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直面陰影
聽到紫苑與林懷恩討論出來的結論，重新蘇醒過來的少女，略微沉默了一下，神情堅定地點了點頭：“若是只能如此的話…那就這么干吧！”
“但是你要想清楚哦，一不小心，就會被自己的陰影吞噬了。”
紫苑右手撐著腦袋，抱著膝蓋，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看上去一點都不著急。
弄得林懷恩忍不住提醒她：“我們死了之后還能夠復活，你才是哪個要擔心下自己的人吧？”
然而紫苑只是歪了歪腦袋，突然有些認真地說道：“或許對你們人類而言，‘活著’非常重要，但是對于我們異常體而言，卻并非如此。”
她淡淡地搖了搖腦袋：“如果可以‘活著’，我當然會努力爭取，但是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不得不面對‘死亡’，那么作為一名最弱的‘雜音級異常體’，我也會坦然接受這個事實，回歸本源。”
“可惜的，就是我這么多年積攢下來的記憶了。”
紫苑稍微有些傷感地，捧著手心中的點點黃光。
在金色的熒光中，綻放出來的，是美麗的夜來香。
“我所奪走的，你們人類的記憶，就只有我一個人會記著它們。”
“當我再次死去，它們也隨之煙消云散，不再具有任何的‘意義’。”
“可是，‘失敗’又有什么意義呢…讓它們煙消云散吧！這樣我也能帶著憤怒與仇恨，重新來過。”
看著紫苑略帶傷感的表情，林懷恩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但是紫苑是《異常體》，而他是人類，或許她本來就不需要他的安慰。
而一旁的原夕暮已經整理好了心情，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旁邊的兩人：“我該怎么做？才能與自己的‘陰影’融合。”
紫苑捏碎手中的幻影，嘆了口氣，坐起身來。
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能夠接受自己的死亡，但是在死亡真正到來之前，無論掙扎的模樣多么丑陋，她都會繼續下去。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聽天命，盡人事”吧。
“首先，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你需要向自己的體內，注入足夠多的異化純水，以你目前的情況…差不多應該要提升到28級左右。”
紫苑微微瞇了瞇眼睛，看著原夕暮，判斷道。
“接下來呢？”少女點了點頭，追問道。
“接下來的話…”紫苑看了眼身邊的林懷恩：“就需要像你進入林懷恩的精神世界一樣，讓林懷恩進入你的精神世界。”
“要我（隊長）進入夕暮（我）的精神世界？！為什么？”
聽到這里，林懷恩與原夕暮都有些驚訝。
而紫苑點了點頭：“你還記得自己的陰影是什么嗎？”
原夕暮猶豫了下：“‘想要放棄當演員的心’？”
“不，你的陰影是‘妥協’。”
紫苑淡淡地說道：“你曾經進入過我的輪回世界，《陰影森林》的力量，也在其中起了作用。”
“所以我很清楚，你的‘恐懼’或者說‘陰影’。表面上，是‘想要放棄當演員’，或者‘逃避當童星時的自己’。但實質上，你所‘恐懼’、‘畏懼’的，是那個‘向現實妥協的自己’。”
紫苑稍稍低下了頭，金色的劉海遮去了她的眼睛：“就比如說你這次的‘輪回’，你所想遺忘的，是‘沒有使用出全力去表演的自己’，因為你很清楚和你演對手戲的那位‘忍團首領’的演技水平。”
“你知道，他已經非常努力，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地下城探險者，也沒有跨越演技的‘界限’，來到‘江河的對面’。”
“所以你只好壓制自己，讓自己的演技不要那么出彩，不要太過驚艷，不要壓制了對手的演技，以至于逼得對方因為‘自卑’與‘懊悔’，不得不放棄自己的演員生涯。”
“這是你想要遺忘的‘失敗’與‘不完美’。”
“而你所恐懼的‘陰影’，則是‘因為他人與現實而選擇了妥協的自己’。”
“你害怕繼續這么妥協下去，你的演技會越來越平庸，在熒幕上給人的印象越來越寡淡，最終不得不像其他一閃而逝的童星一樣，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
“這是你的‘恐懼’，也是你的‘陰影’，也是你不得不跨越的目標。”
