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兵臨城下

　　在師大的校門口，李新平迎接了從飛機上下來后，就直接趕到了師大的宋東山，宋小胖。

　　“宋哥！這邊！”

　　宋小胖還來不及感受師大校門口的美女如云，就被眼尖的李新平抬手招呼上了。

　　宋小胖趕過去，李新平微笑，“宋哥你這都不待歇的啊，你的酒店要不要先去登記入住，或者把包放我房間吧？”

　　宋小胖一聽展映已經在師大開始了，當即就買了機票，直接飛往首都，來找李新平。李新平作為初評的學生評審，在師大有安排的宿舍，只是不能帶人過夜。不過宋小胖這么見李新平，突然發現他好像對待自己的態度，都有些不一樣了。

　　平時李新平和他來往，都總有一種睡不醒的不精神，所以他老是看不慣，總以“帶他飛！”的名義想給他整點刺激的，提提神。結果無論是泡酒吧還是和美女打劇本殺，自己這些刺激法都沒怎么讓李新平那雙懨懨欲睡的眼睛恢復精神。

　　但眼下李新平熱情的招呼他，雙目那個炯炯有神，一點沒有平時的模樣。

　　宋小胖才在心里怔了一下，原來以前是沒玩在一起去吶！

　　“下一場什么時候開始？”宋小胖打量著師大，直接開門見山。

　　“不急，中午了，我們先吃飯，陳哥的作品在下午兩點半。展映廳中午休息，那時候開門！”

　　李新平領著宋小胖在師大吃了飯，李新平看了看時間，然后起身，道，“走！”

　　宋小胖嘴里還塞著食物，抬起頭看了一下表，“唔唔，這不才一點半嗎，兩點半才開門啊…”

　　不過宋小胖也沒打算問到結果，李新平在師大已經把地兒踩熱了，相信專業人士，這是宋小胖從他爸那里得到的一條金科玉律。

　　所以李新平匆匆結了賬，兩人在一點四十左右往電影節展映廳方向過去。

　　這一路上也有不少人往他們一個方向上走，那些師大的林蔭路上，有人在抬腕掐時間，有的在給友人打電話，約集合的地點。更多的是已經成團的，三五一簇，集群向著影片展映點過去的。

　　等兩人到達了用作展映的師大報告廳地點，宋小胖嘴巴張成O形，尼瑪藝術中心的樓前廣場，已經匯集了不少人頭，這可距離開門還有近一個小時啊！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李新平要讓他趕緊走了！

　　“這是…”宋小胖看著那些不停涌入廣場的人頭。

　　李新平指了指報告廳門口的海報，道，“這就是陳哥作品的展播廳！”

　　時間到達兩點半，展播廳開門，在隊伍前掃了碼后，宋小胖突著身子把自己當做坦克往前壓，李新平緊隨其后。兩人趕在被占滿的座位之前，身體往戰壕排座上一閃，搶到了兩個還不算偏的位置。

　　宋小胖氣喘吁吁的坐下來，拉著因為過道狹窄而腳下一絆的李新平，沒讓他摔倒，兩人往座椅上一靠，身旁呼隆隆人流大軍輾軋過去。

　　呼！兩人頓時有一種搶灘登陸冒著敵軍槍林彈雨躲在了一處拒馬掩體后茍得求存的安全感。

　　宋小胖這才來得及松了松自己的背包，滿背脊的汗水，腦袋往四面八方張望，“這人每場都這么多！？”

　　李新平苦笑道，“昨天還沒有，結果一晚上功夫，今天早上第一場就擠爆了，據說那兩邊的過道都站滿了人，所以我剛才吃飯讓你早點過來！”

　　看著門口還在不斷涌入的人頭，宋小胖這才知道如果之前慢了半步，那么在這些占座搶位久經戰陣的對手面前，他們沒有半點勝算，宋小胖嘴唇囁嚅了幾下，“陳哥牛嗶…”

　　坐在位置上，宋小胖拿出了手機，往正面拍了一張，縱深之處，坐滿了人，又往身后門口，左側過道，右側過道，拍了五張照片，打開朋友圈，拿了方才到師大門口，照下了師大正門的照片，還有在報告廳外面拍下來的海報，等待人群的照片，把這一連串照片，先一股腦發往了陳一聞，然后選出九張，往朋友圈一發。

　　配圖文字是：“人在師大，京城大學生電影節，觀看我兄弟作品展映！臨時高價購票，打飛的到場助陣，折騰嗎？不折騰！看到眼前現場受歡迎的情況，值了！”

　　自己專程飛過來這么一趟，不就是為了在這里拍這么一番裝比照片嗎！

　　難得第一次，李新平看著朋友圈上宋小胖這又裱又凡爾賽的文字配圖，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和排斥，相反有些感動。他伸手就給他點了個贊，也如法施為，跟著在自己朋友圈發了一條。

