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隱瞞我!”嬴政抿唇看著鞠子洲,只感覺這人是真的欠揍。
他已經連續兩次逼迫鞠子洲教他本門的“道理”。
每一次鞠子洲都向他表態教授他道理。
但是嬴政每一次都可以很快的發現——鞠子洲還是沒有把完整的道理教授給他。
這是他第三次發現這個事實。
嬴政氣得牙根癢癢。
鞠子洲尷尬笑了笑。
雖然心理上已經做好了將嬴政當作一個“同志”來平等對待的思想準備,但是做起來,總是會因為他的年紀和他“既得利益者”的出身而有所偏差。
嬴政咬著牙,冷哼了一聲,到底沒有做什么。
雖然氣惱鞠子洲不肯教他更多,但嬴政其實也知道,自己孺子之身,見識淺薄,貿然學習太多理論知識,其實是并非是一件好事。
“秦王的速度不知道快不快…”鞠子洲忽然說道:“我們踐行自己本門的道理和解決這種程度的社會問題是需要相當一部分可以信任的人力和充足的物力、財力的。”
“但是我們什么也沒有!”嬴政癟了癟嘴:“直接問秦王要嗎?”
“直接要的話,你父親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鞠子洲想了想:“還是去問華陽王后尋一尋幫助吧。”
嬴政點了點頭:“也好,總歸也是要讓她參與到我們的事情之中來的,這樣才能有利益的結合。”
大雨滂沱,華陽王后縮在狐裘之中烤著火,吃著水果,面色平靜地聽著自己的弟弟熊宸說著一些什么:“…呂不韋就任左庶長之后我們這邊很多重要的職位都被撤換,這次大雨雨后必然成災,屆時…”
“不妥。”一邊熊啟搖了搖頭:“這手段,呂不韋可以做,我們不行。”
“大王垂垂老朽、日薄西山,想來離子楚登位不遠。”
“我們此時萬萬不能以陰毒手段與之抗衡,反而應該著即收縮起來,以示好子楚!”熊啟說道。
“無論如何示好,子楚與呂不韋打壓我們的手筆都不會停下來的!”熊宸嘆氣:“既然如此,我們何必再行收縮讓度之事呢?”
“子楚并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物。”華陽王后平靜說道。
“但呂不韋是的!”熊宸說道。
此時,宦官熊當從婢仆處得了口信,近前稟告說道:“王后,王孫政求見。”
“秦政?”熊啟挑眉:“他來做什么?”
“宣他進來。”熊宸說道。
“不!”華陽王后揚了揚修長玉手:“請他進來。”
宣和請,是不一樣的。
宦官熊當立刻會意:“諾。”
有些楚人的言行習慣,是只有楚人可以心領神會的。
華陽王后揮了揮手,著人在自己軟榻旁拏來虎裘鋪好,嬴政這才在躬身引路的熊當的指引下進到殿中。
“政,拜見祖母。”嬴政恭恭敬敬地行禮。
“政兒不必多禮。”華陽夫人臉上綻放笑顏:“快來坐,祖母這里正有些好食與你呢!”
嬴政再拜起身,來到華陽夫人身邊拘謹坐下。
她一坐下就立刻被華陽婦人摟進懷里:“政兒與祖母都如此生分么?”
“來認一認人…這邊長髯的是你叔祖,短髯的是你叔父。”
嬴政剛想起身行禮拜見,立刻被玉臂壓了下來:“自家人在家中不必多禮…秦人楚人都是儒人所謂的野人蠻人,不講禮數的!”
熊宸看著姐姐的態度,眉頭微挑:“看著倒是比成蟜小兒聰慧許多!”
他說著,解下身上龍紋玉玨,遞給嬴政:“公子佩玉環,王孫可佩玉玨。”
“還不謝謝你叔祖。”華陽王后笑了笑,將玉玨收下,為嬴政配上。
嬴政低頭看了一眼,這玉玨形制精美,顏色純粹而無一絲雜陳,顯是上好玉石,怕是價值不菲。
一邊熊啟看了一眼嬴政身上在王孫身份來看略顯寒酸的舊錦衣,說道:“叔父今日倒是沒有美玉贈送給你,不如明日你來我這里,我家中有一巧婦,善為衣,我使她為你置幾身衣服!”
嬴政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幾身衣裳就拿來糊弄我孫政兒了?”華陽王后為嬴政系好玉玨,聽聞熊啟言語,頓時不滿:“敷衍!”
嬴政掙了掙,沒能從華陽王后懷抱中掙出來,不過坐正了身子,他想了想,說道:“大母,我師兄今日與大父論政,言有可以解秦國“國中之毒”的辦法,大父說可以讓政兒與師兄一齊先在咸陽周邊試行我師兄的政法。”
華陽夫人臉上的不滿表情立刻一頓。
熊啟和熊宸兩人對視一眼,眸中盡是驚駭。
殿中氣氛陡然一變。
“但是師兄說,施政需要找一些信得過的人來幫手,孫兒初初歸國,并無人手可用,此來是來向大母求援的!”
嬴政的話說完,華陽夫人臉上凝滯的表情重新變幻。
片刻,她看了一眼熊宸與熊啟兩人,笑著說道:“政兒要試行的政法是何政法?能否說與大母聽聽?大母了解之后,才好為你指派人手助你為政!”
嬴政當即將與鞠子洲交流過的計劃大致說與華陽夫人聽。
華陽夫人聽完,臉上笑容消失了。
她抱著嬴政的手臂不自覺加重了幾分力氣。
好久,她緩緩開口:“既然是如此善政,那此政得賢名必然不少…大母便不使你叔父與叔祖前去分潤你的功勞了…但是政兒,無論如何,你在此政之中要成為主導,切不可將功勞名聲讓與你的那位師兄!”
華陽夫人這是在為嬴政考慮,嬴政感受的出來。
他想了想,點點頭說道:“政兒謝大母教誨,我師兄在與我商議之時也曾說過,此政能揚的名,只能是政兒的名!”
華陽夫人有些訝異:“如此,你那位師兄倒也待你不錯,而非是想要以你為貨,質取功勞富貴。”
不圖小利者,必圖大計!
華陽夫人心中暗暗記下了鞠子洲的名字。
這個家伙能想到這樣的政法,并且不要求必然的大功勞與賢名,華陽夫人才不相信這是個什么舍己為人的高尚人士。
她只覺得,鞠子洲想要的更多更大!
“政兒…”華陽夫人想了想,說道:“如此政法,所需的人力、物力、財力都是極大,大母愿意傾力助你,但大母有一個條件——大母要將我身邊親近宦官熊當派到你身邊去。”
“一則是,大母覺得,你這樣的年紀去施為如此大政,必然會有缺漏,使他隨你左右,可以為你查缺補漏;二則是,大母覺得你還年幼,即便天賦異稟,但能力上未經琢磨,必有缺憾,你不一定能夠很好掌握你所要面對的那些人,更無法掌控住你的那位大賢的師兄,所以大母想要叫熊當去監視你何你的師兄。”
“你可愿意嗎?”華陽夫人問道。
嬴政略微假裝思索,問道:“若我不愿意,大母還愿意幫助我嗎?”
“若你不愿意,大母會使熊當暗中去往你的身邊監視你和你的師兄!但大母對你的幫助不會改變。”華陽夫人將不好聽的話坦坦蕩蕩說了出來。
嬴政反而笑了起來:“那就將他派來吧。”
嬴政笑著。
果然如師兄所料!
他這下子徹底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