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學院的那場演出相當的成功,以至于陳一聞又出了一首網絡上搜不到的新歌的事情,商院里四下流傳。
蘇倩回到寢室,發現沈玥又不在,只有嚴希和向心怡在寢室里面,看到蘇倩一回來,向心怡立即道,“蘇倩…你回來了…你沒和沈玥在一起啊…噢噢,聽說了嗎,就那個陳一聞,被法學院系草張勁夫邀請登臺,又造成轟動了…呵呵,現在誰還信他有個音樂老師這種托辭…沒想到啊,他一直隱藏著的!和沈玥耍朋友的時候,是半點看不出來他這些才華…”
向心怡是她們中最喜歡打扮的,平時花枝招展,最喜歡咋咋乎乎,寢室里平時最愛八卦的是她,但自從陳一聞在商院越加聲名鵲起后,又礙于同寢室友誼她是在沈玥面前憋得厲害,現在沈玥不在,看到蘇倩回來,當即第一時間展開這個話題。
蘇倩把包放下,點點頭,“聽說了。”記得當初陳一聞追求沈玥的時候,向心怡就喜歡風言風語,因為那個時候她正給沈玥介紹一個同院帥哥,自然是不覺得陳一聞能比得起對方的,所以當初一度很反對,沈玥有時候不愿意在向心怡面前提陳一聞,那便是只要一提,總會讓向心怡說些閑話,平白讓雙方都不愉快。
但現在蘇倩看著向心怡的樣子,哪里有當初那種陳一聞和沈玥在一起時后,經常挑刺陳一聞的樣子,現在竟然說起他的話題,神經亢奮著的,仿佛那個引起轟動的,就是她身邊的某個認識的,關系很好的人一樣,絲毫不覺雙方其實是對立的陣營。
寢室另一個女生嚴希道,“這有什么,就像是有些富二代,平時看不出來,不就是偶然才發現原來他家里來頭背景么,無論錢也好,才華也好,有人就是不愿意外露,財不露白,也有人不想自己展露才華引來嫉妒和麻煩。這是一個道理!看吧,若不是沈玥這一頭,陳一聞沒準還要繼續藏下去,沈玥這邊一分手,他就攤牌了。你不是埋汰我沒出息嗎,那么我不裝了…我只好暴露才華了!”
聽到室友這種說法,蘇倩只能扁起嘴,聳聳肩無奈嘆口氣。誰知道呢,陳一聞和沈玥一分手之后,竟然就像是開了掛一樣,各種牛掰。而且關鍵僅僅是分手也就罷了,關鍵關系還鬧僵了,因為沈玥確實在那場視頻大賽上,和陳一聞站在了對立面。
蘇倩也知道最近沈玥都不在寢室的原因,其實最初的時候,陳一聞名聲起來,寢室室友,外語系里面認識沈玥她們的,大家還能同仇敵愾,可這時間一久,難免說閑話的也就多了。背后里“沈玥有眼無珠”,“愛慕虛榮”,“現在有的她后悔”了這種話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包括了其實同寢室的向心怡和嚴希,現在也沒辦法和沈玥同仇敵愾了,因為當周圍環境的所有人都在談論一個趨勢和潮流的時候,你個人是很難和這種趨勢對抗的。
就好比陳一聞,現在學校里關于他的知名度直線攀升,有時候你在一個地方去,都能聽到有人談論說起他,當然都是說他好的,那這種時候你能怎么辦,你難道就要當著那些人說他壞話,搞得冷場?
而你不能說壞話的時候,你便只能融入到對方談論的語境中去。甚至便開始動搖,不知不覺被帶到這種氛圍之中。
所以沈玥現在有時候都不回寢室了,她都在自習室里面,很晚才回來。
蘇倩心頭明白現在寢室里面出現的分化,彼此之間漸漸產生的隔閡,她知道沈玥其實骨子里是個高傲的人,陳一聞的這種出名,又會不會像是一顆硬石頭一樣,硌著她的胸口,成為她心頭一個邁不過去的坎?