“而這個目標，僅僅憑借著自己，你是無法實現的。”
說到這里，紫苑抬起頭來，看向少女身邊的黑衣青年——
“此時此刻，只有他才能幫你。”
看著躺在花田中央，呼吸平穩的黑發少女，林懷恩略微有些沉默。
原夕暮在聽過紫苑的那番話后，都確認他能幫上忙。
但他自己卻總也想不通——
“為什么是我？”
他看向原夕暮身邊，將她的腦袋擱到自己大腿上的金發異常體。
“因為她相信你。”紫苑有些憐惜地撫摸著少女的腦袋，回答道：“她認為自己的演技不會傷害你，并且認為自己無論是表現出多么恐怖的才能，你也能咬著牙追上她。”
說到這里，紫苑抬起頭來，有些悲傷地看了林懷恩一眼——
“林懷恩，你知道對于天才而言，最傷人的事情是什么嗎？”
“不是失敗，不是挫折，而是明明堅信著自己即將成功，但是回過頭來一看，背后卻沒有任何人再跟著她的那一瞬間。”
“那是能將天才推落深谷的一瞬間。”
“更何況，我們并非天才，只是和其他人一樣的普通人類。”
“不顧一切地燃燒自己，卻被自己所要保護的人民推上火刑架的——”
“圣女貞德嗎？”
林懷恩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總而言之，是需要我去做原夕暮的對手對吧？”
紫苑點了點頭：“對，只有你在對手戲中，表現出強大的演技才能，原夕暮才能完全釋放自己，確認自己并非是徒勞且孤獨地，攀爬巍峨的藝術高峰。”
“這樣，她才能放下心中的忐忑，以演技的最高境界為目標，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而只有這樣，她才能融合自己的陰影，化身為‘真正的完人’。”
“真是苛刻的要求啊…”
林懷恩嘆了口氣，坐了下來。
他將原夕暮沒用完的異化晶錠拿了出來，開始萃取異化純水。
看到他的動作，就連紫苑都有些驚訝：
“你在干什么？你已經滿級了吧？”
然而林懷恩只是將注射器壓進自己的臂膀。
“對，但是我還沒有激發自己心中的陰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感受心中洶涌的暗潮。
聽著紫苑的描述，林懷恩心中，其實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很清楚這種“天才們的陰影”。
因為許沁就曾經向他展現過這種陰影。
不過，那一次并非是他選擇了退縮，而是在他已經做好準備，跟隨許沁進入她的研究領域深處的時候，許沁本人選擇了放棄。
對于少女而言，她已經孤獨了太久，她生怕自己的研究，會毀掉兩個人現在那平靜且溫馨的日常。
“可惜，我們每個人都是時光中的旅人，再美好的瞬間，我們都無法停留在它的幻影之中。”
“未來”拆散了兩人，而“過去”守護著他們。
而“現在”，他準備用從“過去”得到的珍寶，去守護自己和原夕暮的“未來”。
林懷恩很清楚，自己和原夕暮之間的差距。
那種差距，并非是紫苑與原夕暮所設想的那樣，可以輕松地跨越的。
因為他曾經面對過一次許沁的“陰影”，所以他不準備讓自己重蹈覆轍。
被《陰暗森林》激發出來的原夕暮的“陰影”，很可能會遠超所有人的想象，他如果不付出等同的代價，全力一搏的話，后果很可能會是原夕暮的陰影，將她們所有珍視的東西一并摧毀！
“你準備好了嗎？”
紫苑看著面前搖搖欲墜的林懷恩，略作沉默后，向他確認道。
“還算…ok…”
此時此刻，林懷恩就連說話都有些困難，被異化純水激發的“陰影”，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恐怖。
他此時此刻，連說話都很困難，心中充滿了負面的情緒。
那些情緒，平時就存在于他的內心之中，卻被他整理得很好，絲毫不會隨便指向身邊珍視的人們。
而異化純水，就像是一把火焰，徹底將他這只充滿負面情緒的汽油桶給點燃了！
然而看著渾身都繚繞著黑色濃霧的林懷恩，紫苑卻沒有絲毫畏懼地，有些悲憫地將手掌貼上了他的身體——
“原來，在你的內心深處，也承受著如此之多的負擔嗎？”
“請睡吧…”
“在我的花田之中安謐地靜眠吧。”
“希望等你們醒來，一切都已經結束。”
“只有美好與幸福的希望，充斥在我們的靈魂深處。”
看著紫苑散發著金色輝光的眼瞳，林懷恩感覺自己的腦袋非常沉重，緩緩地跪下來，向前癱倒下去。
在他失去意識的一瞬間，他感到有什么溫暖的東西抱住了自己。
黑暗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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