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寂寞如雪

　　去電影院的一路上時俊波都對秦卿噓寒問暖，一邊說既然你不喜歡喝水，要不要喝飲料，奶茶？我去給你買，又說最近天氣涼了，別冷著了，穿沒穿秋褲，還問她上次跑步崴傷了腿還痛不痛，上次給她的藥還好用吧？

　　陳一聞在旁邊聽得都煩了，不過倒是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他微微側目，記憶里似乎并沒有她崴傷腳的事情，看來原生那個自己此前確實是對她的情況毫不在意。

　　這么好一青梅竹馬，近在咫尺，居然都放過了，以前的那個自己似乎也確實太慫面了一點。

　　果然這個時候秦卿看了陳一聞一眼，發現他在注視自己，陳一聞就堆起笑容順勢道，“你崴了腳？什么時候？”

　　“不用你管。已經好很多了。”秦卿道。

　　冷冷硬硬。

　　呲。讓人牙癢癢。

　　“噢。下次給我說一聲，畢竟你外婆叮囑我看護你。”

　　“外婆？”那時俊波臉色微微不自然，顯然感受到了威脅，盯著陳一聞，“秦卿外婆，你熟？”

　　陳一聞心頭一陣得意，但表情管理得特別自然看他道，“她沒給你說嗎？我們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小時候還睡一起呢。她外婆就是我外婆，好的不能再好。”

　　“陳一聞，你胡說八道什么！我外婆才不是你外婆！”

　　秦卿一腳踢過去，陳一聞早有防備，迅速和她拉遠幾個身位了，旁邊袁麗紅等女樂得起哄，印象中秦卿雖然強悍，但其實平時挺高冷的，還沒見誰能讓她露出這么個樣子。

　　就旁邊的時俊波，明明秦卿是在反對她，明明她抬腿踢他…可這種畫面怎么就這么不對！這不對！

　　但時俊波迅速反應過來，他對陳一聞道，“她外婆的囑托，你明顯沒做到啊。她上次崴了腳，就是在操場，你們班也在啊，可你當時不是走了嗎，何必裝不知道呢…”

　　陳一聞愣住，難怪這個時俊波對自己懷有敵意，還有這么一檔子事，可這事自己完全沒印象啊。看來原生記憶里可能直接過濾掉了這一個畫面。

　　秦卿受傷，自己走了。娘的回去都想給原來的陳一聞兩個大耳刮子啊。

　　看到陳一聞不說話，時俊波大概知道他理虧了，就對秦卿道，“還有，秦卿，都說了你最好不要跑三千米，你才沒過多久，就算有所恢復也有些根子的。聽說你最近都在操場跑步，你自己得將息啊！”

　　“行了，我自己有數。快走吧。”秦卿沒看陳一聞，徑直往前走了。

　　陳一聞不一會和她并肩，手上的水遞了過去，笑道，“我這瓶水沒開過，一會可能會渴，給你喝。”

　　秦卿看了他一眼，隨后轉過頭對時俊波道，“你袋子里給我一瓶吧。”

　　時俊波趕忙從口袋拿出水來遞給她，再看陳一聞的時候，都帶著幾分溢于言表的笑意。

　　然后他又刻意和秦卿走很近，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噓寒問暖，走到前面去了，眾人在背后都能感受到他那種細心勁。

　　陳一聞送水不成，落在后面，心頭想著自己還不如去圖書館呢，這邊落個老大沒趣。無聊啊無聊。

　　到了電影院，袁麗紅說自己有優惠券，位置都網上選定了，就不AA了，這次她請大家看電影，然后她去取票機掃碼取了一疊票過來，挨個分發，給陳一聞的時候多走了幾步遞給站在后面的他。

　　陳一聞一看，果不其然，秦卿坐袁麗紅左邊，他坐秦卿左邊。

　　袁麗紅道，“我們女生坐一起，男生坐一起啊。”

