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聞早早就起床,有另一個時空的經歷,那些曾經頹廢在大學,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日子早就體驗過了,屬于歷經千帆的過來人,反倒對一早起來晨跑這種健康養生很是親近新鮮,若不是同寢三人都起不來沒動力,對于這種有人約著一起更別提還是美女的事,陳一聞多是不會拒絕的。
六點十五分,天蒙蒙亮,薄霧中勾勒出穿著跑步背心和長褲身影的秦卿出現在了步道上,對陳一聞居然能起來還有些意外,不過看到陳一聞專門穿好的一身全袖運動衫,保暖抓絨長褲,完全有備而來,讓秦卿倒是覺得天冷的時候拖陳一聞起床令他瑟瑟發抖的小心思沒有湊效。
看到秦卿跑來,陳一聞揮了個招呼,秦卿沒搭理他,和他錯身而過,陳一聞手在半空顯得有些傻的晃了晃,他末了收回手,跑步跟了上去。
“你昨天在宿舍住的?”
“沒回外婆那”
兩人就這么一路跑著,秦卿步調很快,不怎么搭理他,陳一聞時刻都能感受到身旁女孩透出來的活力,天還未全透亮,偏低微涼的氣溫下商院的道路上人還不是很多,兩人并肩小跑,陳一聞看秦卿一句話不說的樣子就想挑惹,在旁邊挑話。
“沒道理啊,你一個星期就三天住宿舍,其他時候不都在家屬院那邊嗎,難道是為了今天和我跑步?”
“哦喲喲,知道了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秦卿站定,轉過頭來,清亮的眼珠子凜冽,“你到底跑不跑的?”
陳一聞趁機一步超過她,跑到前面去,不忘回頭過來招手,“趕緊…怎么慢騰騰的。”
秦卿咬了咬牙,大概是心想怎么想的會接他話茬,恨然快步追上。道路上已經有路人了,看著步道上這一男一女的這幕,一些個人露出或羨慕或會心一笑或恍惚的神情。
商院地兒挺大,要繞著校園跑委實有些招搖過市,倒是東區草坪這一段楊柳樹環繞的運動場是個適合晨跑的場合,陳一聞來到這個時空的這兩年,雖然不至于有規律雷打不動的健身,但身處商院校園,經常被叫著一起踢球打球,他也樂于這樣的活動鍛煉身體,體能比起前世的廢材也不可同日而語。
結果和秦卿跑了幾圈,發現人女孩呼吸仍然緊而不亂,雖然也有所急促,但節奏照常在線,氣韻悠長內功深厚,相比起來他已經開始喘的情況,高下立判。
跑了好幾圈,看到陳一聞氣喘吁吁,秦卿似乎得逞了般動了動嘴角,放慢了腳步,轉過頭道,“學校智谷樓給你們很好的工作室,看來也不會讓你這個典型畢不了業了,現在你可以說后顧無憂了,你是怎么打算的,工作室創業,準備擴大規模嗎?”
