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電話打來,陳家錢接起手機,電話那頭是姑媽,姑媽家是個女兒,叫做陳霖,這個堂妹成績還不錯,相比起陳一聞在大人群體里算是懂事,而且大概從小也從大人那里聽多了他這個堂哥不靠譜的事,于是見陳一聞的時候就多少有一些嫌棄和傲慢,給陳一聞印象并不好。
他是沒有什么哥哥的覺悟和威信的,以前和堂妹在一起,自己和朋友玩,帶人開黑打手機網絡游戲,對方也總是從旁遠遠看著他,老給人一種那是不好的我不參與的樣子。
不過說起這姑媽,也算是陳家里面很翻波的,單位好,女兒從小到大也沒操過什么心,等到女兒上大學之后,平靜的和原配離婚,后面處了兩任,最后和一個海外華人在一起,朋友圈時常就是國外到處旅游的照片。
電話里傳來的是姑媽對自己的詢問,還有陳家錢爽朗的笑聲,陳一聞就知道,鐵定的陳家錢又得給得意壞了。
陳霖比自己小一歲,幾乎算是同齡,陳一聞上學途中就經常被拿來比較,說實話兩家沒有一點比較是不可能的,只是陳一聞家從來就是處于下風的位置。姑媽家似乎也十分在意自己的領先優越感。
眼下大概是從陳家錢的朋友圈看到了新聞,坐不住了,親自打來電話。陳家錢說完后,讓陳一聞來接,自然是姑媽在那邊酸溜溜的祝好聲,陳一聞心頭就想笑,一副乖乖懂事的腔調回應她,讓這位姑媽在那頭真是百味陳雜,一個勁的說男孩就是這樣,懂起事來后勁大!還問陳一聞是不是以后都要往影視方面發展,未來成為名人明星什么的,可別忘了姑媽。
陳一聞這事在家里親戚朋友圈自然是無人不曉,活成了別人家孩子的滋味,陳一聞也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到了最后姑媽在那邊說了半天,才道,“哦對了,你妹還跟你說兩句,我給陳霖了啊!”估計從剛才起,她女兒就坐在旁邊的,聽著自己媽無謂的話說了大半天,也是焦躁極了,最終抗議才讓她媽不得不轉交話權。
沒過多久,一個女聲從那邊響起,“哥…”
這還是陳一聞首次聽到自己這個堂妹這么叫自己,平時可都是“陳一聞”“陳一聞”的直喚的。
陳一聞道,“什么事啊?”
陳霖莫由名來從心底有些慌,她從小就不大看得起自己這堂哥,以前家庭聚會,受父母長輩全家人熏陶,總覺得他是“馬大哈”,看他玩游戲覺得胸無大志,看他還給她推薦些什么仙俠玄幻,她總會很矜持的說自己不看那些,雖然她實際上也會偷偷看言情小說。
而現在好像一瞬間,就發現不認識他了,特別當她看到陳一聞出現在熒幕上的樣子,心里面都快尖叫起來了,同寢室的女生們看這部片子感動至極,有女生還說起關于這個片子的誕生和主創的事跡,陳霖卻始終沒能對自己室友說一聲,“其實那是我哥。”
“你的片子我看了,我們寢室的都看了,只是她們不知道你是我哥。”
陳一聞聽到堂妹在電話那邊的矜持,就覺得好笑,道,“那下次你可以把室友介紹給我,看看她們會不會認出來。聽說你們學校美女很多?”
要換做以前,陳霖肯定心底會說一聲“還是老樣子”,但眼下陳霖卻只是道,“美女如云,好啊,你來我給你介紹,保管很多人搶。”
“哈哈,下次一定。”
掛了電話,陳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看懂了這位二十年來一直被她輕忽的堂哥。
平時玩世不恭,口花花,好像沒個正形。但其實,他大概只是當自己是個小妹,給予足夠的寬容和忍讓吧?
