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夜來香
“好的！CUT！大家辛苦了！”
在導演助理喊完“CUT”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出了一口長氣。
花田中央的黑發少女，提著手中的兩柄短劍，向現場的工作人員彎下了腰：
“謝謝大家的照顧，拍攝辛苦了。”
“您也辛苦了！”
劇組的人們回應她道、
“總算殺青了。”
走出花田，原夕暮徑直走向等在劇組旁邊的林懷恩。
在結束箭雨的戲份之后，他就恢復了平日里的裝束。
“這樣一來就結束了。”
她接過林懷恩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血漿。
“是啊…”林懷恩點了點頭，略微有些走神。
“你接下來準備怎么做？跟著劇組一起回去嗎？”少女看了看林懷恩。
而他下意識地看向眼前的拍攝地：
“這要看你，我本來就是你的保鏢，你還有事情要做吧？”
在他面前，就是那片長滿了“夜來香”的金色花田。
和普通的花田不一樣，這種只存在于地下城之內的奇異花種，并不會因為人們的踩踏而凋謝，反而在被人們踩過之后，綻放出更加絢爛的金色熒光。
所以在某位探險者發現了它特性之后，就迅速地傳播開來，現在已經成了探險者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
現在，相比它最初被發現時的樣子相比，花田的面積已經擴大了數十倍。
已經快要將幽暗的暮光之森，渲染成金色的“夜來香”之森了。
看起來異常地絢麗。
注意到林懷恩的視線，原夕暮略微解釋了下：
“夜來香的花田，在深層地下城也有，不過很少有像常營十層這樣，鋪開如此之大。”
原夕暮蹲下來，用力拽下一朵夜來香，當受到傷害的一瞬間，原本泛出瑩瑩黃光的花瓣，突然明亮起來，散發出耀眼的金黃色光輝。
在持續了數十秒之后，才逐漸熄滅。
而利用這樣的特性，《風逝》劇組將風楓的最終戰拍出了很好的效果。
林懷恩即便是在一旁看著，也能感受到一種名為“凄美”的沖擊力。
不過，終究是結束了。
林懷恩看著拔下發簪的原夕暮，繼續問著之前的問題：
“你準備怎么辦？跟著劇組回去，還是再滯留一段時間？”
原夕暮搖了搖頭，一頭黑色的長發在空氣中潑散開來——
“沒有必要滯留。”
“劇組會等到老爺子檢查完母片，確認所有細節都沒問題之后，才會離開。”
“今天晚上休息一天，明天白天自由活動，晚上是慶功宴，后天才啟程返回地面——”
“和英彌玲她們不一樣，我檔期很空，跟著劇組一起走就行了。”
原夕暮有些無所謂地說道、
絲毫看不出來，她剛剛還為劇組呈現出一場異常精彩絢麗的表演。
林懷恩有預感，《風逝》一定能夠大火，而夕陽汐雪本人，很可能也會借著這個機會，重新回到所有人的視線之下。
到時候，少女到底還會不會前往地下城探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林懷恩并沒有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按照合約，我會保護你直到返回地面。”
“嗯。”原夕暮點了點頭。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想到了什么，略微有些沉默。
說實話，和原夕暮相處的這段時間，林懷恩還算滿意。
雖然出了李沐恩與卡特琳娜那樣的事情，但他也體驗了一回平日里絕對沒機會接觸的人生，也算是有了段頗為有趣的經歷。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來不走帶不去的旅途，無論是最后走到了什么樣的終點，旅途兩側的風景也同樣重要。
所以他還是很感謝原夕暮給了他這樣的一個機會。
但是…
他和原夕暮都沒有提繼續合約的事情。
畢竟，如果《風逝》真的大火，那么兩個人就會變成路人了。
原夕暮將不再是之前那位郁郁不得志的童星，而他也會繼續地下城的旅途，向著更深層進發。
兩人的人生交集，將在此結束。
原夕暮張了張嘴，突然嘆了口氣，看起來也頗為煩惱：
“你說，如果我可以經歷兩次不同的人生多好——那樣的話，我就能夠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的了。”
然而林懷恩笑了笑，卻有些不以為意：
“正確還是錯誤，本來就是你自己定義的，不要做會讓自己后悔的事，然后無論是什么樣的選擇，對于你只有一次的人生，都是正確的。”
“把握好眼前的機會，去過你最想要的人生吧。”
“嗯…”
原夕暮蹲在夜來香的花田里，抱著腿，看起來有些別扭：“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厭惡當演員了，但和老爺子合作后，我才發現，我并不是厭惡了當演員，而是厭惡了現在這個業界風氣。”
“如果像是你和老爺子這樣的人再多點，說不定我會愿意老老實實地當個大明星。”
“老老實實地當個‘大明星’嗎…”