有深黃的葉子從兩人之間穿過落下,秋末剪影間的步行的兩道身影中,陳一聞搖搖頭,“沒有那么嚴格,工作室更像是一個提高和給大家制造機會的平臺,現階段我更希望大家還是以大學生活為重心,不要過早的做不符合他們年齡和經歷的事情,革命尚未成功,任重而道遠。”
無論是劉昱還是卓俊胡利京,現階段想要獨當一面,顯然不太可能,仍然處于需要打磨和經驗的成長期,工作室可以作為平臺發揮他們的長處,讓他們提前接觸到更多的資源人脈和環境,得以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得到極大的成長。這種成長無疑就像是丟入練功室,往往短時間的經歷,總結的經驗教訓,就能抵過別人好幾年的摸爬滾打。
其次處于商院校園,象牙塔最后的時光也應該值得好好感受,陳一聞不希望自己身邊這群同齡人過早的涉足那些更復雜的事情之中,脫離現階段的生活,每個人其實都有自己的人生意愿和方向,他暫時不準備把所有人都綁上他的戰車。一個人最終要做什么事,去什么地方,還是要自己決定。
“你還挺清醒的。”秦卿道。她語氣都輕快不少,其實她也說不上來,為什么聽到陳一聞并沒有脫離學校出去創業的心思會突然之間心情舒暢許多,她還記得在商院第一次見到陳一聞的時候那種訝異愕然,還有內心深處浮現的某種悸動。
兩個人一起長大的那些日子里,說沒有相互喜歡過,鬼都不信的,然而總有些無法控制的事情讓彼此走散了,重新遇見也會覺得詫異,還有一種似乎冥冥里的巧合。
但情況又有不同了,陳一聞之前就有了女友,而且聽說了那女友之間很多的事情,外界傳說的也是一只癩蛤蟆追到了外語系女神這種說法,對陳一聞大多都是不看好的,所以當陳一聞被甩了的事情發生,倒是讓學校里不少人并不意外,也有心理不平衡者的竊喜。很多女生對陳一聞這種一想不開就跳河的做法也很鄙夷,他等于是風評低到了極點。
然而誰知道自那之后,他就像是開了竅,脫胎換骨,身上的才華也驟然迸發,接連的比賽獲獎,大學生電影節,老師程旅人的接連出名,菠蘿網綜藝的作品大紅,讓他到成為了一個名人了,這時候如果運作一番,他大概就可以跳出大學這個圈子,進入更大的世界里面去了。
那將是和她現在截然不同的人生,他們之間的交集也會越來越少吧,離得也會越來越遠吧。但現在聽到陳一聞沒有那樣的打算,她還能在商院經常和他這樣遇見,吵嘴,秦卿頓時覺得好像此后的每天都會明亮許多。
“得知我不會離校,你心情就這么好?”秦卿正兀自思量著,卻冷不丁聽到這個聲音,看到陳一聞正好整以暇的從旁打量著她。
秦卿臉頰一紅之余,越過他跑向前方,不讓自己現在的樣子被他看到,只道,“你想多了,只是運動讓我快樂!快點,我在前面等你。”
陳一聞在后面一臉的不可置信,“又來?又讓我追你?追到了是不是可以嘿嘿嘿?”
聽到陳一聞一邊在后面跑一邊嘴里的跑火車,引得清晨的路邊一些過客紛紛噙笑望來,秦卿窘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有多遠跑多遠,誰說他脫胎換骨了,這根本還是以前那樣嘛!
薄暮。
林蔭。
還有前方的女子,陳一聞覺得過去的時光走的太快,現在慢一點也好。
接下來陳一聞就過上了經常被秦卿叫著出來晨跑的日子,最開始新鮮感還十足,但后續就讓陳一聞叫苦不迭。
關鍵是這強度一點不低,純粹為了欣賞秦卿的身姿代價也太大了,她總是會抓著自己跑步時不停嘴而刻意以步調吊著自己,既不把他遠遠甩開,又恰好能讓他努把力保持并行最大限度消耗體力,到后面是直接讓陳一聞連多費口舌的體力都沒有了。
不過陳一聞也知道,她估摸著就是打算讓晨跑還是達到鍛煉效果的程度,不至于淪為小打小鬧,起不到任何作用。好在秦卿還是有點人性,一個星期最多拉他出來三天,必然其中會隔上一天給他休養生息,這么一來陳一聞居然在中途休息日時還有點懷念跑步,這是不是一種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當然體能也越加好了起來,從最初幾次陳一聞后面體能被榨干到連話都沒力氣說,到后面陳一聞能從頭到尾對秦卿搭訕逼逼叨到底,讓她亦頗感覺無奈。
而這之間,經歷了鍛煉后一段時間適應所帶來的精力和體能讓陳一聞又能充分投入接下來忙碌的日程之中。