　　看了自己票的時俊波臉色微變，他坐陳一聞旁邊，可這是買票的袁麗紅直接發的，而且也是按順序發過來，誰叫自己當時在秦卿旁邊，不在袁麗紅旁邊。當時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偏偏這個時候陳一聞還看了一下票，然后對秦卿道，“我坐你旁邊啊。”

　　秦卿眉頭微挑，“有問題？”

　　陳一聞搖搖頭，“沒問題，可能這就是命運吧。”

　　“噗！”袁麗紅身邊叫廖慧的女生輕笑出聲，幾個女生也看得真切，這陳一聞也太損了，沒看到時俊波現在臉色都不好看了嗎。

　　時俊波黑著臉，陳一聞道，“我去給你們買爆米花。”

　　人袁麗紅如此上道，自己也投桃報李啊。

　　不一會讓他們來端爆米花，一人一個單人桶，秦卿說不用，時俊波也說不用。他這個時候和秦卿共進退，雖然不坐在一起，但是大家的調性是相同的！這樣即便中間插著陳一聞，也好像在一起一樣。

　　陳一聞也不勉強，只是拿著自己那一桶道，“準許你吃我的。”

　　秦卿沒聲好氣，“我、才、不、吃！謝謝。”

　　結果說的時候才看到陳一聞目光上下打量自己，“不要怕長胖，有點肉才好。”

　　結果這話自然讓秦卿聯想到陳一聞跑操場看美女的說法，她瞪他一眼，“流氓。”

　　陳一聞這個冤啊，自己到底是抱著欣賞美的眼光，怎么著就成流氓了。

　　時間差不多，檢票進場，挨著座位坐下來，電影開場，觀眾區變暗，陳一聞能嗅到身旁秦卿位置傳來的馨香，她聚精會神看電影，陳一聞幾次看她，若不是她目不斜視，或者就是發覺陳一聞盯自己，轉過頭朝他瞪上兩眼，陳一聞又幾次把手上爆米花桶遞給她，果然她硬氣得就是不吃，倒是旁邊袁麗紅遞來的，她嘗了兩顆。

　　然后就是時而拿礦泉水喝一小口。

　　片子說實話特效不錯，節奏很快，一路打打打，可就是太過于干了，場面炫酷打斗密集到直接疲勞了，居然把他給催眠了。

　　不一會突然感覺被大力一推醒轉過來，陳一聞迷糊睜眼還嗅到鼻腔一股熟悉的香氣，噢，秦卿的，轉過頭就看到秦卿怒目盯著他，原來剛剛睡著打盹到人女生肩膀上去了，忍無可忍的秦卿把他頭給推開了。

　　黑暗中看不清秦卿的臉，只有借著熒幕光影的變幻看到她一雙又羞又怒的眼睛，然后她低聲道，“流氓！”

　　陳一聞悻悻擺正身體，似有所覺，往右邊看了一眼，就看到時俊波也是一臉的橫眉冷對。

　　想是眼前電影這么精彩，陳一聞怎么可能睡著？必然是故意假裝睡著趁著黑暗占秦卿便宜的！此時屏幕光影突然轉亮，映出秦卿扉紅到耳根的臉，得了，想來坐實了陳一聞流氓的舉動。

　　直至電影結束秦卿都沒再理陳一聞。

　　一群人出來，就去廁所應急。那叫邵峰的男生道，“太精彩了，全程無尿點，都舍不得去上廁所，憋了好久！”說著就跑進廁所。

　　這電影院的洗手間是一個大門，中央一個環形洗手池，然后左右分男女廁，但這個時候是高峰期，男洗手池暢通，女洗手間就要排隊，陳一聞就在離大門最近的地方長凳上坐下，他這人只要能坐著，絕不站著。

