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自搓,劍頻磨。古來丈夫天下多。
青鏡摩挲,白首蹉跎,失志困衡窩。
有聲名誰識廉頗?廣才學不用蕭何。
忙忙的逃海濱,急急的隱山阿。
今日個,平地起風波。
——《柳營曲·嘆世》馬謙齋〔元代〕
忠嗣將軍布下的疑陣,果然有效。獄卒每日送飯,絲毫沒有發現忠嗣將軍已逝。
白復跌坐在塌上,神情恍惚,思緒萬千。入獄三年,恍如隔世。現在想起來,忠嗣師父每日教誨,日子雖苦,卻過得津津有味。
現在僅剩自己一人,形影相吊,讓白復心緒難平。忠嗣將軍雖逝,音容笑貌猶在。
睹物思人,白復夜不能寐,心如刀絞。
“一定要逃出去!”
白復銀牙緊咬,每日不斷告誡,脫獄之心從未如此強烈。唯有逃出離恨天,才能替忠嗣師父和自己報仇!
這日,月光如雪,草席似乎凝結了一層銀霜。
一只蒼蠅在氣窗口盤旋,從牢獄房梁悄悄爬下來三只壁虎,虎視眈眈盯著蒼蠅。一旦蒼蠅靠近,就獵殺當場。
蒼蠅顯然沒有覺察出危險,從鐵窗飛入。埋伏已久的壁虎舌尖一吐,眼看就要把蒼蠅撲殺。
“嗖”
壁虎只覺眼前一花,定睛一看,蒼蠅一對翅膀被一顆米粒擊落。失去雙翼的蒼蠅如一粒塵埃,從空中掉落。
地上休憩的壁虎大喜,趕忙沖上前,一仰脖,將天上掉下來的美餐吞入腹中。
被擊落的蒼蠅雙翅,在半空中隨氣流上下飛旋,如春日紛飛的柳絮。
白復久久注視,面色凝重。
數月過去,三丈之內,擊落蚊蠅,他已經能夠百發百中。然而,白復的翠竹吹鏢只有勁風,沒有勁氣。擊殺蚊蠅,不在話下。但想要殺人斃敵,還遠遠做不到。
丹田鼎爐依然熄滅,而且越是心焦,心湖越沒有反應。若在欽差到來前,坎鼎真氣不能復原,自己該怎么實施逃獄計劃?
白復眉頭深鎖,思慮萬千。
“哐當”一聲,牢門打開,兩名獄卒手持火把走進牢房。獄卒身后跟著一人,宦官模樣,衣著華貴,神情傲慢。
白復一激靈,心道:“難道就是今日?!”
白復假寐,一動不動。暗中觀察四周情況,發現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時,偷偷將翠竹吹管放到嘴邊,見機行事。
白復心道:“忠嗣師父推斷精準,將軍身份特殊,秘而不宣,前來傳旨的果然只有一個人。這就好辦了。”
宦官捏著鼻子,皺著眉,踮著腳尖,走到王忠嗣身前。王忠嗣長發遮臉,雙目微閉,盤坐在草榻之上。
宦官冷哼一聲,將圣旨卷開,扯著尖細的嗓子道:“逆犯王忠嗣,勾結胡狗安祿山,里應外合…”
白復對著王忠嗣的肉身默默遙拜,心道:“忠嗣師父料事如神,安祿山果然反了!”
宦官宣旨完畢,猙獰一笑,對著獄卒做出一個白綾賜死手勢。兩名獄卒將火把插入墻壁孔洞,取出白綾,套在王忠嗣的脖頸上。
宦官見王忠嗣毫無抵抗,略感詫異,走到近前,仔細打量王忠嗣的面孔。宦官用手一探王忠嗣鼻息,心道不妙,正要大聲斥責獄卒。
白復悄悄用翠竹吹管對準忠嗣將軍眉心。
一股勁風襲來,王忠嗣披在臉上的長發突然炸開,王忠嗣雙眼猛然睜開,虎目圓瞪!
宦官大駭,嚇得魂飛魄散,連退三步。
白復一扯腳下草墊,宦官后仰,一個倒栽蔥,跌倒在白復面前。
機不可失!
白復鐵鏈一翻,匝住宦官脖頸,連箍兩圈,用翠竹吹管尖端對準宦官頸部動脈,喝道:“莫動!否則要你狗命!”
