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不配

　　陳一聞回到寢室，就已經有很多人來詢問了，事情還是傳了出來，畢竟他們這支藝術隊還是很受關注的，最終結果也有人在期待，而因為陳一聞提前讓胡利京對當時那些過來圍觀的人群解釋過了，所以傳聞并沒有太夸張。

　　張勁夫在電話里面道，“聽說卓俊和他爸在學校里吵得很厲害，情況怎么樣，你們那邊沒影響吧？他爸不準他拍片？這年頭還什么思想啊…”

　　“那倒不是，只是以為他臨近考試了又在玩吧。”陳一聞對電話里道。

　　剛掛了張勁夫的電話，趙嘉佳的電話又打過來了，陳一聞不免再解釋一番。

　　陳一聞這邊應對各方的詢問。

　　另一邊，沈玥的寢室里面，向心怡進門，看到沈玥在，就道，“陳一聞那個藝術隊不是要去拍片參加四月份國賽嗎…現在拉倒了，拍不下去了！”

　　寢室里都被吸引過來，蘇倩“哈！？”的瞪大眼睛，嚴希也詫異，“怎么回事啊？”

　　沈玥轉過身來，看向心怡。

　　從多方打聽信息回來的向心怡道，“其中一個主演，那個叫卓俊的，聽說家里很反對他搞這個，片子都拍了一半了，現在可能要臨時改，我看這回陳一聞麻煩大了！重新拍還要重新確定選題，而且三月報名截止，匆匆忙忙拍下來，恐怕質量也都不行了，那可是國賽…”

　　“那這事，之前校長給陳一聞批了個藝術隊，讓他們進藝術團，搞得動靜挺大，要讓他們參加國賽，現在這事多少人知道啊，要是黃了，不說得不得獎了，連片都拍不出來，豈不是變成了笑柄？”嚴希道。

　　蘇倩嘆氣道，“那還真是可惜…”

　　向心怡和嚴希都看了一眼蘇倩，她們畢竟和沈玥一個寢室，因為沈玥的關系，和陳一聞多少是處于對立面的，向心怡進門的時候說起打聽來的消息，不免有幸災樂禍，嚴希也附和。但蘇倩這傻丫頭，其實心地好，沒心機，但有時候說話就是直來直去，也不在這個時候幫著戳陳一聞一下，你還跟著可惜什么啊。

　　但偏偏，沈玥和蘇倩又關系最好。

　　就在兩人看向沈玥的時候，沈玥卻并沒有表現出什么仇者快的神情，反倒是和蘇倩一樣點了點頭，“那確實是有點可惜。”

　　蘇倩才反應過來，道，“沈玥，你難道不該高興嗎，陳一聞現在有麻煩了！你不該說一聲他自找的嗎？”

　　沈玥看了她一眼道，“蘇倩，你想多了，我又沒那么喜歡陳一聞，當初你們就知道，既然沒那么喜歡，也談不上有多少恨。更何況，還是我先提出的分手…是我先分的手啊！所以啊，我現在又不恨他，你們別搞得好像我們之間苦大仇深一樣，沒那回事的，反倒我還挺念著他好的。這回參加國賽，挺好啊，校長欽點，校務委員會還給他批了工作室，跟著他的一群人都挺死心塌地的，我也都還期待他們成片，參加國賽獲獎呢！現在出了事情，當然很惋惜啊…”

　　沈玥這么說著，蘇倩點點頭，“沈玥你能想得這么開是我沒想到的，放下了就太好了！”

　　沈玥“嗯”了一聲。

　　在那邊的向心怡和嚴希對視一眼，看著其樂融融的蘇倩和目光不起半點波瀾，微笑著看她的沈玥。

　　她們突然打了一個寒顫。

　　一連幾天卓俊都沒有來學校，《EMP系統設計》考試的時候卓俊來了，一堆人圍過去，問他情況的時候，卓俊也一個勁搖頭說沒事，但看得出他整個人都不在狀態。

　　考完試卓俊回寢室拿東西，劉昱，胡利京，陳一聞都看著整理東西的他，胡利京問，“還有一個星期才放假呢，你之后不來了？”

　　卓俊道，“只來考試。”

　　劉昱道，“那你不上課？不怕翹課啊，趙嘉佳說了，你不來她可不會給你出勤表打勾的！”

　　卓俊道，“我爸跟老師那邊溝通了，這段時間讓我在家里復習和幫忙。”

　　“幫什么忙？”

　　“照顧我媽。”

　　眾人不說話了，卓俊收拾了東西，都是些書和他的衣服，提著包，最后在陳一聞面前道，“那個…藝術隊這邊，我就不參加了，把我除名了吧。”

　　陳一聞看卓俊，“你是真想離開，還是你們家讓你不做這個了，你知道的，其實這不會影響到你大學正常課程，甚至還有幫助？”

　　“這太不切實際了，陳一聞…”卓俊開口，看著陳一聞，苦笑道，“你可以拿獎，像是上次市里面得獎一樣，可能你有這方面天賦，但我不行，我不可能的，我就不是這塊料，我從小到大都沒啥大的出息，也沒啥特長天分，還是該干嘛干嘛…踏實一點。”

