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嬴政的手指在桌面敲擊。
鞠子洲的思維在腦海中行駛。
有些意外。
不是因為從來每層設想過,而闃然驚破嘈雜的那種慌張無措。
而是,真的,非常非常意外。
鞠子洲曾設想過,嬴政可以看得到自己在等;也能猜到,自己清楚秦王異人何時會死。
前者,并非難事。
而是需要對自己有所了解。
而后者…
鞠子洲看著嬴政,平靜說道:“很快。”
“很快是多久?”嬴政仰頭看著鞠子洲,雖然是仰視,但總有些俯視意味:“力勢的螺旋之中,一個很快,可以是一年二年,可以是十年二十年,可以是百年二百年,但對于我們而言的很快呢?”
“十天二十天?百天二百天?”嬴政認真看著鞠子洲,認真說道:“我需要確切的時間,然后以這個時間為依據,來安排我的行動!”
鞠子洲低了頭,避開嬴政的視線。
鞠子洲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多么仔細的一個人。
對于一個小孩子布置諸多計劃,本就使他有些負罪感,看著這上小學五六年級一樣的小孩子,鞠子洲無論如何難以提得起太多的防備之心。
而提不起防備之心的結果就是現在。
這是原本的計劃里所不會有的意外。
而嬴政的個人聰明才智,也遠在鞠子洲的設想之上。
這是一個鞠子洲所沒有能力具體把控和掌握的一個人。
“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不過五年。”鞠子洲給定了一個范圍。
嬴政心滿意足。
他收起小手,笑了起來。
這個討人厭的小孩子笑起來還是有一些可愛的,稍微可以看得見一些屬于小孩子的可愛特質。
鞠子洲嘆了一口氣,不著痕跡。
“師兄,先前可吃了陳河送來的食物了嗎?”嬴政湊了上來問道。
“吃了。”鞠子洲謹慎點了點頭。
“師兄覺得味道怎么樣啊?”嬴政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味道很好了。”鞠子洲警惕回答。
“可是我覺得不好!”嬴政笑嘻嘻說著。
這一刻,他真的是有些像個正常的小孩子了。
鞠子洲冷眼。
“師兄做給我吃好么?”嬴政眨巴著眼睛,看起來蠢兮兮的,很像是個正常的小孩子。
鞠子洲不為所動。
“師兄”嬴政像個對著家長撒嬌的小孩子:“做給我吃啊!”
鞠子洲拍掉嬴政揪著自己衣服的小手,說道:“你這么玩就沒意思了,快回去讀書做事吧。”
嬴政頓時收斂了臉上愚蠢的表情,變得跟鞠子洲一樣,面無表情:“我今日無事,午間要在這里吃。”
“知道了。”鞠子洲點了點頭。
“吃豆腐。”嬴政追加說道。
“有病!”鞠子洲說道。
此時的豆腐并不好吃,即便是有著情懷和習慣的鞠子洲自己都不愿意多吃,嬴政這種自幼便養尊處優、沒吃過太難吃的東西的人,如何會喜歡呢?
無非是想要試探而已。
鞠子洲從水盆里取出已經泡好了的黃豆,慢慢制作豆腐,一邊制作,一邊說道:“你想吃,那我便做給你吃,但你要吃完。”
“也行。”嬴政笑嘻嘻地答應。
他看著鞠子洲制作豆腐。
鞠子洲在昆侖的村子里就曾不止一次地制作豆腐,所以這其中流程,他是相當熟悉的。
嬴政捧著小臉,坐在一邊坐榻上,看著鞠子洲熟稔制作豆腐。
這個過程并沒有什么難度,但流程繁瑣。
磨豆、到豆漿點鹵水,整套流程做下來,時間已經是午后。
鞠子洲有些肚子餓,便自己先吃了一些肉干、柿餅。
嬴政倒是沒有覺得很餓。
他只是覺得制作豆腐很艱難。
鞠子洲能夠如此做出這東西…他對于菽豆的特性很了解。
而且這樣制作,看來也并不是一次兩次了。
傍晚時候,嬴政心滿意足地苦著小臉,吃了一盤豆腐離開。
他今天是很滿足的。
倒不是說滿足于吃到了難吃的豆腐,而是說,到今天為止,他才真正的,第一次就把握住了鞠子洲。
不是前次那種拖泥帶水地占據一些優勢之后被鞠子洲當猴耍,而是真真切切地,從鞠子洲那里,奪取到了主動權!
他逼得滿口謊言的鞠子洲,說出了實話!
這是第一次!
嬴政覺得很開心。
當上太子都沒有這么開心。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嬴政長笑復長嘯。
最近他是很難過的,
異人以各種手段針對,華陽太后那里,也因各種事情需要索取大量回報。
嬴政付出了很大代價,為王翦在軍中謀求了一個“二五百主”的位置。
嬴政沒有忘記,王翦跟隨自己許久,又在自己很緊急的時候,出資資助過自己。
而他本人,作為衛率,又不能切實地拿取到自己應有的權力,整日只是為嬴政練兵,卻得不到回報。
嬴政沒有自私到以為別人就不自私。
他很清楚,王翦投效自己,并不是完全的自愿。
一面,是嬴政自己設計了王翦一下;另一面,則是形勢逼迫。
忠心,大抵是不存在的。
那么這個時候,就要談利益了。
而對于王翦那樣滿腦子都是兵法的家伙,最大的利益,莫過于讓他去打仗,讓他去學以致用。
只是…
“這一戰…真的是必敗的嗎?”嬴政不太懂兵法。
他只覺得,秦人沒那么容易失敗。
但鞠子洲卻那么有信心…
嬴政想到鞠子洲,又開始有些擔憂了。
師兄并不是一個太仔細的人啊!
萬一他搞錯了,可怎么辦呢?
嬴政又想到了鞠子洲的話。
“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不過五年。”
嬴政自語。
一年半載是肯定不可能的。
不過五年,多半說的是四年。
那么,也就是…兩年,或者三年?
嬴政清楚鞠子洲的秉性,很快確定了鞠子洲實際給出的時間。
兩三年之間,父王就要死了嗎 嬴政長舒一口氣。
兩三年,是真的嗎?
嬴政覺得,鞠子洲沒有騙自己。
他不清楚鞠子洲為何會如此近乎未卜先知一樣的肯定。
他也并不問鞠子洲為何會知道這些。
因為這些問題,還沒到可以問的時候。
問了,反而會損傷彼此信任和關系。
“再等一等罷。”嬴政仰起頭,看著夕陽。
真快啊,父王,快到離別的時候了,朕傷感啊!
小孩子在夕陽下跑起來了。
邊跑邊跳,像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