和家里人說完,晚上獨自關在自己的房間里,陳一聞坐在沙發上,打開了立式臺燈,想了一下,在手機現用主卡選項上選擇了另一個卡號,然后登陸了“高人號”。
一進高人號,就收到了三人群里很多消息,都是劉啟榮和王向川兩人在群里面的交流,兩人把群當做各自私聊來用,顯露出他們的一些動態,王向川要不是招待某某大人物,就是出席什么會議,或者參加那座之前才上了新聞的國內最受矚目的經濟新區影視基地掛牌儀式。
劉啟榮要不是在國外考察,出入的都是頂尖攝影棚取景地,說的一些心得讓人大開眼界,要不就是日常交際,和常人眼里的明星試鏡喝酒參加私人飯局,與誰打了個某某項目保底分成的賭局,還在某人別墅訓斥了那些讓戲劇學院剛畢業混圈子的女孩現場起舞助興的行為。
陳一聞心想自己光是看這兩人的這些信息,只怕都掌握到了不少人的動向甚至不能對外說的命門。
搞一個咨詢公司沒準能夠掙得盆滿缽滿。
當然,眼下還是正事要緊。
三人群里劉啟榮和王向川的聊天已經習慣高樹人的經常不露頭,但兩人并未避開他,未必也不是希望高樹人有一天再出現,然后再帶來一個讓他們驚喜的后續。
陳一聞回想了一下在電影節多方斡旋得來的信息,發言道,“電協在查你們,看上去兩位還很清閑?”
從電協開會時時不時提及到的一些對王劉二人造成現象的不滿,還有來自華諾和夏影這兩家老總獨獨和邢鉞芳單獨開閉門會議,為了拉攏他所流傳出來的信息,陳一聞都知道,這兩人目前在謀劃些什么,引起了電協的警惕。
“看來高先生已經得到了一些確切的消息了,高先生是不在江湖,但江湖上的事情,卻都盡在掌握啊。”群沉默了片刻后王向川發言。兩人再一次證實了這位高先生神通廣大,直接給他們提醒和透露了這種程度的機密。
“你們打著樹人基金會的牌子,卻繞開電協監管,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難道確實有不能見光的內幕?”陳一聞干脆開門見山,要是兩個人確實有暗箱操作,或者沒有辦法說服他的理由,那他立即該止損止損,立即切斷和兩人的關聯,犯不著翻船后把自己搭進去。他懟電協是獨立選擇,可這不代表他要上一艘黑船,一條路走到黑。
“老高始終不是混我們這個圈子的人,所以不清楚國內現在情況到什么地步了,”劉啟榮回應,“現在電影市場連番受挫,電協幾爺子開會討論來討論過去,最終得出一個國內市場競爭內耗太大,效率太低的結論,他們以此為依托,打起了行業內垂直整合的主意,以前是想方設法拆分了影視公司的制作,發行,院線,現在開始打算讓院線,發行和制作三個環節整合起來,形成一個整體運作,但這不能交給一家公司,因為誰都知道一家公司內部操作,是可以直接左右市場,結果…”
陳一聞腦袋一陣通透,明白了電協準備干什么,“所以電協打算自己來干這個事?”
“電協打算成立一個資產管理公司,整合行業,讓電影公司,發行,院線,都出資金和資源進來,涵蓋在這樣一個公司里面,通過這個公司,制作,院線,發行三方互持股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這個公司是交由電協來管理運作的,可以統合上下游資源,加強對整個產業鏈公司的掌控,要是電協做到了這件事,那么行業內所有的公司,都將在電協的監管范圍之內,我不敢說全是傀儡這種話,但至少…電協將真正掌握所有各方的生死大權。”
“托拉斯么?”陳一聞拿著手機,喃喃道。
這個時空沒有這個詞,但有相似的說法。
陳一聞想到,如果電協的目的真的是這個。那么可想而知為什么不待見劉王二人打開賀歲檔了,因為支持這一切的所有法理基礎,就是在這么一個國內市場低迷,無法對抗海外的環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