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生當為天啟(上)
和丁詩媚，三哥的吃飯持續到房間可以看到窗戶之外的夜色已經暗下去，談不上什么言笑晏晏的和睦，三個人的世界總是顯得擁擠，而且盡管決定和陳一聞聯手，但三哥之后卻不如之前那么能說，總是顯得有些沉默，他好像并不高興。
而陳一聞雖然得到了三哥承諾償付的代價，但畢竟他仍然是先動手，把事情后續的發展弄成了不得已而為之的局面，陳一聞自然也不會對三哥觀感有太大改善，自然也高興不起來。
這家店店主是高麗人，有個特色，一個區域配置一個屏幕，上面會播放一些高麗宣傳片，或者電視劇，可供食客消遣。
這個時空和陳一聞前一世的世界某個階段很像，高麗國內官方對娛樂文化十分重視，甚至將一些偶像藝人稱之為“大民國的特殊外交官”，國內進行森嚴的藝人等級選拔淘汰，以文化產業作為國家影響力的主打牌，向外輸出文化力量，橫掃亞洲市場，甚至進軍歐美。
也看得出老板的驕傲，從服務員迎賓再到裝飾，似乎都是打著傳統旗號的演化華麗版的高麗特點，在這條街也確實顯得與眾不同，至少很吸引附近的大學生和青年白領到場。
此時的電視屏幕上正播放著高麗一個電視劇取景地的旅游宣傳圖，很多人在一個看上去實在不咋地的地方各種拍照留念打卡，感覺像是參拜了勝地。
而陳一聞正好幾天前的新聞看到這地兒，據說很是坑人，而且特別是坑國人，很多國人被旅游團帶過去打卡，結果吃住極差，本地搞旅游的還將這些人稱為豬仔，偏偏仍然有這么多人被電視劇洗腦，跑去挨宰。
只是在屏幕播放的宣傳片中，完全看不出來，只看到宣傳片里大把的人跑去各種凹造型。
三哥道，“那地方我去過，其實以前是個廢棄燈塔，附近的水域嚴重富營養化，全是一些污藻，那里看到的海水也是暗白的，還很腥，誰知道一部電視劇描繪得像是仙境一樣，一下就火了。”
陳一聞道，“這就是影響力的好處啊，能夠改變人的認知。能夠讓一處不本身怎么樣的地方，在人眼里都成香餑餑。”
三哥道，“也能讓一些東西潛移默化的被人接受，無論是一個理念，還是一種價值觀，或者哪怕沒道理的道理。如果宣揚的是弱肉強食，那么依照強者的道理，似乎哪怕不正義的掠奪，也都是那么的順理成章。”
陳一聞說道，“但強者本身就是最大的道理。那些被弱者打倒的強者，其實從某個層面來說，也是弱者。雖說這個世界上機會均等，但機會是個勢利眼，更青睞強者。”
三哥一笑，“真好，我們今天竟然有了第二次共鳴。”
陳一聞道，“我其實不反對這樣的方式，最重要看到這其中的重點，一部電視劇，電影，能夠讓一個一潭死水的地方重新獲得生命，能夠挽救多少人的就業，同樣的一件事物，能通過娛樂事業讓人關注，能讓這種文化復活，注入生命，這其實是很神奇的事情，這種事情應該多多益善。
就好比丁詩媚你的紀錄片，青山揚琴式微，可你通過深入的跟拍和記錄，讓人關注，并看到其中魅力，讓其得到了延續的生命力，說不定這就挽救了傳承，這種有如魔法的事情…會讓人上癮。”
三哥發現自己似乎再怎么給予陳一聞很高的評估，他總能跳出自己判定的框架，他喜歡將人分門別類，同時給人一個定義，譬如這個人的性格是穩重還是活潑，是粗中有細還是謹慎有余進取不足，這些都是他做公司，和人打交道時一些快速判斷一個人的法門，往往目光刁鉆屢試不爽。