外語系教學樓的自習室之中,沈玥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這個自習室里起碼有三分之一的男生,都是路過門口巡視一圈后因為她選擇來到教室里入座。沈玥現在每天都精心打扮出門,別人以為她會消沉低落,然而事實上,她要證明自己,陳一聞哪怕有陳一聞的精彩,她沈玥也有自己的光鮮。
她坐在教室里,很明確的知道身后其實有不少打望她的目光,甚至遇到過好幾個不是在教室里,就是自習結束后在門口樓下搭訕要社交賬號的。
只是無一例外,沈玥都的拒絕了,甚至有的拒絕,禮貌又不失優雅,保證能讓自詡搭訕技巧完美或者自認為外表條件過關的對方既感受到挫敗,又對她印象更加深刻難忘。
上個星期她回家,參加了幾場父母組織的飯局,父母那邊關系人情也走到位了,可以確定的是,她已經在中傳集團有了一個破格實習的位置,甚至她這個寒假,就可以先過去做實踐。大學剩下的兩年時間,她可以一邊進行學業,一邊進行這方面的工作,一畢業,保證就已經有了一個極高的起點。
這件事敲定過后,沈玥心里面已經有了一個底。她已經有了后盾,父母家庭的推動,再加上她個人的努力,甚至那位和他們家關系頗深寧總監的看中,沈玥知道自己已經有了普通人不具備的資本,而現在,她可以用這些資本,讓自己走的更遠,爬得更高。
陳一聞,有一天,當你抬頭看到我的時候,我會嚇到你的。
現在的你盡管驕傲吧…你總會有像是曾經那樣,在我面前重新低下頭去的時候。
這么想著,沈玥看著窗外出神,嘴角淡淡而細微的抿起。
學生會一個用來堆雜物的房間里,林志平頭發披散著關起門坐在桌子上,這里其實很大,有很多桌子,后面的墻角有各種各樣的東西,搞活動用的旗幟,一卷一卷的紅色條幅,各種泡沫紙,彩燈,還有架子鼓,擂鼓等等事物,林志平在這里,身邊就有一把吉他。這個雜物間一般鎖著學生會的公用物品,而近期沒有活動,林志平用鑰匙開了門進來,不怕有人來打擾他。
他面前的桌上擺著紙筆,旁邊還有自己的平板電腦和手機,他不停的在本子上勾勾畫畫,涂抹,那是曲譜和填詞。
法學院的那場演出,他其實也去了現場,他平時也玩玩音樂,偶爾自己也原創點歌曲,所以他當時才清楚,陳一聞彈唱的現場效果有多好,自己自以為是的那點才華相比起來,捉襟見肘。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陳一聞可以而自己辦不到?
他頭發像是鳥巢一樣雜亂無章,片刻后,他手上的鉛筆啪一聲在本子上用力過猛而斷掉,像是做了一道無論如何解不出的數學難題一樣,雙手插入頭發中呻吟,“為什么我寫不出那樣的…!”
摩天音樂總部所在的華光大廈,華光大廈十五樓半層,就是摩天音樂的工作區。現在的休息室里面,有三個人在坐。
趙學析,孫東健,還有唐妮。
他們都從各自的渠道,得知了程旅人又有新歌出世的事情。
三個歌手中趙學析屬于常青樹,出歌很頻繁,他經紀人遵循廣撒網多撈魚,多收歌,偏重古風,缺乏一些細致的打磨,但勝在選曲都還不錯,有些傳唱度,所以趙學析時不時有些歌能夠上榜,論在榜歌曲數量,他最多。但都不太精,有幾首一度沖到了酷騰音樂新歌榜前十,但都沒有保持度,很快就掉了下來,沒有撐過三天以上的記錄。
相比起來,現在劉英的歌到目前為止還在雙榜前五占據了一個多禮拜,也讓劉英知名度大大提升,趙學析也意動了。
孫東健屬于那種文藝高冷型,他今天到來給于飛揚就一句話,“我覺得新曲很適合我,你這回總得給我。趙學析出多少錢…我可以減少分賬的點子。”
摩天音樂和這些音樂人歌手是合作形式,雖然有簽約,但是是分賬合同,彼此并不是歸屬關系。有曲子的時候,于飛揚可以按照音樂風格給音樂人或者樂隊,大家一起制作歌曲上平臺分賬,一起掙錢。
可若是發生大家都在搶一首歌的情況下,可能還是需要看各方能給出的誠意和讓步。就好比如果出錢買,如果都有把握的話,那誰出的錢多,自然也就歸誰。也會有孫東健這樣,自降自己可以獲得的利益,給出讓步。