　　“你現在就差沒有頂個瓜皮頭去九九六了，你還不夠踏實？”陳一聞看著卓俊這幅樣子就莫名的來氣，因為他曾經見多了這種認了命的人，一副我就這樣了，我這輩子就是這個樣子了，沒啥出息，也碰不到好運氣，不指望了，也不追求什么了的人一樣，關鍵卓俊又和那些年過半白經歷種種打擊沒有心氣的人不一樣。

　　陳一聞道，“既然你覺得我有這方面能力天賦，那你就該相信我，而不是在這種時候要退出！”

　　卓俊的神情特別的疏離，看陳一聞，臉上帶著一些他從未有過的笑謔和自嘲，“我相信你，相信的是你。是你自己去單干的本事。你想要義氣，或者其他的什么，收攏人心也好，向學校要資源也罷，別帶著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會是你的累贅。”

　　“卓俊你他嗎的說什么呢！”劉昱在旁邊爆了，“你狗日的什么意思？你這話想說什么？你說陳一聞拉著我們一起干另有目的，你這話誅不誅心？”

　　劉昱蹭了起來，他忍了很久了。

　　卓俊嘴角在抽搐，手在抖，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特別是看到陳一聞的眼睛，但他仍然要說出口，因為不說的話，眼前的這些人還會拉著他，想要推他一把。

　　卓俊目光從陳一聞眼神注視下逃一樣躲開，然后看劉昱和那邊也氣得臉色煞白的胡利京，道，“我說的是實話，陳一聞的變化，你們這段時間也都看在眼里，他所做的事情，是我們做不到的，他可以在名額被人頂替的情況下，找青大要了名額去參賽，而且還得到了市比賽的一等獎。他可以唱一首歌，就被很多人點贊，唱歌視頻被很多人轉載流傳，在學校被很多人知道！就連法學院搞活動都來邀請他，我們可以嗎？還有我們拍的片子，你們看一看劇本，看一看里面的內容，我曾經很多次看過了，也分析過了，陳一聞到底是怎么樣的腦回路，才想到那些段子和情節的？你們做得到嗎？換做是我，我做得到嗎？”

　　“我自認是做不到的！”卓俊紅著眼，看著陳一聞和在場的室友。

　　劉昱死死攥著拳頭，一臉漲紅臉的憤怒，胡利京沉默著不說話。

　　“我是個普通人啊！我沒什么天賦，我自己知道參與拍片，拍得就像是一坨屎一樣，我就是狗屎啊！我是普通人，所以也會發生這種事，我拍不下去了，我要退出，所以讓大家拍出來的東西都沒用了！我一個人毀了所有人的努力！這就是問題，要是我一開始就不在，要是一開始就沒有我的戲份。那這種事情，也就不存在了，也就不會有我一個人拖累大家一個團隊的事情了！”

　　“這就是沒出息的人的局限啊！”卓俊瞪著陳一聞，“這不止是我，陳一聞，劉昱，胡利京，他們也會遇上的！我們說到底，都是普、通、人！你要不就找一些和你一樣厲害的人！不拖累你的，要不你就自己去干！我相信沒有我，沒有我們，你能比現在干得更好！”

　　“我草你媽！”劉昱猛地撲了上去，卓俊身材高大，劉昱一下子倒沒有把他撲倒。結果被卓俊攬著兩個腿肚子，就像是一條狗撲趴在了他的身上。

　　陳一聞和胡利京本來第一時間要上去阻攔，可一下子兩人這個姿勢和動作，又不知道怎么攔。尷尬！

　　卓俊一個轉身，把劉昱甩在旁邊的床上，劉昱又猛地跳起來朝他撲過去，像是一條被甩開又奮不顧身的猛犬。

　　兩個人之間激烈拉扯，陳一聞和胡利京費盡力氣才把兩個人隔開。

　　劉昱還罵個不停，“卓俊你他嗎良心被狗吃了！沒良心說這種話！你特么就是沒出息！沒出息！”

　　卓俊被胡利京推到門口，衣領也被撕開了老大一條口子，臉上還梗著，“我說的沒錯啊！”

　　“好了！兩個都別打了！”陳一聞喊道。

　　兩個人才短暫的消停一下，陳一聞指了指地上卓俊的包，“你把東西拿了走吧！”

　　卓俊不吭聲進來提包，這邊劉昱被陳一聞推著，又在陳一聞發話之下，略有些消停了，只是還仍然臉紅脖子粗著。

　　卓俊背著包到門口，陳一聞才對他道，“所謂厲害的人，厲害的事情，我承認有天賦的存在，但有的人也不一定是有天賦才變得厲害的。而那些人，也不是一開始，就會很厲害的，我選擇讓大家一起組成團隊，來參賽，不是我覺得你們厲害，或者你們有潛力，而是你們為了什么要變得厲害，變得更強？是先有了‘為什么’，人才會厲害起來的。吃飽肚子，要去狩獵，才會制作拿起武器。你想要什么，家庭的安穩，讓父母不再操心，或者為了守住喜歡的人，所以人才會變強！”

　　“你剛才讓我去找和我一樣厲害的人搭檔。我找到的，就是眼前的人！”

　　卓俊頓了一下，身子背對著所有人，片刻后，他聲音傳來，“…我不配！”

　　然后他背著包就走。

　　走出宿舍樓，走出學校，一直憋著的勁才緩過來，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

　　他一邊走一邊哭，諾大個大老爺們兒，在路邊哭得很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