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鐵的技術在此時已經開始出現并普及,不過因為是新技術,所以對比已經使用許多年的冶銅,它的優勢并不大。
鐵器,也只是作為銅器的補充,昂貴,并不實用。
鞠子洲的煉鐵技術,是基于他腦海中的一些知識,自己一點點嘗試摸索實驗搞出來的,因為缺乏耐火材料和提升爐溫、保證氧氣含量和碳含量等的手段,他的煉鐵技術其實也并不是多么成熟,可即便如此,技術的進步也使得他所能煉出的鐵料比之目前東六國推行的那些垃圾強很多。
他這樣的手段和研發理念,落入掌握有大量的社會資源的墨者手中,必然會在短時間內給這個世界帶來技術的飛躍。
鞠子洲提振生產力所需要的,就是這個!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窗戶打開,冷風獵獵,鞠子洲坐在窗前,涼風吹拂之下,大腦更加清醒,也越加冰冷,冷到似乎一切的情緒都消失,他提起筆,開始謄寫自己所記得的知識。
當先的是一些基礎的科學知識,不過這部分東西,鞠子洲自學校出來、下到基層之后,多已忘卻,所以更多時候,是闡述他還能記得的基本原理,具體數值和區分,還是要墨者自去摸索實驗。
這部分知識之后,是比較重要的一些技術。
漚肥、煉鐵,這些,雖然技術上理所應當沒有什么難度,但是其實其中細節、還是不真真切切下地實踐的人所無法了解的。
漚肥所需要的原料需要堆積多久?堆積在干燥通風處、還是潮濕幽閉處?不同種類的作物,分別需要漚了多少天的肥料?肥料需要在種植之前灑下還是種植之后灑下?單位面積應當灑多少?
類似的問題,鞠子洲一點一點依照自己的實踐經驗將其謄寫下來。
他來到這個世界,既沒有高產的作物種子,也沒有什么可以變廢為寶的金手指,所能夠依靠的,無非也就是自己在多數領域內都領先于時代的知識。
如今謄寫的這些東西,基本上是目前他所能夠拿出來的最寶貴的東西。
冷風吹拂,手腳冰涼。
鞠子洲抄寫四天,終于將需要抄寫的東西全部抄了一遍,而后整理,交給均和尖兩人:“你們兩個,拿上我為你們準備的錢糧、弩、劍、衣服,趕快去往楚國我所說過的地方,尋找墨者渠,將這些知識,傳授予他和他所帶領的那些墨者!”
“可是老師…”均猶豫一下,問道:“您不是去了秦國嗎?”
“正因為我去了秦國,所以你們才不能再去!”鞠子洲面目心腸一齊冷冽:“而且你們以后也不能與我相識!告知墨者渠:他們從來都不認識我!”
越是認識我,你們就死的越快!
“為什么?”尖不解。
“等見到了墨者渠,他會為你們解惑的。”鞠子洲拍了拍均和尖的胳膊:“千萬小心!”
均和尖還是猶豫,還是不舍。
鞠子洲已經擺了擺手,語氣不耐:“快去!”
二人只得聽命,穿上厚實的衣服,背上行囊,掛上武器,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鞠子洲見到兩人打算離開,又開口囑咐道:“尖,以后在外,要好好洗臉,多注意個人衛生;均記得要好好照顧弟弟,衣服要整潔一些,如此才會有女孩兒喜歡。”
“在外面要小心別給人欺負了,但是也絕不能如以往我們所見所殺的那些貴人一樣欺壓別人…天冷,雪大,離開之前,多喝些熱水,劃雪橇離開吧…”
“那些庶人在做什么?”熊啟坐在暖房里烤著火問道。
一旁熊當立刻回答:“他們在比賽疾走。”
“疾走?”熊啟抬頭,疑惑問道:“那是什么?”
“太子殿下覺得冬日無趣,便下令“農會”諸人,分為丈夫、老者、婦人、孺童四類,分時段參與疾走,沿著不同的路段快跑,跑的快的有獎勵。”
“聽起來很有趣啊!”熊啟眼前一亮,問道:“為何我作為“農會”會長,這種事情,我卻不知?”
熊當十分無語。
你這會長的職位怎么來的,自己心里沒數的嗎?
“對了,太子政,給的賞賜是什么?”熊啟說道:“我們也大可以去玩一玩嘛!左右冬日無聊。”
“前十者,允其家中孺子一人,入吏室學法。”
“前百,皮履一雙,余的,好像就沒有了。”熊當想了想,回答道。
“就這點賞格?”熊啟很是驚詫:“外面聲勢如此之大,竟就只有這么點賞格?”
“太子的母族在趙地。”熊當陪著笑說道。
熊啟點了點頭:“是了,太子根基不固,羽翼未豐…”
所以他拿不出什么錢財來加大賞格。
“熊昀,去通知一聲,加黃金一百斤,朕要陪太子好好的玩一玩!”熊啟一時興起,吩咐自己的兒子說道。
身旁熊宸滿臉不悅:“拿這么多錢財只是為與秦政圖個開心么?如此不智!”
“從未見過的事情,花個百斤黃金玩一玩,長長見識!”熊啟眉梢挑起,意氣飛揚:“而且,這“農會”,我好歹也是會長嘛!”
身為會長,怎么能混得連自己的下屬要搞活動自己都不知道呢?這是何等的失敗?
熊啟無所謂這泥腿子們聚攏的“農會”的權力,他只是不想丟人。
熊宸搖了搖頭:“太后與朕言道:太子政非是愿意屈居人下之輩,萬毋與之沖突。”
“巧巧巧!”熊啟起身,一旁宮女們立刻拿著裘衣錦帽來為他更衣。
“我也不是什么甘愿屈居人下之人!”熊啟張狂大笑,意氣飛揚。
“報名者有多少人?”嬴政坐在主座上問道。
下首墨家鉅子詢裹著虎裘,看向跪坐堂中的弟子安。
墨者安回答道:“回稟太子殿下,農會之中,人人都在報名參加,弟子等人微力薄,無法全部記錄,于是只能記錄下滿編報名參與疾走的九百四十二什。”
嬴政點了點頭:“也好,分類分好了么?”
“分倒是分好了…”安有些猶豫,說道:“但是孺子們卻不太好區分——按秦律,十四之下為孺子,但…但弟子等人均覺,孺子之中,十三者與三五歲稚齡者無法一起相比。”
嬴政皺眉:“如此,那便取消…”
他話說了一半,猶豫一下,說道:“還是繼續讓他們參與比試,只是取消他們這一組比試的獎勵,改為以飴糖…庫中還有飴糖多少?”
“剩余飴糖六百斤。”安立刻回答。
“那便把庫中飴糖給這些參試的孺子發下去。”嬴政隨口說道。
這些飴糖,本來也就是華陽太后送他的添頭而已,嬴政自己對于這些亂七八糟的吃用并不感興趣。
他最愛的,是可以讓自己感覺到充實的“理”和“關系”。
安愁眉苦臉:“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