唐妮則是仍然還記著當初于飛揚找上來,問那首《歲月神偷》給她和劉英,誰要唱的詢問。她當時試試歌,本質上其實并不太上心,因為覺得自己不適合唱這種慢歌,所以當詞曲作者選劉英的時候,她并沒有太失落,電話里說“那就她唱吧”。結果劉英這一唱,整整讓她知名度直接從比自己還低一些的咖位,直接躥到了上面去了,現在劉英這種情況,歌曲已經讓電影未映先熱,而如果劉啟榮的電影票房再一并成功,那劉英直接可以到B咖的位置上穩穩座牢了。
唐妮心想早知道,自己當時就要爭取的,這點讓她經紀人也懊惱不已。
所以今個唐妮也找上門來,直接來總部,就要歌,上回沒給她,這回也要要到。
此時在外地出差的劉英,在一場電視臺舞臺節目錄制現場,她在剛剛登臺唱歌后下來休息的間隙,坐在凳子上,她此時已經無心上方的錄制現場,只攥著手機,方才在后臺,總部里她的人打來了電話,所以她知道了目前三個人殺到了華光大廈總部要程旅人新歌的事情。
陳一聞又出歌了…
前兩天知道這個事的劉英,其實一直在糾結著,直到此刻,她的糾結達到了頂峰。她糾結自己是不是應該憑借和陳一聞的關系,直接找他要歌。
但她怕這么一開口,和陳一聞當時積累下來的那點萍水交情,就可能不在了。
正因為重視,所以她這兩天里一直都壓著,在外地做活動,工作之余,就記掛著這件事。
現在那邊三人肯定攻勢極猛,宋文發給她看了陳一聞的視頻,她很想要這首新歌,但她不能直接說。那個青年不是一般人,只看他作出歌來,又很敏銳的把自己挖掘了,就知道,連于飛揚都對陳一聞小心謹慎應對,自己也不能把他當一個在校大學生。
她怕很多,怕陳一聞覺得她貪心不足,然后斷了合作這條路。反正她已經委托宋文旁敲側擊了,也只能這樣了,不能硬要,要是陳一聞有心讓她來唱,這么一個意愿,就已經足夠了。
所以劉英抑制住了給陳一聞打微聊語音電話的想法,攥著手機,把這個想法一直攥著,等待那邊的消息。
宋文和陳一聞走在商院里,兩人人手一杯剛剛從小商店買的酸奶,宋文跟他說著劉英現在的情況,一邊喝酸奶,最后才道,“聽說你音樂老師又有新歌出來了,你在法學院晚會上唱了,我聽了…挺好聽。”
陳一聞歪著頭看他,道,“我說你沒事跑來找我干什么,不單單是請我吃酸奶吧,原來你們在商院有臥底啊!”
宋文咧嘴一笑,“我妹妹,有時候幫幫我,對你很感興趣,下次要不然你們倆見見,她說是學校的名人了,鴨梨山大啊!”
陳一聞一笑,“少來,有你這個在音樂公司的哥哥,她什么明星歌手見不到?對我還用有壓力?”
宋文攤開手,“放過我吧,我就一個編曲的,拿工資績效獎金的,你以為我是誰,我是于老大嗎?我能想見哪個明星就見哪個就好了!還要帶上她的話,那我工作就別干了。”
陳一聞又道,“那你讓我見你妹,就這么放心,不怕我給拐走了?”
宋文笑道,“你以為我是那種護妹狂魔?想多了好不好,她找到長期飯票,那就正好!我就不用老出錢貼補她了!我工資有限勒,說是找點活干領點補助,但大部分我都要自己返工!我容易嗎我?趕緊趕緊…”
“那就算了算了,還是不見了,沒見過你這種迫不及待把自己妹妹往外推銷的…噢,也是,一直吃你的米啊…”陳一聞笑道。
他倒是不介意摩天音樂在學校里埋了線人,實際上那天見到于飛揚之后,陳一聞覺得對于那種老江湖來說,若沒有這種安排才反常。他既然答應張勁夫登臺,也不在意會被知道。
甚至陳一聞都覺得,不定摩天音樂的人已經猜到了他背后其實沒有程旅人這么個人,所以他們都跟自己唱雙簧呢。
無論他們猜沒有猜到,或者猜到了,就是隔著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這樣也好。
也說明了他確實選對了合作對象合伙人。前世的這些人生經驗,還是有用的。
對方很清楚知道定位。他和他們合作的原因,是把他們作為一個歌曲的輸出口,而摩天音樂又要起到一個防火墻的作用,不讓陳一聞平時的生活受到打擾。
現在看來,對方很忠誠的貫徹了這點合作要求。
“對了,不知程旅人先生,打算這首新歌怎么合作?或者說,需要什么條件。其實不瞞你說,現在我們總部那邊就坐了好幾個人,等著要這首歌的,這也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我想你可以開條件…”宋文道,“我其實也不擅長做這種事,但沒辦到我了,必須來跟你說一聲,那邊要要的人是趙學析,孫東健,還有上回落選的唐妮…對了,其實劉英也知道的,她托我問問,能不能繼續唱程旅人的歌?”