雖然對外陳一聞是向來低調,但實際上早架不住商院對外的名片宣傳,就連劉孟添都拉上他的團隊前往市領導的辦公室開會,原來這次全國大學生運動會在青山舉行,青山需要一部反應大學生運動風貌的宣傳影片,不限題材,紀錄片,劇情片都可以,影片是最具沖擊力,最吸引眼球的宣傳方式,屬于為青山這回大運會的開路先鋒,其實關于大運會的各種征集活動已經在進行了,不過那都是對于民間的,官方還是需要官方主力主打的一部強有力作品,恰好陳一聞團隊的名氣已然凸顯,京城大學生電影節的最佳劇情獎在手,比什么都還有用,再加上他們本身也是大學生的身份,大概官方也認為更體現大學生體育運動的視角,所以特地找上門來。
青山出了陳一聞這么一位青年人才,未來前途還不可限量,此時在官方眼里也已經算是一個本土的重要資源,自然值得拉攏。另一方面劉孟添也和那位名叫余碌的青山市市領導相談甚歡,劉孟添的行政級別,比起這位分管宣傳教育文化的市領導還差著一級,商院也不是青大那種c10大學,校長沒法和市一級領導平起平坐,如今對方對他則是高規格的接待,全程擺出極為重視的托付態度,把老劉捧抬得是春光滿面,即便私底下一些個知識分子文化人如何表露自己對官員的不置可否,可真的身處于這種場合之中,劉孟添是比誰都要受用。
余碌道,“作為我們青山的驕傲,一聞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生命因運動充滿活力,城市因運動更加精彩,希望一聞同學能夠發揮你的卓越才華,給我們青山這次活動再貢獻一份力量。”
正事談過,之后這位余領導還專門在接待食堂招待了商院一眾人,和劉孟添頻頻舉杯,一席氣氛極其融洽,末了余領導還交代接下來宣傳部門和商院的對接工作,要滿足商院團隊的各種拍攝需求,為保證大運會作品順利出品,各環節都要做到銜接無誤。
陳一聞知道這就是劉孟添和青山市里搭上的線,智谷大樓的工程那么順利,商院的很多地屬項目審批和搭建都有如神速,各種環節疏通,大抵就有這位余碌的幫襯。而眼下便是對方需要商院的時候了,商院的這位還是在校生的青年導演創作的大運會作品,青春,活力,國內舉辦過大運會的城市也不多,就有了比較性,在這種敘事框架下,陳一聞和他的團隊對于青山市來說能夠有太多可以拿出來宣傳和展示的優勢面,就像是一家公司路演一樣,講得出故事,才能制造熱點,才能吸引資本和流量。這方面青山市的宣傳部門早就打好算盤了。
在返校的商務車里,劉孟添拉過陳一聞就是直言不諱,“你這回可不僅僅是給青山交一份答卷,也要給我老劉面上爭光啊!這回要是整得好,你之前說的你們工作室要的幾臺機器,我先給你報銷一半!”
陳一聞看著已經被市領導看做倚重對象的劉孟添,苦笑道,“劉校,你這賄賂人也賄賂的也太不專業了吧,報銷一半什么說法,就不能豪氣干云一點?怎么得也要讓我們在前面拼殺的人無后顧之憂啊!”
“絀!什么叫我賄賂你!”劉孟添瞪一眼過來,“你那個t2340機器就大幾十萬,還有gh7,別糊弄我以為我不知道這東西,好歹我也是工科出生,我天天上網也知道點這些玩意兒,上百萬的東西,要讓我全部報銷,你怎么不去搶!?這樣,你要只使用,等你拍屁股走人了把東西統統留學校里,我就給你全額報銷!”劉孟添瞇著眼。
前排的校助李少斌回頭向陳一聞拋來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心想劉校是多摳的人啊,能說出報銷一半簡直是今天和余領導交談如知己,心情好外加喝大了的雙重功效吧。而且李少斌很清楚,學校付了錢的東西哪能讓你拿走,到時候給陳一聞他們搞個折舊費什么的,這東西還是學校的資產!
結果陳一聞收斂起表情,點點頭,“行吧,那就多謝劉校全額贊助我們機器了!”
劉孟添噎住,李少斌表情僵硬,只是話劉校已經放出來了,他說出來的話,當然就不可能再收回去了。
不過陳一聞又接口說道,“只是要以后畢業了,學校要機器丟那里沒啥用,我們付個折舊費買過去,劉校不介意吧?”
劉孟添嘴囁嚅半晌,笑罵出口,“好家伙,薅到我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