看著大言不慚的原夕暮，林懷恩忍不住苦笑了下。
不過他卻沒有懷疑。
即便現在不行，但是三五年、六七年、甚至十幾二十年之后，她早晚能夠成為家喻戶曉的大演員吧…
因為和英彌玲與瑪莉拉她們不一樣，她本來選擇的，就是最漫長的那條路。
“對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當演員？”原夕暮突然抬起頭來，有些期待地看向林懷恩，“有我的介紹，再加上《風逝》的履歷與老爺子的推薦，無論是什么樣的經紀公司，都隨便你挑哦。”
但是林懷恩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不了——”
“短時間內體驗一下人生還可以，當演員比我想象得要辛苦多了，相比之下，我寧愿當個地下城探險者，每天清理怪物，接一接你們這種有錢人士的保鏢任務——”
“這樣的生活，或許才是最適合我的。”
“切…止步不前的家伙…”
原夕暮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不過聽到林懷恩的話，她確實沉默了：“說得也是，如果我有了孩子，一定要叮囑她，千萬不要當演員——”
“哪怕能掙到再多的錢，但人生都不屬于自己了的話，那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看著這樣的原夕暮，林懷恩忍不住微笑了下：“是嗎…但從我的角度來看，你和老爺子的人生，明明過得很精彩…雖然充滿了苦難與挫折，但正是這些挫折與苦難，再加上最后綻放出來的正確的結果…才賦予了你們的人生以意義。”
“相比之下，我現在仍舊不知道自己除了當個探險者之外，還能夠干些什么…”
說到這里，林懷恩忍不住嘆了口氣：“只是‘活著’，并不能稱之為‘活過’啊…”
接下來的兩天，林懷恩過得還算開心。
雖然卡特琳娜去向不明，整個劇組的氛圍稍顯緊張與壓抑，但作為演員組的一員，林懷恩還是受到了其他人的祝賀。
用夜來香編制的金色花環，掛滿了他和原夕暮的身體——本來這些花環是要給英彌玲她們的，但主要演員組，除了他和原夕暮之外，在拍攝結束后當天就離開了。
年輕演員的青春非常寶貴，他們的經紀公司，已經將她們的生命，以小時為單位出售出去了。
他陪著原夕暮進行了最后的取材，晚上和其他的劇組工作人員一起唱了歌，吃了燒烤，稍微喝了點果酒，看著原夕暮表演舞蹈，甚至在其他人的起哄下，和她一起跳了舞。
然后，結束了最后一天的行程。
雖然卡特琳娜的存在，以及身為原夕暮保鏢的職責，讓他一直沒有放松警惕，但以這樣的經歷，作為此次地下城之旅的最后日程，他是相當滿意的。
“人生當如夏花之絢爛…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林懷恩躺在床上，心滿意足地看著帳篷的頂棚，沉思了一會。
緩緩地合上了雙眼。
“懷恩先生，懷恩先生，該起床了，懷恩先生…”
“林懷恩先生，該起床了！”
近在咫尺的大吼，嚇了林懷恩一跳，他慌忙坐起身來：“怎么了？！”
“該起床了，懷恩先生，今天開始就是正式拍攝了，英彌玲小姐她們在等著您呢。”
叫醒他的人，是一位他不認識的年輕人。
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個子矮矮的，穿著近戰探險者的短打衣物，看起來很像風行者那邊的斥候。
他異常熟練地展開了手中的衣物：“來，伸開手，我幫您穿衣服。”
“不…我一個人就行…”
林懷恩稀里糊涂的，但他還是按照少年的指示，伸開了胳膊。
“我不是說了嗎，在地下城內，您就不用客氣了，我會照顧好您的。”
然而少年異常嫻熟地，將烏濡之羽套上了他的身體，然后將掛在裝備架上的腰帶與灰青之怒捆在了他的身上——
“您可是我們團隊的王牌，儀仗那么大，僅靠您一個人，可忙不過來。”
團隊？王牌？
林懷恩稀里糊涂的，覺得自己好像還沒有睡醒。
但就在他猶豫間，少年已經幫他收拾好衣服，推著他走到了水盆旁。
呼嚕嚕嚕嚕——
他的腦袋被少年按在了臉盆里，然后扶起來，擦干凈，用地下城內異常奢侈的魔紋吹風機吹干頭發，梳洗完畢。
“怎么樣？今天也很精神帥氣吧？”
少年拿著鏡子，給林懷恩看了看。
“確實，比我自己弄得好看多了。”
他下意識地回答道，然后突然反應過來：“不對！等等！你是誰？！為什么會在我的帳篷里？！”
“哎呀…懷恩先生您又睡糊涂了嗎？我是您的扈從小毅啊，章子毅，您叫我小毅就好。”
少年嘆著氣，推著林懷恩的身體，把他趕出了帳篷。
“卡特琳娜隊長還在等著你，你趕緊清醒一下，就去主帳找她——遲到的話，卡特琳娜隊長會生氣的哦！”
誰？卡特琳娜？
林懷恩被帳篷外刺眼的光線弄得有些睜不開眼睛。
他用胳膊擋著光線，緩緩地睜開雙眼。
然后他看到的，是熙熙攘攘的風行者營地——
以及黎明之森巨大的樹心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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