看陳一聞有些沉默,宋文道,“要不讓他們上回那樣各自試試歌,出個樣再說?你再選?”
陳一聞面容平靜,想了片刻后,道,“不用了,程老師說了,這首歌不出。”
宋文愣住,“啊…不出嗎?不再問問程老師的意見?”
沉默片刻,宋文道,“我尊重他的意見,但我也有義務告知,我所知道趙學析…可以先出一百萬,當做簽約費。之后歌曲再來分賬,該你們的,一分也不會少!這個數字,其實其他各方,都能拿得出來。”
看到陳一聞表情糾結,宋文就不明白了,陳一聞其實明明不是不缺錢,雖然現在劉英歌很火,各平臺后臺分賬也很多,但還沒多到讓陳一聞視一百萬如糞土的地步。他明明很動心,可為什么會糾結?難道這首歌背后,另有隱情?
最后,宋文還是沒等來陳一聞的同意。
摩天音樂總部。休息室的各方,都得到了消息。
“這首歌不公開發行?”孫東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面對來給他們做交代的許家恩,經紀人在一旁苦笑搖頭,表示他已經盡力了,最后還是這個結局。
“不發行?又有人預定了?”唐妮心跌落下來,感覺自己怎么就沒有劉英的運氣。
趙學析和經紀人比較激動,“可以加錢,我們可以加錢…”
“不是錢的問題。”許家恩搖了搖頭。
“那到底為什么,為什么不發行啊?”
“是啊,為什么?”
“總得有個理由,讓人死心明白吧!”
“為什么?”許家恩看著他們,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什么會有那樣的選擇。眼前的人們,都看到的是這首歌可能給他們帶來的利益,名譽,每個人眼里,都涌現的是爭名奪利的欲望。
許家恩清了清嗓子,大聲說,“程旅人老師說了,因為這首歌只是為了紀念一位故人!”
“啊?”
“什么?”
“就這個理由?”
“我加錢啊!我加錢!誰會跟錢不過去啊!”
許家恩道,“大概,程旅人老師,就是不想讓這首歌和錢產生關系吧!”
他說完,也不待三人牛皮糖的經紀人糾纏,轉身離開了休息室。
其實他轉身的時候,看到三人那種不可思議和低落的情緒,突然有種快意。
什么是音樂人,什么是真正的創作者,創作者的本身,是因為熱情和熱愛去做一件事吧,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沒有理由,你認為可以賺錢,可以賺取名譽,但我,只是為了紀念我生命中錯過和失去的一段時光,一個人而已!
許家恩心頭熱血在燒。
明明那么年輕,可怎么就能比那些更老成世故的人們,明白這個道理了呢?
中海,于飛揚也知道了這個結果,他點了點頭,對電話里道,“臨高而不倨。這就是他程旅人啊!”掛了電話,于飛揚微微仰頭,其實說到底,他更理解陳一聞的這種做法,他們這些搞音樂的老家伙,在這行的歷史中,那些無數的在迫于清苦或者無奈從這一行業,追逐夢想的過程中消失以及離開的人們的身上,曾經見過這種情懷。
所以他理解,陳一聞,也是這種極其罕見的這類人吧。
這樣的人都絕跡了,大浪淘沙,商業化的時代里,只有情懷活不下去的。
而他這樣的老家伙,只能成為商人,變了一種銅臭的方式,才能在這個商業社會里繼續在這個行業里活著,做著微不足道的貢獻。
所以他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