　　距離開映宋小胖還等了好幾分鐘，這幾分鐘過去，宋小胖再打開手機看朋友圈后臺。

　　微聊號上雜七雜八四百多個聯系人，這一會功夫，點了一屏的贊。

　　大致數了一下，就有五十多號人了！

　　留言的也不計其數。

　　有人問，“宋哥在首都？這是首都每年的那個大學生電影節現場？”這是普通朋友。

　　“宋胖子你又狐假虎威？人家展映干你屁事啊，裝比！”這是圈子里死黨。

　　“是上回那位陳哥嗎？收下我的膝蓋…”這是暑假里和宋小胖一起見過陳一聞的，剛才從照片里看到了海報內容。

　　“是誰的展映啊，嘻嘻，宋哥介紹下？下次一起來玩啊…”好吧，這是某個場子的英語老師。

　　“小宋在京？注意安全！”這是家里親戚長輩，“你大伯那邊不去看一眼嗎？”

　　至于自己那個老看不順眼自己的父親和成天喝茶打麻將的母親，都一人點了個贊。

　　還有人說“第二張你后面有美女！”

　　宋小胖回頭看了一眼，還真是兩個美女。對方瞥了他一眼。

　　宋小胖把手機調成靜音，沒打算回那些訊息。他覺得自己好像也在朋友圈火了。

　　要高冷。

　　林園又一次在學校里，聽到了那個歌聲。

　　那是夕陽時分，在京電的草坪上面，有一群文藝青年的彈奏。溫暖吉他的旋律，感染力十足的歌詞。

　　他知道這是什么歌。

　　從今天早上開始，這首歌就在京電校內有人彈奏起來。

　　京電里面有很多都是藝術生，有的從小優質資源培養進來，琴棋書畫歌詞曲，也不說樣樣精通，懂得人不少。這是大學生電影節展映作品傳出來的歌謠，有人觀看了過后，聽音識譜把這首曲子給扒下來，在學校里開始學著唱，最初是笨拙的彈，在食堂里彈起，有的在宿舍樓里彈起，論壇里最快的速度發布了復原曲，也有人帶手機錄下了微電影里的畫面，發在了首都這些學校的論壇上，就是這樣流傳出來的。

　　像極了現在的草坪上，夕陽里唱誦的青春。

　　林園低頭，打開了他的手機，看到了組委會的主頁上面，那部叫做《老男孩》，來自青山商院視頻藝術隊的作品，正在榜單上，劇情片的大類之中，往上驟然躍升的排名！

　　昨天它的觀影人次還是406人。

　　今天一早，第一場人次246。第二場人次288，第三場320，第四場256人…

　　乍一看好像第四場終于回落了。

　　但林園很清楚，從第一場開始，就已經達到了一個展映廳的最高承載人數。第二場大概是擁擠的場面，第三場估計里面過道站著的人就剩下立錐之地了。

　　至于第四場為什么人數會回落，很簡單，估計是組委會擔心出事故，往回趕人，嚴格控制了人數的！

　　這和今天幾乎所有影片的人次，都不如第一天熱度最高的時候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場面！

　　所以現在這部作品已經從大集團之外，往“六大”控制的大眾評委壁壘橫沖直撞，逼近第一集團！

　　掛在第七位。

　　但林園很清楚，今天的硝煙過去了，然而明天一到，這個第七位，就可能造就一個轟動的效果，把第一集團上面的作品，踩在腳下！

　　林園認識的六大團隊里的一些人，也在討論這件事。

　　整體是驚訝的，詫異的。但好像也沒有驚恐于自己地位遭到撼動。

　　因為當他們發現一個異常事物突然可能以顛覆傳統勢力而改變一切的時候，他們都會望向彼此。

　　只死自己才可怕，抱團沉沒，還能一起奏一場交響曲。

　　反正要死也不是死自己一個，這還有一堆墊背的呢！

　　林園不想做那個墊背的。

　　他想要知道到底好在哪里，為什么那首歌會時常在校園里響起，為什么每個學吉他的都要去撥弄兩下，彈出那個節奏。以那種深情的語調去唱歌。

　　他想不通。

　　所以他要親自看看。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部作品。

　　終評最后的第三日，林園抵達了師大。

　　自電影節開始的時候，他就被無數人邀約過了，一起去看兄弟高校作品的，一起看他作品的…但林園拒絕了。他不想湊這個熱鬧，這是性格使然。他喜歡在沒人的深夜獨自逛馬路，喜歡避開人群自己看書觀影。特立獨行，是讓他和平庸保持距離的分界線。

　　他不想融入眾人的嬉鬧之中，不想聽旁人分析他的作品如何如何。王者才配得上孤獨的長夜，配得上獨自走向高座。

　　但他現在很想去看那部作品…憑什么？

　　嘩啦啦排隊，呼啦啦被擠進門。

　　精致的小西裝馬甲已經凌亂，褐色牛津鞋不知被多少砍腦殼的踩過了，發型不知道被誰薅了一把，現在像某部動畫片的野比康夫。

　　林園終于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深呼吸。

　　制怒制怒。

　　燈光打下來，林園看向四周，四面八方的人頭。

　　恍惚間，林園感覺自己像是被敵軍兵臨城下包圍的孤王，生出大勢已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