宦官驚魂未定,聲淚俱下,扯著嗓子泣道:“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只是個傳旨的閹人,家中尚有老母奉養,還請大俠高抬貴手,饒我狗命!”
挾持環節,白復反復演練多次,此刻聲音沉穩,道:“讓獄卒給我把腳鐐手銬打開!”
宦官趕忙比劃手勢,讓獄卒按白復的意思辦。
除下腳鐐手銬的白復頓覺輕松,他從獄卒靴筒中掏出一把匕首,將翠竹吹管含在口中,用匕首抵住宦官咽喉,押解著宦官一步一步走出牢房,走上拱橋。
拱橋的對面有一輛華麗的馬車,應該是這位欽差的馬車。護衛馬車的,還有十數名驍騎衛,鎧甲鮮明,手持兵刃,威風凜凜騎在馬上。
若能走到橋的對面,挾持宦官登上馬車,或者搶下駿馬,奪路而逃,就有逃出離恨天的希望。
眼見勝利在望,白復絲毫不敢松懈,將身子伏低,躲在宦官的身后。
宦官按白復要求,高舉御賜金牌,一出牢獄就大聲呼喊:“我乃陛下欽差艾東艾公公,身上有御賜金牌,見金牌如見陛下!千萬不可放箭,違令者斬!”
看守拱橋的將士投鼠忌器,雖然張弓搭箭,也不敢輕舉妄動。
走到拱橋中央,沒有任何異常,白復心念一動,暗道:“不對,不會這么順利!”
話音未落,只覺腳下一沉,橋面青石板下陷數寸,兩道捕獸夾彈出,刺穿白復腿骨,狠狠卡住白復的腳踝。捕獸夾力道之大,割出腳踝森森白骨。
白復吃痛,手腳無力,手掌不由一松。
艾東順勢一滾,從白復手肘中脫身。
數條金錢豹大小的獒犬從四面八方竄出,咬住白復手腳,片刻之間,將白復撕咬的血肉模糊。
眾將沖上前來,迅速合圍,將白復團團圍住。
將士打開捕獸夾,重新給白復帶上鐐銬。
艾東見形勢安全,一瘸一拐走到白復聲旁。此前受辱,讓他羞憤難當,他惱羞成怒,從將士腰間抽出一把腰刀,砍向白復頭顱。
“噹”一聲,典獄將領挺槍一擋,將艾東腰刀攔截,道:“艾公公,沒有圣上旨意,誰也不能殺戮關押在此的朝廷要犯!”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艾東氣急敗壞,從護送自己的驍騎衛手里要過一根馬鞭,狠狠抽打在白復臉上。
典獄將領見艾公公手持御賜金牌,也不愿為囚犯得罪欽差。只要不把白復打死,典獄將領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抽了數十鞭,白復傷痕累累,慘無人狀。
艾東仍不過癮,瞥見翠竹吹管滾落在地。這就是剛才挾持自己的兇器。艾東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操起翠竹吹管,對準白復雙眼插去…
白復眼睛一閉,心道:“我命休矣!”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生死一線之間,沉寂多年的丹田鼎爐終于點燃,如一顆火星濺入火油大鼎!
“轟!”
白復鼎爐重燃,如火山爆發,三昧真火噴涌而出!游走全身的真氣瞬間被點燃,化為霸道的坎鼎氣勁!
“呸!”
白復一口濃痰啐出,正中艾東左眼。濃痰氣勁霸道,不愈強弓勁弩。頓時將艾東左眼射瞎。
“哎呦!”
艾東大叫一聲,倒翻出去,手捂雙眼,疼的滿地打滾。
白復奪過翠竹吹管,將幾顆沙粒塞入口中,對準提刀奔來的幾名校尉,鼓腮啐出。
沙粒破空而出,正中這幾名校尉眉心。人的前額頭骨最是堅硬,但沙粒如箭矢,將這幾人頭骨洞穿,瞬間斃命!
白復欣喜若狂,依法炮制,將沖上來的數條獒犬一一射殺!拱橋上,躺滿人獒尸骸!
十步之內,無一活物!
如此魔功,聞所未聞!
白復仰天咆哮,瘋癲如魔神!
眾將如潮水般迅速退下,躲在數丈外,不敢上前!
一聲梆子響,漫天箭雨射向白復。
白復手持護盾,佯沖兩步。隨即一個倒翻,從拱橋上一躍而下,躍入百丈深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