然而在陳一聞這里，讓他覺得無法定位對陳一聞的判斷，他總是能從陳一聞的話語之間，聽得出那些話語不是泛泛而談，反而有一種強大的說服力。什么樣的說服力，當你面對一個金靴掛身的職業球員，對方跟你說起進球各種戰術的時候，你就會看到，對方那種話語之間每一步，都是過往經驗和知能的累積。
可就是問題來了，眼下這個不過是大二的學生，是怎么能讓人生出這樣的觀感的，那些沉淀和積累的東西，放在少年人身上會叫老成，但他偏偏給人這種天衣無縫的感覺。
丁詩媚想了想道，“給一樣事物注入新的生命，我喜歡這個說法。確實是會讓人很有成就感。”三哥發現丁詩媚好像和陳一聞這樣相處倒是無礙，陳一聞說什么，她都能接的上。
丁詩媚其實也可以說是被陳一聞觸動，其實最早她大學里面的愛好都放在游戲上面，和陳一聞的交集中，一點一滴，讓她對心里面曾經一些有想法拍片子制作紀錄片的這種事，投注了更多的精力和熱情。
陳一聞好像也就有這樣的能力，總是能無形影響到身邊的人，去很有熱情的做事情。
好在兩人似乎努力都有了回報，運氣也真還不錯，都從國賽捧回了一個大獎。
“不知道從哪里聽過一句話，這個世界上統御人心的，比統御城池的更有力量。”陳一聞回過頭看兩個人，道，“認知塑造著我們面前的世界，但不同的認知也同樣讓這個世界楚河漢界，涇渭分明。
為什么高麗影視劇效力這么大，是因為他們在我們這里開設了學院嗎？我們為什么津津樂道東瀛的各種動漫，是因為他們有傳教士在這里傳道，逼著我們去看嗎？為什么我們對美利堅的超級英雄津津樂道，為什么我們穿西裝穿牛仔褲吃爆米花？
是因為有一天，我們從那個熒幕里，看到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并心向往之吧。”
“人類世界是怎么形成的？最早的人可能會吃人，吃老弱病殘，但后來有部落立下了規矩，認為這種赤裸裸的弱肉強食是不對的，人們用大家團結協作更美好的生活證明，所以大家認可了這一切，不吃人的部落是健康的。
往后延續下去，到了封建王朝，皇帝要進行浩浩蕩蕩的祭祀大典，用皇帝的權威和國力去烘托那種儀式感，這實際就是一種表演。修建宏偉的宮殿，穿著華貴的衣服，長明燈整夜的燃燒，外國使團過江之鯽到來，看到這一切，感受到的震撼，至今還烙印在這些國家的骨子里，影響著這些國家的文化，譬如東瀛和高麗。”
“后來蒸汽機帶來的工業文明讓農業世界見識到了那種改天換地的偉力，這種震撼讓無數人向著西方世界匍匐，于是接受了穿西裝就更文明更高貴，吃西餐就是上流人士的生活，喝可樂就是現代休閑的方式…是什么在潛移默化的，改變我們的認知，讓我們喜歡所喜歡的，厭惡所厭惡的？甚至影響我們對價值的判斷。”
“年輕人對自己國家的神話體系一知半解，卻對八岐大蛇，村正，犬夜叉知之甚詳，這些是如何做到的？是靠著那些難懂的外國經書嗎？還是因為那些我們上學時學校不教，家長封鎖，社會鄙夷，但我們卻偷偷從租書店里淘來，躲在被窩里打起電筒看的，求知若渴的那些‘小人書’？那些我們可以一連追幾天幾夜的影視作品？”
“文化是彈藥，我們國家從來不缺乏這些東西，我們有深厚的底蘊，但這些礦藏需要開發出來，我們缺乏的是武器，是把這些彈藥輸出的高斯步槍，陽電子炮，金箍棒，紫焰蛇牙槍和九龍神火罩！”
丁詩媚目光現出心馳神往，三哥也微微坐正了身體，怔怔的看陳一聞。
片刻后，他道，“陽電子炮，九龍神火罩…我大體都知道…”
“可金箍棒…又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