋友,其實也沒什么急事。”祁鏡說是這么說,卻一點都沒有外來客的樣子,“你要是遇到他就和他說一位姓祁的朋友來見他,人就在你們的辦公室里等著。”
實習生一聽口氣就是個大人物,自然不敢怠慢,連連點頭之后一溜小跑去了icu。
而祁鏡則是轉身走進了對方的辦公室。
和自家醫院的布置不同,這兒是真正的醫生辦公室。醫生們都有各自的診臺,房間里也沒有病人和家屬,看上去要冷清的多。
當然這也和兩院對于內急的定位有關系。
祁鏡直接瞅準了一張靠窗的辦公桌,走了過去。率先進入他眼簾的就是桌上擺放著的那張照片,一對男女大汗淋漓,對著鏡頭擺出了yeah的手勢。當然背景不是在某個密閉的小房間里,而是羽毛球館。
其中之一就是徐佳康,而身邊那位就是上次打羽毛球時遇見的女大學生。
“呵,換女朋友了啊。”祁鏡笑了笑,“看來還是有共同的愛好才更容易走到一起。”
環伺一周沒見到醫生,甚至連個人影都沒有,祁鏡便沒想太多直接坐在了徐佳康的位子上,看起了手里的病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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