　　此時正是電影放映完人流密集，洗手間門口也不知誰的果汁打倒了，就在高一階的門檻下，有人走下來不幸踩到一灘就滑倒在地，一瘸一拐起來，在旁邊角落扶著墻揉著腰。

　　有人看到后就避開了，但這時候秦卿從女洗手間洗了手出來，她平時靈動，步子很快，甚至因為人比較多，腳步還加快了輕輕跳出來。眼看著就要步剛才那位摔跤者的后塵，陳一聞“哎！”給她打了個招呼，但喊已經來不及了，便下意識伸手去準備攔她。

　　從秦卿的角度看來就是陳一聞手朝自己腰扶過來，之前影院里她都沒跟他計較了，結果這個流氓竟然還敢當眾向自己伸手！？

　　于是就是陳一聞伸手去攔，秦卿驚怒之余下意識一拳打在陳一聞鼻子上頓時讓他鮮血橫流的場面。

　　那個酸爽讓陳一聞感覺眼淚花都出來了，秦卿落腳這才發現陳一聞剛才的意圖，地上打倒的果汁筒和一灘濕滑，讓她落腳就是趔趄，給時俊波扶住了。

　　陳一聞則捂著鼻子后退了兩步。

　　看著陳一聞鼻子上的血不住地流，秦卿也嚇了一跳，有些手忙腳亂，“我…我沒看到，我以為你…”

　　“…你沒事吧？”

　　袁麗紅幾個女生“哎呀！”著趕忙手忙腳亂給陳一聞遞來帕子和紙巾。

　　袁麗紅才跺腳道，“陳一聞想扶你的！秦卿你打得太狠了！”

　　秦卿攥著手立在那里，手足無措，想上前，又躊躇邁不動腿。

　　幾個人“沒事吧沒事吧？”的圍攏中，陳一聞才擺擺手，示意“沒事沒事”。不過抬起頭來讓人都忍不住“噗嗤”想笑，兩團染著血的紙巾裹成兩個卷，他一個鼻孔塞了一個。

　　邵峰道，“你果然是做出了陳大錘的男人！”

　　眾人雖然知道他在故意打趣，也忍不住笑了。

　　秦卿看著陳一聞的樣子，暗暗有些懊悔。

　　最后也就那樣回了商院。

　　已經是夜晚了。

　　路燈透過樹影，在夜里散發著一些朦朧而暖意的光。

　　但掠過的風卻涼沁沁，絲絲入體。

　　女生四人走在一起，陳一聞走在右側，抱著頭，心頭是沒趣啊沒趣，無妄之災啊無妄之災，平白挨了一拳，自己今天可算是倒霉透了。早知道就不答應一起看電影了，電影不好看不說，還被當色狼挨了頓打。

　　一起回宿舍的路上，秦卿數次看向陳一聞，發現他都一副百無聊賴，興許在她看來可以說生無可戀的樣子。

　　室友們還在數落秦卿。

　　袁麗紅道，“秦卿你也是，你下手輕點啊…陳一聞當時鼻血直流，可能破了口吧，把我嚇慘了！”

　　秦卿沉默，有些犯了錯的低頭樣子。

　　前方就是男女宿舍的分岔路口了。

　　眼看著即將分開的秦卿被袁麗紅手肘輕輕捅了兩下，她終于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道，“陳一聞！”

　　正準備去自己宿舍樓的陳一聞轉過頭，看她這幅楚楚的樣子，揮揮手，“行啦行啦，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真是的…我啥都還沒摸到啊…大意了，閃得不夠及時！”

　　秦卿心頭涌動著不安和愧疚，可此時面對陳一聞這隨口開玩笑的話，那句“對不起啊！”終還是說不出口。

　　只看到陳一聞開了個玩笑，然后轉身走了。

　　那邊路燈影影綽綽之間，那個伸了個懶腰的身影傳來一聲慨嘆。

　　在這邊岔口前面等著秦卿和袁麗紅走回的女生們都不耐煩了。

　　“陳一聞在那里說的什么啊？”

　　袁麗紅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剛剛也聽到了，身體不由自主挺直，目光有些微微失神的秦卿，說道，“好像喊了句…”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